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节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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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的散布(7)
在康科德,特别是小镇南面,红雪松数量不多。于是,我过去常常猜想,我20 年前看到的一小棵生长在我们地区的一个山丘上的红雪松,是从哪里来的。但有一年严冬,我碰巧在观察瓦尔登湖上的乌鸦,它们总是等渔人一走,就有规律地飞向他们在冰上打的洞,因为鱼饵被留在那里。我发现它们在冰上掉落了大量的红雪松和伏牛花籽。最近结果的雪松在林肯市的弗林特湖边小树林里,从湖边往东1 英里,那里伏牛花很多,和雪松混杂着,而它们在康科德却不生长。我看见乌鸦在吃了那边的雪松和伏牛花果子,捡起渔夫们在弗林特湖边掉下的鱼饵,之后,再飞到瓦尔登湖来看看它们能吃点什么。这样,从那以后我再看到许多雪松在山上长起来,就不觉得奇怪了。
伏牛花的种子和它的果实一样酸,它们被乌鸦大量地传播,就像灌木丛里的苹果籽一样。知更鸟也帮着传播,它们在秋天大量地吃伏牛花籽,还有其他鸟也是这样,我有时在老鸟的窝里能发现半个窝里都是种子。老鼠可能也帮忙传播。在冬天,我惊动了一只飞到伏牛花簇和漆树上的鹌鹑,通过观看它在上面跳动的样子,我猜测它们也吃这两种植物的果子。
没人认为杨梅果会有鸟喜爱,然而,据说黄尾莺、香桃木雀(它的名字从树名而来)、知更鸟、隐士夜鸫、嘲鸫都爱吃。
威尔逊在谈到他在夏末在巨卵港看到的银胸燕子,他说,他看到它们完全占据了香桃木丛,“在离开之前那段时间里,它们主要以香桃木的浆果为生,它们变得特别胖”。
我知道,这个镇里只有一处丰饶的杨梅丛,但我发现到10月中旬,它的果实全没有了,可能被鸟吃了,因为那里鸟很多,并且大部分会待到第二年。
紫树也叫多花紫树,它的果实很小而且非常酸,但有个大果核,你不会想尝第二口。但它对鸟,特别是知更鸟的吸引力很大。威尔逊说:“它们那么喜爱紫树的浆果,不管是哪里的紫树只要有一棵结果,附近成群的知更鸟便会赶来,猎人只需站得近点,抬手、瞄准、开火。它们一群又一群地飞来,一天当中几乎没有间歇,像这样的方式,想猎杀它们不费吹灰之力。”
其他吃紫树果的鸟,包括红胸大嘴雀,一种饥不择食的贪吃鸟;啄木鸟,也是大胃王;还有朱顶啄木鸟、嘲鸫、蓝鸫及樱桃雀。
劳敦在《植物园》里谈到:“在利福尼亚、瑞典、卡姆查特克的花楸的浆果成熟时,被当作水果吃。”我们已经引进了同样的品种,虽然我们镇里只有一棵。但我认为那里的气候一定对它们有一些改变,否则很难逼迫居民们吃花楸的浆果。尽管我知道没有什么东西的味道这么酸涩,但总是可以在某处发现有人在吃。对我的口味来说,花楸果特别苦涩,我不明白小鸟怎么吃得下去。但据我观察,它们根本不咀嚼果子。我发现知更鸟、樱桃雀、紫雀和利福尼亚人有同样的口味。伊夫林说,画眉也喜欢这种果子,只要你的树林里有这种树,画眉就会围绕在你身边。
9 月20 日左右,浆果成熟前,院子前的树上就会站满小鸟,它们是来吃果子的。它们不是仅仅短暂停留吃上几口,不彻底扫荡果实累累的橘子树丛,它们就不会停止。这就好像是蜜蜂在短时间内聚集起来,愉快地做完最多的工作,又被派遣了去另一处做类似的工作。我的邻居抱怨小鸟把他的大部分草莓都吃光了,而同时小鸟做了点好事,最后当他的花楸果成为院子里最主要的装饰时,小鸟们几天内就把果子全带走了。
不光是少数种子到处散落,一般来说,我刚才谈到的一些树的整个果实,都被那些传播者,比如小鸟,传播得又远又广,除非果实太大。
然而,偶然地我注意到,任何品种的花楸树,即使是美国品种,在这个小镇也不是土生的,它都是以这种方式播种到这里的。在土壤和气候适宜的地方生长,这一定是它们被传播的方式。
檫木树的果实漂亮却不好吃,但小鸟们普遍都吃它,我几乎找不到一个成熟的檫木果。即使朴树果又干又令人厌恶,据说鸽子和象牙喙啄木鸟也会吃它。
总之,树木的种子或果肉是鸟类的食物,四足动物、两栖动物和鱼类不大吃它们。鸟儿可以很轻易地够着它们,也适合把它们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9 月1 日左右,如果你研究鸟的习性,就去它们的觅食处,比如,去找野生黑樱桃树、接骨木、商陆和花楸树。越橘过了成熟期,正在干枯,现在野樱桃树和接骨木的果实,是最普遍的两种野果,我们总能发现吃浆果的小鸟聚集在它们周围。吃接骨木果子的小鸟包括金知更鸟、蓝鸫和知更鸟。
在上列名单上,在它们的季节里,我们还可以增加合时令的漆树、冬青、荚莲、剌玫、 野玫瑰、唐棣、葡萄、双果树的果实。松鼠和田鼠也非常普遍地吃上面提到的树和灌木的种子。达尔文在谈到英国大山雀时说,他曾“很多次地看见和听到它敲碎紫杉种子”。我们这里的大山雀,几乎和英国山雀差不多,它们也以我们的紫杉树的种子为食吧?威尔逊提到知更鸟爱吃的商陆果时,他说:“果汁是美丽的深红色,它们大量地被那些小鸟吃掉,这些鸟的肚子带有同样的红颜色。”这有时候会意外地救了这些知更鸟的性命,因为美食家们担心它们的肉有毒。
但更惊奇的是,甚至臭菘和海芋莓,都有鸟类和四足动物吃。
在8 月中旬,大多数植物的小果子通常成熟了,或正在成熟,巧合的是大群的小鸟也长起来了,要以此为食了。
越橘被传播得很广,但我不知道是否看到过越橘苗。30 年前我在茂密松林里,观察普通的黑越橘灌木丛时,发现它们的传播主要依靠叶子下充满活力的长匐茎,有时长匐茎还会分叉。
尽管单独的灌木丛生长不过8 ~ 10 年,但毫无疑问,长匍茎的年龄却和树林一样长,它们是茂盛的越橘丛的后裔,在某种情况下,那些越橘曾经在开阔地里沿着墙生长。我有时追踪一根长匐茎,在断掉前有7 英尺长,无疑它本来还要更长些,它上面会先后地长出三四丛灌木,灌木长得很慢,在上一年它只长了不超过1 英寸,而长匐茎的末端从6 英寸长到了12 英寸长。
最大的越橘丛会彻底显示出它们起源于这些长匍茎,茎的底部会分叉向上长出一丛灌木,而茎的另一个叉则继续水平向前。
开阔地里的越橘丛,在5 年或6 年的时候最为茂盛,它们一般会活到10 ~ 12 年。
矮越橘又叫摆橘或宾州越橘,个头要小些。在一个更开阔的地方,我看到这个创造者成排生长,有几英尺长,直接地从下面的长匐茎长出来,上面的矮越橘标示着长匐茎的位置。
你会偶尔地注意到,一丛年轻的越橘在被锯掉的五针松的树桩上长出来,长在树皮和木头的裂缝中,好像是从一粒被鸟儿丢在树桩上又被吹到裂缝里的种子发芽长出来的;但也好像这种灌木丛是由从下往上攀升的长匐茎长出来的。梅叶瓜的情形也是这样。这类杜鹃科植物据说是属于最古老的植物,它们可能也是地球上存活到最后的植物。越橘谦卑,或多或少静谧,却生命力顽强,作为森林下面的森林,它等待着时机。
在树林被砍掉两三年以后,你通常可以在那里发现大量的越橘和蓝莓,更别提稠李、花楸等等了。这些是被动物种植在那儿的,就像我将要谈到的一些小橡树,在林子被砍伐以前,它们可能已经幸存在那儿了。大自然在大树林中,在她的苗圃中,对那些重要的植物保持供给,总是预备着抵御灾害,像火灾、大风和人类的砍伐。
我看见橡树籽和其他浆果的种子,落在森林里的岩石上和小鸟栖息的牧场上。它们不停地按照它们的季节去播种。
也许鸟类是最喜爱浆果的动物。威尔逊说,樱桃雀每年都有一次阿莱干尼的樱桃之旅,那里的浆果几乎构成了红雀和唐纳雀的全部夏季食物。我们还可以加上大冠鹬、小绿冠鹖、草原松鸡和斑鸠,还有知更鸟、棕鹤、画眉、鸽子,无疑还有很多其他的鸟儿,也以此为食。乔治·爱默生说,低矮的蓝莓是大量野鸽群的食物。
狐狸也吃特别多的越橘。我常看见越橘种子和它们吃过的动物的毛和骨头混在一起。去年9 月,我碰巧在两个案例中,在不同的日期里,分别研究了狐狸粪便,它们在树林里相隔很远的地方,粪便里面主要是土拨鼠皮和一部分下巴和门牙,混合着越橘种子和完整的越橘果。像我们一样,狐狸喜爱两道菜,它一顿就吃了土拨鼠和越橘。看来,大自然不仅雇用了许多小鸟来传播越橘籽,还利用了狐狸这个不安分的猎人来传播种子。
我还常常看见其他小水果的种子,或许是刺玫果或冬青,留在狐狸的粪便里。
以相似的方式,蓝莓和稠李等等的种子,在洼地被清理出来后也准备在那里发芽,但稍后枫树及其他一些树种会挡住它们,使它们无法存活。
去年10 月,经过一片富饶的低地时,我注意到大量鲜红的芦笋种子,散布于浅棕色凋落的芦笋枝干中间。面积至少有1 英亩,种子一定有许多蒲式耳。这个景象说明了小鸟是如何大面积传播种子的。
随后,我又观察了北面12 杆远处,在路另一边是一处未开发的灌木丛生的山侧。看见那里有许多两三英尺高的植物,长在草和灌木之间,上面已经结了种子,这一定是鸟儿从前面提到的那边地里带过去的。在这镇子最远最荒芜的洼地里,我还发现了小小的瘦长结实的植物,生长在那里,上面也有种子,那里距离最近的房子有1 英里。在后面的案例中,关于那些植物也从没有什么线索,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植物。
几年来,我已经注意到,瓦尔登湖旁边的许多地方的林子里,都长着小西红柿,有时竟长在空心的树桩里,它们距离最近的房子或花园至少有3/4 英里。这些种子可能是每年野餐聚会的人们带过去的。否则它们一定是每年被小鸟丢下的,因为它们在那里并不结果。但我从没看见鸟儿在我的花园里西红柿丛啄食,也没见过不是人工种植的土豆苗,尽管这种苗子和林子里的苗子同宗,而且种类更加丰富。黄雀什么种子都吃,因此也有了各种各样的名字。它主要的名字叫蓟鸟,但我发现我的许多收集种子的邻居,把它叫作莴苣鸟,而另一个邻居认为它是偷葵花籽的鸟,一直有其他种叫法,或许,也叫它大麻鸟。
想想苹果树是如何传播到乡间各地的,它们通过牛和其他四足动物做媒介,在许多地方,创造了密林,密实得几乎不能通过;也为果园出产了许多新的优等品种。
乌鸦也大量地以解冻后的苹果为食,你总能在乌鸦的牙髓里发现苹果屑。我曾注意到,当它们在这个州的时候,甚至把全部的苹果都运走。有一个冬天,我在河边雪地的一棵橡树下,看到一些解冻后的苹果屑,往远处一望,又看见两三行乌鸦的足迹,还有乌鸦粪便,那一定是来自栖息在橡树上的乌鸦的,不过没有松鼠和其他动物的踪迹。树木下的雪地上到处是圆洞,我把手探下去,在每个雪下面的洞里都捡到一个苹果。最近的苹果树在30 杆的河对岸。很明显,乌鸦为了安全起见,带解冻后的苹果到这棵橡树上,在这里把它们还没有掉在雪地里的苹果都吃掉。
樱桃雀、猫鹊、朱顶啄木鸟也吃苹果和梨,特别是那些结得早、味道甜的果子。威尔逊说,朱顶啄木鸟“一旦受到惊吓,它就抓住一个大苹果或大梨,张开喙深深刺入,然后叼着它飞到林子里去。”奥特朋已经看见过樱桃雀,“尽管受伤被关在笼子里了,它却一直吃苹果直到窒息而丧生”。
我已经在文章中描述了苹果的传播。
甚至梨树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自己进入我们的田野和森林,当然少数也有人工种植的。不在花园里播种,就很少能有一棵梨树长在花园里。所以,当我们看到它们自己蔓延开来,我们可能会非常惊讶。30 年前在这个小镇上很少有人工种植的梨树,在那个年代,我几乎没见过一棵梨树,更别说梨树的种子了。
然而,大自然倾向于扩大这种树,她保护了一些梨树和种子,因为我知道从那时起有了十几棵大的野生老梨树,在镇里野生的梨树和人工栽培的可能一样多。
在8 月,椴树果实悬垂,大量的果实散落顺着溪水漂流而下,随着山洪一直向前被带到内陆,它们甚至被吹到远方的冰雪之上。在明尼苏达的大草原上,我曾在囊鼠的囊里发现了椴树的果实。
有一年9 月,我收集了一些具有独特形状的金缕梅的坚果。
在正在泛黄的叶子中间是一簇簇美丽的坚果,被包裹着,好像穿着紧身鹿皮裤。我把它们放在我房里,双果的果核分开,显出里面两个亮晶晶的黑色椭圆形种子。三个晚上以后,我在半夜听到噼啪声,一些小东西时不时掉到地上。早上我发现这声音是桌上的金缕梅坚果裂开而产生的,把它们硬如石头的种子投射得满屋都是,它们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天。显然并不是坚果壳一裂开种子就飞出来,因为我看见许多壳已经开裂了,而种子还在里面。甚至当果壳上面开裂时,种子底部仍旧紧紧贴在果壳上。我用刀把壳撬开,一直被果壳底部吸住的种子飞了出来。种子光滑的底部仿佛是被坚硬的壳压平的,最后的破裂把种子弹了出去,就像你能通过挤压让一个东西飞起来,从拇指和食指间滑出去。像这样,金缕梅的坚果通过一次跳上10 ~ 15 英尺传播自己。
我们都知道,凤仙花的种子皮轻轻一碰就会像开枪一样爆裂,这个过程是如此突然而有威力,尽管你有所准备,还是常常把你吓一跳。它们的种子弹出来就像开枪一样。当我带它们回家时,它们甚至在我的帽子里爆炸。德·康多尔说,这种桀骜不驯的植物逃离了美国的花园后,到了英格兰却被完美地驯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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