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节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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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的散布(8)
沿着溪边、河边和在草地里生长的香杨梅种子,是靠河水传播的。在仲冬时节,我发现大量的香杨梅种子被冻结在河边草地的冰中,就像被河水冲上来时的样子,这样它们也许可以在波浪线附近被种植下来。春天我看见香杨梅低垂的小溪表面满是种子,像漂浮着一层泡沫。
我常常看见起绒草的种子,在国外起绒草又叫“漂洗工的蓟花”,它们在我们河上漂浮,或者被冲到岸上,都是从上游的工厂飘下来的。上游使用起绒草的工厂通过运转机器的流水把种子从一处传播到另一处。一个题外话是,据说第一个在镇里大面积种植起绒草的人,通过清扫借给起绒草种植者的马车时得到种子。那时人们买不到起绒草,因为起绒草种植是被垄断的。
你也许可以在深秋,看见一簇簇正变成黑色的木兰,它们都折断了,正好底部向上地落在林间小路和牧场上,就好像是一个勤奋的农夫或者药草采集者一把把地采集,再一堆堆地放在地上。它们喜爱一簇簇地长在地上,枝干交缠,很难分开,以至于风大时就把它们一起吹断,散落在地上。至于它们的形状,通常在风吹过以后,几乎总是底部朝上。我在方圆4 英寸之内看到3 到15 根左右的茎堆在一起,好像是有人采下来后又把它们放在了一块。
在这个季节,你也能看见四处飘飞的野草,滚落在牧场里,或者不时飞过墙壁或岩石。
很容易就发现覆盖于干燥大地上的这些植物的种子,比如岩蔷薇和木樨花,它们的种子数量巨大,可以通过各种方式传播。我曾看见一株大的岩蔷薇长在油松树桩上,它保持着自己的形状,离地有1 英尺,根伸进腐烂的木头一两英寸。从这种情况看,岩蔷薇种子可能是被雪吹到那里的,当时雪可能和树桩差不多高或高一些。所以,通常对于青草和杂草来说,大自然会在它们的身下铺起洁白的宽大床单,接住它们的种子,这样麻雀就可以更容易地发现它们。
草本植物的种子,如老杰拉德写的,“随风飘走”。
大约5 月9 日,我们开始看到蒲公英,在一些更遮阴和潮湿的河岸边的绿草地上,到处都是。当我们寻找这种较早开放的花朵,或许在我们发现黄色的球形花之前,蒲公英花已经结籽。男孩们会去吹那些饱含种子的圆形绒球,看它们的妈妈是否还要它们。如果他们把所有的种子都一口气吹掉,那妈妈们就不会要它们了,当然很少有人能一口气吹掉。这种毛茸茸的种子通常在秋天才有,现在就能看到它真是有趣。蒲公英一般是许多线索中的第一个线索,让我们认知自身的任务。我们的母亲已经为我们做了安排,一些东西将经过我们的身边。我们可以依赖我们的天赋,直到我们可以一口气把种子吹散。大自然的行动比人的行动可要稳步迅速得多。
6 月4 日前后,蒲公英在茂盛的草地里已经结籽。你会看到草地上点缀着上千毛绒绒的花球,孩子们用蒲公英的脆梗做成小环。 这里是最高的长有蒲公英的一块地。圣·皮埃尔真诚地说:“需要一场暴风雨把雪松的种子吹到远处,但和风就足以传播蒲公英的种子。”
5 月20 日左右,我看见第一株勿忘我开始结籽,被风吹到牧场各处,给矢车菊旁的草坡披上银装,在水面上飘荡。现在它们的位置比我们去采摘它们第一朵花时高了不少。杰拉德在谈到相似的英国品种时说,“这些植物的确在阳光照耀的沙岸和未开垦的土地上生长。”
我提到的勿忘我和蒲公英,还有柳树和杨树,这些是最早结出绒毛种子的植物。而榆树种子是它们中第一个先成熟的。
一种类似的植物——低矮的鼠曲草,在晚些时候才把种子传播到低处的路旁。
德·康多尔提到蝶须,与勿忘我同类,被叫作美国蜡菊。
最早种在英国的墓地里,后来跑出了英国的花园和墓地,在异域种植变得非常普遍。
克里格菊是每年最早开花的植物,它的茸毛和种子在6 月13 日开始飞舞。我在观察它的花朵以前通常先观察它的种子,因为花只在上午开放,需要走到户外去,对大多数人来说不方便。
飞蓬在它的种类里,是第一个开花和结籽的。
同类的美洲植物——加拿大飞蓬,已经在欧洲变成一种普通的杂草,德·康多尔发现它甚至被传播到了卡赞。林肯夫人谈道:“林奈说加拿大飞蓬传到欧洲, 是因为种子飞越了大西洋。”不过,它们不用等着哥伦布来指路。根据格雷的说法,另一些物种是欧洲土生土长的。
圣·皮埃尔观察到,“会飞的种子才进入8 月就成熟了;然后,大约9 月末或10 月初,我们称为秋分的强风就出现了。 ”
大约在8 月2 日,我就开始看见蓟花的茸毛在空中飞舞,一直要持续到冬天。我们注意到,主要是在8 月和9 月看到它们。
被称为加拿大蓟花的植物开得最早,种子成熟时黄雀知道得比我早,因为它的名字正是从它的食物蓟里花发源的。蓟花冠很快就干了,我看见黄雀把它们扯成碎片,然后碎片散落下来。黄雀每年有规律地把花冠撒遍乡间,就像我偶尔做的一样。
罗马人也有自己的金翅属鸟,或者叫蓟鸟,普林尼说它是他们最小的鸟,这种鸟类吃蓟籽,可不是现代的或者短暂的习惯。蓟籽经常附着在花托上,直到因为潮湿而腐烂,或者直接掉到地上,如果鸟儿没有像产婆一样来释放它到空气中,去播种它的未来的话。小鸟只吃一小部分蓟籽,大部分的种子都会被它们送上天去碰运气。
所有的孩子也都会从类似的本能出发,从结果上判断,或许也起到了同样的作用。他们很难不用手去碰开放的蓟花花冠。
穆迪在谈到英国黄雀的食物时说,特别是那些蓟籽带有飞翼,“它们的多产使得整个夏天的空气里都是粉尘”。他还说,“这个现象整年都不断,因为秋风并没把蓟花冠给吹光,而较早的千里光又开花了,随后又是蒲公英,还有许多其他的植物不久也加进来。”
和马利筋相比,蓟花是灰白颜色,表面也粗糙些,蓟茸飘飞的时间也要早些。第一眼看到它们在空中飞舞十分有趣,这让我领略到季节的变化。每年我都会做记录,记下头一次看到它们的时间。
引人注意的是,蓟茸飘荡在水面是多么常见!在瓦尔登湖和良港湾的湖上都有蓟茸飘浮。比如,去年一个雨后的下午5点钟,在瓦尔登湖中央,我看见许多没有种子的蓟茸,有时它们上面带有种子,在水面上一英尺高处飘浮,然而那里并没有风,好像是被池塘吸引过来了,池塘表面就像一股涌流,它们不会落下也不上升,一直往前行进。它们也许是从附近它们所生长的山谷和山坡上飘浮过来的,而水面上的气流就像它们的运动场。
这是一个聪明的飞越大西洋的气球驾驭员,也许它就是去大洋彼岸种下蓟籽。如果它正好落在荒野上,那里就成了它的家。
西奥佛雷斯特生活在公元前350 年,他把蓟茸当成了气象标志,“一旦许多蓟茸飘扬在海面上,它们就预告着大风将至”。
菲力普在《种植蔬菜的历史》一书里说:“牧羊人看到无风时蓟茸飞舞,‘无风林中树叶却摆个不停’,就把羊群赶到棚里,并喊着,老天保佑你们躲过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去年8 月,我在莫纳德诺克山,看见一簇没有籽的蓟茸在山顶上飞舞,我仔细寻找了几乎一个星期,也没发现任何树上长着蓟茸。它也许是从山脚或者毗邻的山谷飞来的,这说明有些山地植物,比如一枝黄,能从新英格兰的一座山峰飞到另一座山峰。
我不知道种子会被风带到多远,但一件事实是,两种最常见的蓟都是从欧洲传入的,也许还是从大西洋那边飞来的,现在它们漫布在美国北部各州和加拿大。这种蓟,被叫作加拿大蓟的,好像它本来就是美洲土生的一样,像你知道的,它是我们新开垦的田地里最讨厌却最常见的有害植物。你可以骑着马沿着小道走上好几天,而沿途全是密密麻麻的加拿大蓟。维吉尔的话对我们乡间很适用,人们走出森林,开始务农,农夫们辛苦劳作,而病害也开始袭击谷物,有毒的蓟破坏所有田地,“一切因恶蓟而变色”。蓟的传播并不神秘,无论蓟籽是否丰富,蓟茸都在空中飘浮,这是我们看到的不寻常的现象,因而,蓟是最擅飞行、也最有成就的植物。
一位 计算了一粒蓟籽5 年后的收成,如果全部生长起来就会超过7.962 兆。他说:“它不仅会长满地球,还可以覆盖太阳系所有的星球,以至于其他任何作物都没法生长,只留给每一种植物1 平方英尺的空间。”据说蓟的大量传播也依赖根。加拿大蓟就属于那种繁衍力强的植物。
蓟的冠毛具有良好的弹性。一天我研究了一株披针蓟,它被压扁后放在标本集里一年,把纸一翻开,它的头便弹起来一英寸多,茸毛便开始飞出来了。除非一直压住它,才能把它留在标本集里。
9 月或10 月份爬山时,我常常拔断蓟冠,它们就成为碎片,于是让它们在干枯的牧场上飞舞,在我心里,这些小的碎片和更大的物体一样运载着重要的使命。最近西北天空总有慧星,而我对蓟茸的关注也没有减少。这种从手里不断飞起的茸毛带着种子,异乎寻常地扩散出去,直到几百英尺高,然后隐没在东方。这不就像是热气球吗?天文学家可以计算称为彗星的轨道,它绕着核心运转,也许它还不如蓟籽稳定呢。但哪位天文学家可以算出蓟茸的轨道并测出它会在哪里放下宝贵的种子?
当你熟睡时它也许还在飞行。
最近在10 月里,我看见蓟把冠部保护起来,至少可以保护蓟茸不被秋雨弄湿。当我把茸取下来后,种子绝大部分都留在了花托里,排得整整齐齐,就像一丛毛刺,也像一个圆鼓鼓的弹药筒里的子弹,一个个空心的圆柱看上去就像挤在一起的四边形、五边形、六边形。我没见过哪种东西比这低垂半空的蓟冠更难看了。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在非常干燥而刺手的花被里包裹着种子,可憎的外表里面却是整齐漂亮、光滑柔软的,尽管外部对付敌人的外表粗糙剌手。它由又窄又薄的浅棕色鳞状小叶片构成,丝一般的美丽光亮,是柔弱的种子茸毛最合适的接收器,就像一个真丝内衬的摇篮,一位王子在里面被轻轻摇晃。种子在这缎子似的天花板下保持干燥,而我们只看见它苍老、粗糙,好像生了青苔的外表。如此,它仿佛仅仅是夏日里棕色的侧面磨损的一件物品,弃置在路边的泥地里,而其实却是一只百宝箱。
在深秋时节,我经常看见没用的干瘪的蓟茸在田野上飘荡,它的精华已不复存在,也许是被饥饿的黄雀吞吃了。它们的底部没有了种子的羁绊,风一吹便飞开去,翻过无尽的障碍。它们也许是走得最快最远的,但最终休息下来后,却没有一株蓟能长出来。
这些蓟茸让我想起一些人无果的事业,他们为了他们的狂想而奔波,只不过“去经历它”,可实际上却没有经历什么。
那些匆忙的商人和股票经济人,要么借贷做生意,要么在股市里赌博却一次次失败,蠢蠢欲动却没有目标。所有这一切在我眼中,是无谓的忙乱,什么都没有存蓄下来。当你想引导或拯救这样一位痴迷的商人,当风再次吹起前,想把他安顿好,那么,花点时间是值得的,让他看看自己身下有没有成功的种子。
你可能知道这样的人,他如果飘浮得慢一些、稳健些,承载更重一些,他的事业其实也就有望了。
到8 月中旬,火草,也叫直叶火草或柳叶火草,它的茸毛开始纷飞。不过,它们只被叫做火草未免欠妥,因为它们会以同样的方式在光秃秃的地上生长出来,而不管这空地是由什么原因形成的。在附近,在砍伐和烧荒后,经常会看到火草。我不否认火灰也许是这种杂草最好的肥料,许多其他植物也有这样的习性。在萌芽林有些地方适合火草,那里最近被清理,是有许多碎石的空地。在这种地方空气里满是准备降落生根的这类种子。它们也许是在秋天树林被砍伐前的间歇吹进树林,在那里扎根的,多年来在土里保存着活力。同时,或许是这些种子善于逃避火灾,即使大火引起的风也可以把它们抬起来免受伤害。我在缅因州的野外看到过大量的火草,它们在烧过或者砍过的地里,一英亩以内长得密密麻麻,开花时是粉红色,即使你在一英里外的湖上也能一眼认出它们。
最普遍的看法是,直叶火草是自然生长的。有片被火烧的空地出现的时候它们才引起人们的注意,接着它们便稠密地生长起来。但据我观察,在我们的林地里直叶火草十分普遍,到处都是,尽管在茂密的树林里要相对少一些。它就像蓟一样丰富多产、容易飘散。上百万火草种子会被吹到巷子里去,我们走过那里却没有注意到。《论坛报》的一位记者,在1861 年从纽约的奇南戈县发回报道,称大约60 年前,只要有烧荒,火草便是那里的大害。他说:“花朵上的绒毛非常纤细,既呛人还挡视线,下一年庄稼地里有时会长满火草,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在脸上遮块面纱来躲避它。”
为什么还说它是自然生长的?我想问问那些还坚持这个理论的人: 如果火草是自然生长的,为什么在欧洲没有在美洲长得多?当然,加拿大蓟也是这样自然生长的,但为什么等到蓟的种子从欧洲传来以前都不长这种杂草呢?我不怀疑在欧洲相应的地区,火草能从种子里长出来。如果还没有火草,这种神秘的生长也会像发生在这里的情况一样。但是,如果种子被带到那里之后它将生长,那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生,难道说种子对它的生长是不必要的?
而且,在下一年砍伐后,伴随着火草一起生长的杂草大家族都是多年生植物,被砍之前就已经在林子里生长过一年。如果你像我一样仔细观察,你就会在那里发现它们的根状叶来自于一枝黄、紫菀、火草和蓟等几种草。那些草很少能活到两年,或者能活到成熟,除非林子被砍伐。
马利筋到处都是,遍布全美,在这个小镇里有四种很常见,即普通马利筋、尖叶马利筋、卷叶马利筋和水马利筋。它们的茸毛比起蓟来要漂亮一些,而普通马利筋的茸毛尤其具有丝滑感,被一些人称为维多利亚丝。卡姆说加拿大人将它称之为絮菊,“穷人收集它的茸毛,铺在床上,特别是他们孩子们的床上,用它代替羽绒”。康多尔说这种植物已经被栽培,它的茸毛被当成羽毛或棉花使用,而且它已经被传到了南欧。
在9 月16 日前后最早的马利筋茸毛开始飞舞,尖叶马利筋的籽荚要到10 月20 到25 日才开始从中部裂开,散布种子。
我曾经在春天时看见过一种马利筋的籽荚,飘浮在空中。马利筋的籽荚又大又厚,上面有软刺,以不同的角度和茎干相连,就像装饰物一样。卷叶马利筋的籽荚纤细,非常直,有5 英寸长。而水马利筋的茸毛10 月4 日左右开始飞扬,籽荚小而纤细,笔直而尖锐,而它的种子大且有边缘或带着薄翼。
我们就只谈谈尖叶马利筋吧。假如你从里外两面看它的籽荚,就会发现它的形状像是一只独木舟。当籽荚干枯以后,它们向上翘起,沿着棱线或外边裂开,露出里面棕色的种子,有薄薄的银色的降落伞状膜,就像上好的洁净的丝绸。有些孩子把它们叫作种子鬃毛或者丝鱼,它们平躺在地上的样子有些像圆胖的有着棕色脑袋的银鱼。
200 粒梨形或秤针形的种子,密实地挤在小小的籽荚里,有一次我数到134 粒,另一次有270 粒。籽荚外面是一层软毛剌,里面是光滑的如丝绸般的衬子。它们与核之间有许多根细丝连接,营养也随着这些细丝传递。核会分成几节,丝线也会分成一两段。
最后,当种子成熟,不再需要从母体植物的吸收营养时,籽荚干燥破裂,漂亮的小鱼松动,抬起它们棕色的鳞片,有一点竖起,丝线也与果核分离,不再为种子提供营养,或许变成飘浮的气球,如蜘蛛网一般,带着种子飞到遥远的新地方。它们比最上等的丝线还要好,很快就把吃饱了的种子送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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