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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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的散布(6)
希罗多德说,塞西亚人借助柳杆来通灵。为此目的,他们还能找到任何更好的枝条吗?我看到它的第一眼时,就开始变成了一个占卜者。
我看到一根柳枝,就算是最细的那种,在12 月初干燥山谷里,长在莎草之上;或者在隆冬之时,长在雪地上,我的精神都会随之一振,就好像它们是沙漠里的一处绿洲。柳树这个词的拉丁语来源是salix,sat 在凯尔特语里是“靠近”的意思,lix 的意思是“水”,整个词都暗示里面流动着自然的元气或血液。
这是一根神圣的魔杖,它站立着,而它的根却长在泉水中。
是啊,柳树不是一种自毁的树。它从不绝望,大自然不再会有水分被它吸收、转化为树液吗?它是青春、欢乐和长寿的象征。哪里有它不满意的冬天?它的生长很少受到任何季节的限制,而它银色的茸毛在1 月最温暖的日子里就开始隐约出现。
杨树也不是四轮马车上哭泣的女子,没有什么比看到太阳的战车,更让它们欢欣鼓舞了;就算是遇难的小船,它们也能驱使它,一往无前。
要说起柳树如何不繁衍自己,或许比说它是如何扩散蔓延的,还要简单一些。我不知道有哪一种动物会传播柳树的种子,除非那些用柳树茸毛铺巢的小鸟,可能会传播柳树的种子。亚丁在写给威尔逊的一张信笺里说:他在英国北方的小杉林里,经常发现在这个季节里,小朱顶雀的窝搭得很晚,“两边总是有柳絮的茸毛”。我们这里黄雀的窝,情况有时也差不多。穆迪说,英国黄雀有时用柳树茸毛做窝。威尔逊说,紫山雀以杨树的种子为食。
根据米修的说法,悬铃木是这个纬度最庞大的落叶树,它的种子尽管比桦树和柳树大,却比园子里的大部分蔬菜籽小。它的每一个果球的直径大约有7/8 英寸,里面包含着300 ~ 400 颗柱状种子,大约1/4 英尺长,就像在针垫上密密麻麻排列的针,底部被林立的茶色茸毛围绕,它的作用就像降落伞一样。这些果球挂在高耸的树上,在又长又硬的纤维茎秆底端。当树有一个小收成的时候,我注意到,果球挂在树顶,春冬两季的暴风雪把它们摇来摇去,慢慢这些果球打开了,种子散落出来,或许这一切就在一次强劲的暴风雪中发生。在这些情况下,尽管种子并非异常活泼,也有机会被带到很远的地方。我曾观察到,它们可以在离母树10 ~ 20 杆的距离内任意生长。我也读到过“在冲积平原和草原上的林地里,杨树和悬铃树占树木生长的比例很大”。威尔逊说,黑头黄鹂常常用悬铃木的毛绒搭建巢穴的两边,紫雀以悬铃木的种子为食。吉劳德也说,紫雀似乎很喜欢悬铃木的种子。
从这些小小的开端,一个尘埃般的微小颗粒长成了大树。
普林尼曾评论过柏树:“一棵大树由这么微小的种子长成,这是不可思议的事实, 应当不被人忽略。而小麦和大麦的种子要大得多,更别提豆子了。” 他又补充道,蚂蚁特别喜欢小种子,这个事实使他非常惊奇,即“一个昆虫如此渺小,却能把这么大直径的巨树摧毁在萌芽阶段。”
还有,受到普林尼的启发,伊夫林写道:
解剖学家是多么优秀呀!他将探查到这么小的颗粒上的第一千个部位或点。这感觉不到的初始,有着这么蓬勃的精神,可以长成高大的杉树和伸张的橡树。或者,谁又打算相信,这么巨大的树木,比如榆树、悬铃木或者柏树,它们坚硬如铁、坚固如石,竟是从这个被包裹得这么小的空间里的种子发育的?如此脆弱和无力的实质,却没有一丝脱位、混乱或无序。
这最初只不过是纤弱的黏液,或者容易腐烂、轻易分解的物质,一旦被埋进大地湿润的子宫,便坚强起来,同时也不乏温柔与灵活,能够及时取代或分裂巨石,以此甚至也能移山?因此,没有重量能够镇压这胜利者的手掌。我们的树,正好与人相反,在腐烂中播种,慢慢在荣光里生长,最后长成坚实、直立的大树,成为一座坚塔。昔日能被一只蚂蚁轻易搬进洞里,今天连最狂怒的风暴也能抵挡。
加利福尼亚红杉从小种子开始生长——据说它的果球和五针松差不多,但只有2.5 英寸长——却比世界上许多王国都存活得长。普林尼和伊夫林对这个世界上的第八大奇迹是怎么说的?
如果我们把世界看成从小种子长成的,其比例就像柳树种子对柳树一样。那么地球的种子,据我计算,将是一个直径小于2.5 英里的球体,也可能就是这个小镇表面的十分之一。
当然,不需要设想我们已经谈到的各种树木,是从无到有。
它们结出饱满的果实,为了它们传播,还特意长有薄翅或茸毛。
我知道,我断言它们是从种子长出来的毫不离奇,只是人们对大自然传播它们的方式很少注意。大部分树木或者相当多的树种,广泛地产生于欧洲来的种子,它们开始在这落地生根。由于又轻又带翅的种子的传播,树木变得越来越多。
就没有翅的较重一些的种子和坚果,一种看法比较普遍,就是它们在以前从没存在的地方长起来,并且是从种子生出来的,这要么是由于一些不寻常的方式自发地生长出来的,要么是它们已经在地下沉睡了几个世纪,要么则是被燃烧的热流激发生长出来的。我对这些断言并不相信,我将根据自己的观察,说明这些树林得以形成的一些方式。
每一种种子都有翅或足,只是形式不同罢了。我们确实不惊讶于各种各样的樱桃树四处传播,因为它们的果实是各种鸟类最爱的食物。许多种樱桃树被叫作“鸟樱”,这种叫法也适应于更多种不以此为名的樱桃树。吃樱桃是鸟类喜好,除非我们偶尔也像它们一样传播种子,我觉得鸟儿最有权利享受樱桃。
为了让小鸟不得不传播它,看看樱桃种子是如何巧妙地放置的吧。它包在具有诱惑力的果皮的中间,这样一来,要吃它的动物一般必须把它们一口吞进去,连同里面的硬核种子。如果你曾经吃过樱桃,并且不是掰成两半来吃,你肯定知道这种情况,就在甘美的一口中间,一大块硬渣留在了舌头上。我们吃进嘴里的樱桃核,如豌豆那么大,一次就有10 多颗,大自然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让我们做任何事情。一些野蛮人和孩子们本能地会把这些果核吞下去,就像鸟一样。在匆忙之中,这倒是一个最快的方式来去掉它们。只有王子们才可以让人把做布丁的樱桃去核,这使得他们的生活更加奢侈、无用。或许是,他们期望通过不时地前呼后拥地种树来弥补这一切。
因此,尽管这些种子没有翅膀,自然已经强迫鸟类吞吃它们并带着它们飞翔,这样它们也算是有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翅膀。
而且,这比松籽的传播更有效,因为这让它们甚至可以对抗风力。结果就是樱桃树四处皆是。其他许多种子的情况是一样的。
如果樱桃种子是长在一片树叶上,或在树根上,它就因此无法被传播了。
我常看见人工种植的樱桃核留在林中的鸟巢里,离樱桃树很远,在花园里有很多樱桃树。我在泉边俯身喝水时,也在水底看见它们,那是像我一样喝水的小鸟掉下来的,而这离最近的樱桃树至少有半英里。这样,树木就被种植下来了。总之,远近皆知的是,小鸟该是多么繁忙地传播樱桃核呀!你想为你的餐桌留下点樱桃,可不容易。然而,我注意到,它们也不是每次都把樱桃核带走。
一个邻居告诉我,鸟儿在吃完所有的嫁接樱桃前,不会去碰差一些的欧洲甜樱桃,就算附近有野生的小黑樱桃。但吃完嫁接樱桃后,它们把欧洲甜樱桃也一扫而光。
人工培育的樱桃和野樱桃一样,生长的地域又宽又广,在萌芽林里或者任何没树的地方。但因为树林和耕作都在摧毁它们,它们只在萌芽林或者篱笆边上,才能长到吸引人注意的大小。这个树种更喜欢小山顶,小鸟会常常把种子带到那里,或者那里的阳光和土壤最为适合它们生长吧。
在瓦尔登湖旁树林里,有一座山顶上,有12 株或15 株优美而年轻的来自英国的樱桃树,它们在十几年前就被砍伐了。
我记得也是在这树林中,在费尔黑文山的山顶上,有大些的樱桃树。我在去年秋天挖到3 株, 把它们栽到我的花园里。它们是优美的树,迅速生长,比我参观的园圃里的任何树都长得快,显示出一种朝气蓬勃的长势,但根大而且低劣,无法移栽。
黑樱桃或朗姆樱桃通过同样的方式,传播得很广,在萌芽林里是常见的灌木。小鸟携带大量的种子进入密林中部,当树林被砍后,在那些最早的和最常见的灌木中间就有樱桃树。但不久,樱桃树就淘汰掉了,我很少看见树林里有大一点的樱桃树。你只能让它站在你自家房边,或你的菜地边,让成群的鸟,如樱桃雀、必胜鸟、知更鸟,在樱桃成熟的时候,每天长距离地飞来飞去。
玛拿西·卡特勒博士在1785 年谈到白山北部的野生红樱桃,这种树在这个小镇相对很少。他说:“在没有樱桃树种的地区,当老一茬的植物,主要包括云杉、松树、山毛榉,以及特别高大的桦树,被砍倒并在地上烧掉以后,下一个夏天,大量的红樱桃树就会长起来。”
米修也谈到同样的现象,在这些情况下,他说,“这种樱桃树和纸皮桦有相同的显著特性,会自发地在自我繁殖起来”。
在缅因州我注意到,这些树丛生在伐木工人的营地,或是运送木材的路上,或者被清理的小的区域,甚至个别行人曾经扎营一宿的地上。这种果实跟随着人类的足迹,就和紫莓和草莓一样,它们喜爱阳光和空气。乔治·爱默生在《树木报告》
里说,爬缅因州和新罕布什尔州的山丘时,他已经“无数次地观察到小溪的河床里,特别是在经常有人走的路上,这种樱桃核出奇的多。尽管附近,在一个大的范围内都没有樱桃树”。
它们也许是被激流冲下来的,也可能是鸟兽留在那里的。当你考虑小鸟多么有规律地广泛地传播樱桃种子的时候,在这些情况下,樱桃树密集地繁殖就容易理解了。
也许没有任何植物的果实像樱桃一样,不管野生还是种植的,那么有规律地被鸟追寻,尽管有些樱桃的口味也不太好。
大量的小鸟很可能携带种子进入树林深处。根据鸟类学的知识和我的观察,最常见的吃樱桃的鸟是:知更鸟、樱桃雀、猫鹊、褐嘲鸫、必胜鸟、松鸦、蓝鸫、红大嘴雀、啄木鸟和朱顶啄木鸟。
古人已经观察到,小鸟传播种子是多么普遍的现象,他们称小鸟是植物种植不可缺少的代理人。伊夫林谈到用来做山车胶的冬青籽,他说:“它们只有通过画眉的胃以后才能发芽,所以俗话说‘秽物出佳粮’。”
如果你要研究小鸟的习性,就去找它们觅食的地方。举个例子,如果现在是9 月1 日左右,就去找野生的樱桃树、接骨木、商陆和花楸。除了越橘的浆果正在干枯外,野生的樱桃和接骨木的果子,是这个小镇最多的野生果实。
在1859 年,在同样的日期里,我们走在林肯市的密林中,碰到一小株长满果实的黑樱桃,摘了一些,并且第一次长时间地看到樱桃雀,听着它们高昂而优美的歌唱。还有知更鸟,最近它们变得稀少了。事实上,我告诉我的同伴,这种鸟普遍地稀少和沉寂了。我们坐在靠近这棵树的岩石上,听着这些非凡的音乐。不时有一两只鸟从天上冲到这棵树来,看着我们,它们盘旋、失望,飞到附近的枝条上,或许在等着我们离开。
樱桃雀和知更鸟,好像知道这个镇上每一处野樱桃的所在。
你一定能在那些树木那里发现它们,正如看到蓟花,就能看见蜜蜂和蝴蝶。如果我们停留在那里时间长点,它们就飞到另一棵它们知道而我们不知道的树上。现在,附近的野生樱桃树结满了果实,加上鸟的注释,仿佛春天又回来了。
我们最后又走向寂静、无人的田野和树林。走了一两英里远后,我在篱笆边采摘接骨木果时,惊讶地发现一群小金胸知更鸟和小蓝鸫,显然它们正在树上觅食。它们在我面前,从一株树飞到另一株树上。无论何时来到这些果实旁,我们都能找到一群吃浆果的小鸟。
每年,有多少樱桃核被传播到田野和森林啊!特别是那些小点的或者野生的樱桃核,鸟儿能轻而易举地吞咽。
在烧过荒的地上长出树来,并不神秘。原因是,小树和柔弱树的根部会躲过大火。但如果树林仍在那里,它们便无法存活。现在它们能在那里生长,除此之外,地面被清理后,种子也能扎根。
显然地,野果、浆果和种子是鸟类和鼠类的食物,这是多么常见的事!根据我的判断,我倾向于认为所有的这些食物,无论干、硬、酸、苦、无味或者微小的,都适合它们,因为它们的口味和我们不一样。
比如,到底有多少种鸟在秋冬季节以红雪松的种子为生?
根据鸟类学家的说法,最普通的是知更鸟、樱桃雀、爱神木雀、蓝鸫、紫雀、嘲鸫、大嘴松雀,据我观察,还有乌鸦。这些鸟可能也吃爬藤类植物的浆果。威尔逊说,樱桃雀最喜欢吃的是红雪松的果子,“有时能见到三四十只樱桃雀,萦绕着一小株红雪松的枝杈吃果子。”奥德朋观察说:“雪松鸟的食欲异常旺盛,雪松鸟又叫樱桃雀,它的特性是吃掉它碰上的每一颗果实或浆果。在这种性格下,它们拼命吃,有时吃撑了都飞不动了,糟糕地被人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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