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好，又没有好好休息吗？”Bene边为吉米切牛排边关心地问道。

吉米嘟着嘴一脸满足地摇摇头，她会喜欢这个男人，还有一个原因是喜欢看这个男人为自己做事时认真的表情，就像此刻，他面带微笑专心致志地为自己切着牛排，微微低着头，那模样对吉米来说是致命的吸引，他每每为自己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时总让吉米觉得自己也是被人宠着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缺失的童年又回来了。

“Bene，你不要对我那么好，你对我那么好，假如以后有一天你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原本只是一句随意而发的感叹，却让Bene的脸色猛然变了变。

餐厅外五颜六色的气球放飞而出，一瞬间迸发的五彩斑斓吸引了吉米的目光，蔚蓝的天空下七彩的气球，想象里春天的画面，在这一刻赫然映入眼帘。

Bene嗤笑：“像个小孩儿一样。”

“很美。”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去买各种颜色的气球专门放给你看。”Bene认识吉米那会儿她的内心远没有她的外表变现出来的那么童真，她不笑的时候是完完全全的冷漠，脸上就差贴上生人勿近的标签。

“不是突如其来的不美丽。”吉米托着下巴眯眼看他，她真正开心的时候会笑得很开，眼睛弯弯地眯成一条线，月牙似的。

Bene空出一只手宠溺地敲敲她的脑袋，把盘子推到她面前，盘子里的牛排已经被他整整齐齐的切成小块。

“和你在一起好像总会让我丧失自理能力。”吉米感慨一句，不想惹来Bene一顿笑。

“你本来就没有自理能力，谈何丧失？”

就和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一样，吉米不会做饭，就连最简单的意大利面都只是用水煮软后拌一大包酱料搅拌即食，除此之外，Bene没见她做过任何食物。当时吉米欢乐地邀请他去家里做客，并且表示自己亲自下厨为他做意大利面的时候，他心里的期待像盛满了蜜糖一样甜蜜，直到吉米端出一个大碗，里面被搅拌成一团番茄酱颜色的面团蔫蔫儿地躺着，他才放弃对她厨艺的期待。

用水烧开煮软，再用意大利面酱拌匀，在那之前吉米一直认为意大利面就是这么做的。

索性吉米对吃无欲无求，对她来说食物最大的意义就是填饱肚子，为此Bene常常说她暴殄天物，因为无论多精致的菜点都能被她吃成廉价的泡面。

“下个月我要参加新锐设计大赛。”吉米挽着Bene的手臂，仰头就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颚。

“拿个一等奖回来怎么样？”

“如果拿了一等奖有奖励吗？”

Bene佯装沉思，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没有奖励我没有动力。”她晃着他的手臂咧嘴笑得灿烂，像是个撒娇的孩子向大人讨要糖果。

Bene停下脚步，转过身和吉米对视，抬手捧住她的脑袋说：“如果拿了一等奖，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如同一个没有兑现日期的承诺，这一刻在她心里掀起层层涟漪，她这一生到现在，甚少得到承诺，自然也没有过诺言被实现的欢愉。在她的思想里，一个人愿意给另一个人承诺，则表示在那人心里，对方是无法被取代的特别的存在。

她讷讷看了他许久，张了张嘴问他：“你不怕我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你又做不到？”

“你不会。”他笃定地摇摇头。

“那我要天上的月亮呢？”

“我摘给你。”

“我要晴天每天都能看到放飞五颜六色的气球。”

“我买了放给你看。”

“我要每天都吃一道不一样的食物。”

“我做给你吃，不会做的我买给你。”

吉米有些哽咽，攥着他衣角的手指渐渐收拢。

“那我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呢？”

Bnen捋开她额前的刘海，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温暖的气息包围她的呼吸：“我们不是正在一起着么？”

她红了的双眼终于忍不住酸涩，低头狠狠地抹了抹眼睛，别开头嘲笑一般地说：“我要你去死你难道也去吗。”

“我拉着你一起去死怎么样？”

吉米瞬间笑出声，抓住他的手掌放进他大衣口袋里，和他十指交握，心里说不出的安心。即使只是无法兑现的承诺也让她觉得快乐，有人愿意对她承诺说明她是被在乎的，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最后她和Bene是不是能走到最后，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自己任性而困苦的岁月里，有人愿意为她的快乐而努力。

人生苦短，忠于当下。

他们紧紧依偎的背影隐没在街道的尽头，十字路口的转角出现卢乔西一半的身影，他的脸被淹没在阴影之中，是喜是悲，无从分辨。

这天吉米正趴在阳台最后修改自己参赛的作品，突然接到卢乔西的电话。这个季节的意大利阴雨绵绵，外面时不时都飘着小雨，不经意间连人心都会变得忧郁。她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着卢乔西三个字，心里像突然被塞了一大团棉花，出奇的闷。

响了一会儿电话停了，她正打算松口气，卢乔西又再接再厉打了过来。

“快到展览馆对面的中式餐厅来，你偶像也在呦。”没等吉米开口，卢乔西兴奋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进耳膜。

“什么偶像？”

“你偶像啊，米洛大师！”

这句话犹如惊天巨石下在吉米心里，惊得她差点握不住手上的画笔，米洛大师是她走上这条路来为数不多一直喜欢的画家，听说他有严重的偏执症和神经质，但在吉米眼里这些反而都是优点，但凡是艺术家，哪个不是有些神经质的。

“喂喂？你不是乐傻了吧？”见吉米没动静，卢乔西在电话那头喊了起来。

“你是说……和米洛大师一起吃饭？”

“不然你以为我在消遣你？”

吉米立刻收好画本，对着电话说道：“十分钟，等我。”

展览馆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平常步行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时间，她连跑带走，不到十分钟就找到了卢乔西口中那家中式餐厅。吉米此刻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上次在展览馆见过米洛大师一次，期间也有过交谈，对她来说即使只远远看着那个人，也仿佛能得到很多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习惯性地往窗口看去，很轻松地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卢乔西。她记得卢乔西习惯坐靠窗的位置，这个习惯当年还是因为跟着自己养成的，因为她的习惯而习惯，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对方慢慢像是变成了另一个自己，潜移默化的习惯和兴趣爱好都会产生变化，就连曾经只是一个人的习惯也会变成两个人共同的习惯。

还是米洛最先看到了自己，微笑着朝自己招手，吉米走过去站在桌沿边，傻兮兮地盯着米洛傻笑。

卢乔西一把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嘲笑她：“见到偶像智商瞬间为负数。”

吉米瞪了他一眼，他耸了耸肩看向窗外。

“我记得你，上次在展览馆我们见过，卢一直向我提到你，你是个有趣的女孩儿。”米洛弯着嘴角，笑起来尽退平日里的严肃，像一个和睦的长者目带慈祥。

只是一个笑容，就缓解了吉米所有的紧张和不安。

“我一直很喜欢你的画，我常常会在失落到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的时候盯着你的画看，有时候是一个小时，有时候是一整天，我觉得能得到力量。”那时身边人的质疑和指责一度成为她的梦魇，她在机缘巧合中遇见米洛在香港的画展，像个过度饥渴的人终于找到粮食，她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明明春日明媚的画面却能让自己泪如雨下，从心底浮现出的悲伤被画里的温暖吞噬，那时的吉米还不懂如何欣赏大师的作品，即便是现在，她也不敢说自己完完全全看懂了米洛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