- 第7节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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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丁山(3)
第二天清晨,不出所料,果然是个好天气,我们便准备起程。由于印第安人的爽约,我们便说服麦考斯林代替他们陪我们同行。
我们很快便走出了麦考斯林的那片林间空地,再次进入到四季常青的森林。上游两位移居者开辟的两条若隐若现的小径,有时甚至连伐木工人也很难辨认。它蜿蜒穿过一片杂草丛生的狭窄空地,这里之前曾着过一场大火,火势向北蔓延9 到10英里,一直烧到米利诺基特湖,因此这里又被称为“火烧地”。
又走了3 公里,我们来到沙德湖,或者称为诺利斯马克湖,这个湖是河流的延伸。
托马斯·福勒的房子就位于米利诺基特河口处的沙德湖畔,距麦考斯林的房子4 英里,距米利诺基特河上的同名湖泊8 英里。湖上有条捷径直通卡塔丁山,但我们宁愿选择沿佩诺布斯科特河和帕马杜姆库克河的路线。福勒刚刚建好一座新木屋,我们达到的时候,他正在从木屋2 英寸厚的原木中锯一个窗户出来。他已经开始用云杉树皮的内面装裱他的房子了,效果非常好,与周围环境十分协调。
他此时正在溪流中低矮小岛的草地上割一种当地特有的草——按他的话讲,叫灯芯草和红花草。我们注意到两边的草地中有几处平坦的地方,福勒说,昨晚有一只驼鹿死在了那里,他还补充道,这片草地上生活着上千只驼鹿。
老福勒的房子位于米利诺基特河畔,距麦考斯林的房子6英里,距岬角24 英里,是最后一座房子。
福勒是这片森林中最老资格的居民。他之前住在西支流南岸距这里几英里远的地方。16 年前他在那里建了一座房子,那也是法夫岛上游所建的第一座房屋。为了绕过佩诺布斯科特大瀑布,并避开路上的无数礁石,我们将从这里开始用小树苗做成的马拉雪橇运载我们的新平底船,走过第一条两英里的水陆联运线;但我们须得等上几个小时,让他们把马牵过来,这些马被放牧到远处的树桩间吃草,而且越跑越远。
我们在这里吃了些普通的山林野味之后,马终于到了。我们把平底小舟从水中拖上岸,并把它绑在柳条编成的马车上,同时把我们的行李也都扔了进去,之后便先行一步了,留下船夫和车夫,也就是汤姆的兄弟来处理相关事宜。
我们刚到这里不久便遇上暴风雨来袭,它越过那些隐匿不见的湖泊,越过那些我们急于想要了解的美丽荒野,从西边滚滚而来;不一会儿,大颗的雨滴便噼里啪啦地落在我们身边的树叶上。
暴雨一阵阵来袭,马就站在雨中,皮毛被雨冲刷得油光水滑,一个个看起来垂头丧气的;而船底则像结实的屋顶一样滴水不漏。终于,在这里耽搁了两小时之后,西北方向出现了好天气的迹象,不论我们要去哪里,我们的航行都将伴随着晴朗的夜晚;车夫牵着马回去了,我们也连忙将船推下水,迫不及待地开始我们旅程。
加上船夫在内,我们一行总共六人。我们的背包都堆在船头附近,我们自己也像行李一样排座在船内以使船保持平衡。
为防止船身摇晃,我们被告知不得随便移动,于是如同猪肉桶一般安静地坐着。
印第安人说这条河曾经是双向流动的,一半流向上游,一半流向下游,但自从白人来了之后,河水便只向下游流了。因此,他们现在必须辛苦地撑着独木舟逆流而上,并抬着船穿过无数的水路联运线。
我们很快便来到奎基什湖平静的水面上,并轮流划桨穿越湖面。这是一个小小的、形状不规则的湖泊,但是非常漂亮,四周有森林环绕。这里不见人的踪迹,只有远处小湾里有一些低矮的水栅,留待春天使用。岸边的云杉和雪松上挂着灰色的苔藓,远远看上去好像树的幽灵。鸭子在水面上四处游荡,一只孤独的潜鸟像一朵鲜活的浪花,成为湖面上的重要一景——它欢笑嬉戏着,展示着它的长腿,十分逗趣。乔梅丽山出现在西北方向,似乎是有意要居高临下俯视着湖面;同时我们也第一次看到了卡塔丁山,虽然只是一部分,云雾缭绕的峰顶像是那片区域的黑暗地峡,连接着天与地。
我们毫不拘礼地鱼贯而入伐木工人简陋的营帐,就是我之前描述过的那种营帐。此时,只有厨师留守帐中,他立刻开始为他的客人们准备茶水。那被雨水淋成泥坑的壁炉又再次烧起了火,我们围坐在火炉旁的原木长凳上把身上烘干。
这群伐木工人的首领叫作约翰·莫里森,是个典型的北方人;这群人不光要懂得如何建造堤坝,而且样样儿都得会一点儿,会用斧头和其他一些简单的工具,对于伐木和驾船也很娴熟。
这是一个温暖宜人的月满之夜,我们决定在月光下划行5公里去北特温湖的源头,以免第二天因起风而耽误行程。
没有小木屋或营帐中的袅袅炊烟迎接我们,也没有远处山顶上热爱大自然的人或深思的旅行者注视着我们的平底河船;甚至连印第安猎人都没有,因为他们不爱爬山,而是和我们一样喜欢在河上航行。没有笑脸相迎的面孔,只有自由快乐的常青树上那曼妙飞舞的树枝,在它们古老的家园中一个接一个向我们挥手。起初,西岸上的红霞一如城市里的一样灿烂,在霞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文明的光芒,仿佛在期待着贸易与商业,城镇与别墅。我们能够分辨出南特温湖的入口,据说南特温湖更大,且湖岸雾蒙蒙得泛着蓝光。让视线穿过狭窄的入口,越过隐匿之中的广阔湖面,眺望那更加朦胧遥远的湖岸风光,真是值得一看的风景。
我们一行人中除了麦考斯林,谁也没来过这个湖,因此只能信任他来做领航员。我们必须得承认,在这片水域航行,领航员至关重要。在河中时,你很难轻易忘记哪条航线是通往上游;而当你进入到湖中时,河流便完全消失了,你徒劳地环视遥远的湖岸,却找不到河流的入口。一个不熟悉这里的人一旦迷了路,要想重新找回航向,必须先要找到河流。
乔治大叔掌舵驶向湖源头的小岛,这个小岛刚刚能被看见,像是水面上的一个小斑点。我们一边轮流轻快地划着船,一边唱着我们记得的船歌。月光下的湖岸看起来朦胧飘渺,遥不可及。我们时而停止歌唱,伏在浆上休息片刻,倾听是否有狼嚎声,因为这是夜里最常听到的声音,我的同伴断言这绝对是世上最阴森可怖的声音;但这次我们什么都没听到。虽说我们并没听到什么,但我们的确怀着合理的期待去认真听了;不得不说的是,我们只听到了野蛮十足的大嗓门儿的猫头鹰在阴郁茂密的荒野中凄厉地高声鸣叫,显然不为自己孤独的生活而感到不安,也不为听到自己的回声而感到恐惧。我们还记得,这时麋鹿可能正躲在远处的山洞中默默注视着我们,抑或某只暴躁的熊或胆小的驼鹿被我们的歌声所惊吓。
划呀,兄弟们,划呀,河水奔流而下,
湍流近在眼前,日光一去不返。
这的确精妙地描述了我们自己的冒险之旅,并由相似的生活经历所激发出来的歌——湍流常在身畔,日光也早已消失;湖岸上的森林显得昏暗模糊,尤塔瓦斯之潮倾入湖中。
为何我们还未扬帆起航?
因为没有一丝风卷起蓝色的浪!
但是,当风吹过岸边,
哦,我们将温柔地歇下疲倦的浆,
这摄人心魄的月亮,
将见证我们很快漂过巨浪。
最终,我们滑过已成为我们陆标的“绿岛”,全体人员都加入大合唱;似乎通过连接河与湖的水上通道,我们就要漂过无边无际的区域,在不可思议的探险中团结一致。
绿岛上的圣灵!请倾听我们的祈祷,
哦,请赐予我们凉爽的天气和一路顺风!
晚上9 点左右,我们抵达那条河流,把船驶入岩石之间的天然避风港,然后将其拖上沙滩。在曾经的伐木生涯中,麦考斯林已对这片宿营地了如指掌,因此仅凭月光便准确无误地找到这里。我们听到小溪潺潺流水倾入湖中,这清凉的溪水将供我们饮用。头等大事便是生火,但是由于下午那场暴雨将地面和燃料都浇湿了,生火便耽搁了些功夫。火是营地里最让人舒服的东西,因此无论冬夏,都要烧得旺旺的,它不但能让人心情愉悦,还能带给人温暖和干燥。它形成营地的一边,至少是光明的一边。
半夜醒来,观察我们中的某个同伴奇形怪状的样子和动作真是有趣极了,只见他因无法入睡,便悄悄将火拨旺,添上新的燃料作为替换;现在他正默默地将一棵枯树从黑暗中拖出来,用力举起抛进火中,此时正用手中的树杈将余火拨亮;有时他会蹑手蹑脚地四处游荡,仰望星空。
溪流潺潺的流水声越发响亮,响彻整个荒野;沉睡的湖水如玻璃般平滑,冲刷着新世界的岸边,湖中四处矗立着黑暗奇异的礁石,这一切构成了一幅难以言说的画面。它已将荒野那既温柔又严酷的印象深深印在我的记忆中,很难轻易忘怀。
刚过午夜,大雨打在我们的脚上,我们被一个接一个地弄醒了;湿冷的感觉让我们马上意识到下雨了,长叹一声之后,大家纷纷把腿缩回来,渐渐侧过身来,让身体从与船直角的位置变换成锐角的位置,直到全身都被船遮住。当我们再次醒来的时候,星星和月亮又在天上闪烁了,而东方也泛出了黎明的曙光。为了表达林中一夜的感触和想法,我已尽可能做到详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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