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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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了?”
耳边又是那醇厚温润的声音,姜雨娴立即转身。幅度有点大,她的脑袋又开始晕眩,她只能揪着那人的衣袖堪堪站稳。
两人交叠的影子投照在厚重的地毯上,墙上的壁灯亮着橘黄的光,映得他们的轮廓也变得不太真切。
她还仰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宋知瑾勾起嘴角,那声音低得有几分沙哑:“你看够了吗?”
姜雨娴连忙松手,同时狼狈地挪开眼。酒精在血管中奔流,她察觉自己的体温高了几分,随后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些许距离。
他们还堵在走廊中间,宋知瑾将她往边上一带,以免妨碍往来的食客。
他的体温还留在她的皮肤上,姜雨娴缩了缩手臂,说话也不怎么利索:“你怎么在这里?”
宋知瑾的笑容慵懒随意,他说:“你刚才边走边回头,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我觉得奇怪,所以就跟过来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姜雨娴就猛地捂住嘴,丢下他往卫生间跑。
从卫生间出来,刚刚胃内灼热得难受也没能令她吐出任何东西,现下看见宋知瑾还等在原地,那股难受夹杂着不安感更是加倍地绞着她的大脑。
宋知瑾朝她走去,问:“你没事吧?”
脑袋沉得像灌了铅一样,姜雨娴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凑到他身旁说:“我要回家。”
“要回家也得跟你的家人说一声。”
宋知瑾只得扯开那条手臂,但姜雨娴立即缠了上来,她借着那点酒意无理地说:“我不要,你快点带我回家。”
宋知瑾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笑着问她:“你躲着你爸妈?”
他们的举动引得过路人纷纷侧目,宋知瑾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她离开。
司机已经在酒店的前庭候着了,宋知瑾扶她上车,她一直用手支着脑袋,他只得动手替她系好安全带。
原本宋知瑾打算先让司机送姜雨娴回去,但她似醉非醉的,他又不放心落下她一人,毕竟人是他带走的,他得负责将她安安全全地送进家门。
今晚宋知瑾也喝了不少。他同桌的人基本上也是相识多年的好友,有好些人都清楚他和程知瑜的关系,因而钟厉铭过来敬酒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起哄。他无谓扫兴,于是很爽快地跟钟厉铭碰了好几杯。他虽未醉,但意识也开始飘飘然,车厢内有点闷,于是他便将车窗降下。
上车后,宋知瑾就没再听见姜雨娴的声音,他转头,却发现她垂着脑袋,似乎已经睡着了。后方有辆车毫无预兆地超车,司机猛地转了下方向盘,她顺着惯性便“砰”的一声撞上了车窗。他以为她肯定会醒来,没想到她只是闷哼了下,连眼睛都没睁开。
抵达公寓楼下,宋知瑾将她推醒,她迷迷糊糊地捉着他的手臂,碎碎念地咕哝着听不懂的话。他靠近了一些,她又不出声了。司机将车门打开,他费了点劲才把她从车内拉出,随后吩咐司机回酒店,待散席时送他家堂嫂的宝贝妹妹回家。
入秋后的晚风格外寒。姜雨娴的礼服十分轻薄,她本能地往温暖的地方躲,像只贪恋温暖的小猫。
宋知瑾尽量扶直她的身体,但她却软绵绵的,总赖在自己身上。他半拖半抱地将她带进公寓楼,但没走几步,她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一边用脸蹭着他的胸膛,一边含糊地说:“哥哥,背我……”
宋知瑾身体一僵,温香软玉醉倒在怀是件极考验忍耐度的事,而她居然胡乱地叫着这么暧昧的称呼,还叫得该死的好听,简直就是挑战他的底线。
她身上的酒气纷纷涌进鼻端,宋知瑾的脑袋也混沌起来。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温软起伏,她扭着身体,随后又贴近了几分。他抽了口气,咬了咬牙就答应下来。
等电梯的时候,值班的阿姨也不禁多看了他们两眼。宋知瑾无暇顾及旁人怪异的目光,因为伏在他背上的人正用脸蹭着他的敏感的后颈,偶尔还发出一声糯软的嘤咛。
明明是这么短的一段路程,宋知瑾却觉得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将她送到门前,他急躁地扯开自己的领带,声线绷得很紧:“快回去睡觉。”
宋知瑾掏出钥匙将房门打开。他一直没有听见身后有任何动静,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姜雨娴扶着墙壁,此时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眯了眯眼睛,沉声问:“又没带钥匙?”
他随后想到这话问出口也是多余的,姜雨娴两手空空,而她那袭礼服根本没口袋。宋知瑾真想冲过去掐她的脖子,但她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望来的可怜目光令他不由得心软。
备用钥匙全被姜雨娴拿走了,这么晚找物管或者锁匠都很麻烦,宋知瑾只得出此下策——收留她在家中过夜。姜雨娴连脚步都不稳,脚下还踩着一双细跟高跟,他叹了声气过去扶她进屋。
从电梯出来后,姜雨娴就觉得分外难受。她捉着他的手臂,哆哆嗦嗦地说:“想吐。”
宋知瑾半秒钟都没有耽搁,一进门就立刻将她推进了客房的浴室。她趴在马桶上干呕,他最受不了那种声音,关上房门就到厨房兑了两杯蜜糖水。喝完后,他在客厅缓了好一会儿才去看姜雨娴。
终于把撑在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姜雨娴整个人都舒坦了。她昏昏沉沉的还记得要漱口,宋知瑾敲门的时候,她正动作迟钝地洗着自己的脸。
水龙头开得很猛,那袭礼服的前襟部分已经被水溅得湿漉漉的,浅色的布料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宋知瑾刚平复的燥热在看到她这个样子时再度涌起,他抬手将架子上的大毛巾取下,接着塞到她手里。
“你能洗澡吗?”宋知瑾将蜜糖水递给她,皱着眉头问。
姜雨娴的唇瓣微微张着,但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看那呆滞的模样就知道她完全没清醒过来。思索了片刻,她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宋知瑾再度离开,折返时带来了一双男士拖鞋和睡袍。他将东西交给她:“你将就着用。”
她仍旧是点头。
他虽不放心,但又帮不上什么忙,临走前还特地叮嘱:“你当心地滑。”
回应宋知瑾的是房门被关上的闷响。他揉了下发胀的额头,转身走出客房。
宋知瑾心不在焉地看了大半个小时的电视,屋里还是静悄悄的。他心神不宁,最后只得再一次走进客房。他以为她还在浴室,因而没有敲门,刚把房门推开,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姜雨娴围着浴巾坐在床边,她没有穿鞋,地板上映着一排小巧的脚印。听见门边有动静,她扭过头,一言不发地朝他眨眼。洁白的浴巾别得不紧,此刻正松垮垮地环在她身上,她的脸被蒸汽熏得绯红,而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却白嫩如霜。
在原地站了半晌,宋知瑾才朝她走近:“干吗不穿衣服?”
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宋知瑾才意识到跟一个醉酒的女人说话简直浪费唇舌。他从浴室将睡袍拿出,接着将它放到她手边:“穿上,然后睡觉。”
那尾音很低,低得有几分压抑的味道,宋知瑾真觉得以前小瞧了这个看上去还没发育完全的小丫头,他没想到她也能撩动自己最原始的那根神经。在房间多待半秒钟都觉得口干舌燥,他举步离开,姜雨娴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你去哪儿?”
宋知瑾停了下来,刚转身就被飞奔过来的姜雨娴撞个满怀。他下意识地将她扶稳,不料那冲力太大,两人都摔倒在地。她的唇近在咫尺,酒精分子还在血管中奔流,他脑子一热,摁着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
客房的窗帘没拉严,清晨的阳光透过光洁的玻璃窗渗入室内。姜雨娴没被那点光线所影响,一直睡至将近十点钟才悠悠转醒。脑袋闷闷发疼,她连睁开眼都觉得困难。那团凉被把她包得严严实实的,她费力地掀开它,撑在床铺坐起身。
这里的布置都是陌生的,姜雨娴回想起睡前的状况,但得到的只是一些模糊得无法拼凑的片段。她记得自己在婚宴上喝多了酒,接着就是父亲的下属过来传话,再往后一点,她需要很努力地回忆,才隐约地记起自己在通往卫生间的走廊碰到宋知瑾。
昨晚睡得不好,宋知瑾很早就醒了。他比往日更早地出门晨跑,回家后,他洗了个冷水澡,随后就给自己准备早餐。早餐过后,他回书房查收电邮。眼看临近中午,客房那边仍旧一点动静都没,他只好过去敲门。
敲了两下,里面就传来一句“进来”。她的声音有着宿醉特有的沙哑,隔着厚重的门板,他觉得不太真切,听上去倒像慵懒的花猫的叫声。
将房门打开,宋知瑾看见她双目无神地望向自己。她还拥着被子,人就懒洋洋地倚在靠垫上,但明显比昨晚要清醒。他走至床尾,正想说话,她已将手伸出来,闷声问:“这是你的吗?”
在她摊开的手心上放着一枚银色的袖扣,宋知瑾自然认得那是自己的。昨晚将她抱到床上时,她一直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他想应该是那个时候弄丢的。回主卧后,他倒没心思留意这点细节,因而不知袖扣落在了客房。视线从她的手挪到她的脸,他若无其事地回答:“对。”
姜雨娴咬了咬唇,有点踌躇地开口:“它是在床上找到的。”
宋知瑾脸色不变,气定神闲地问:“它硌着你的腰了?”
姜雨娴被他噎得,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单看她不自然的脸色,宋知瑾就明白她心里困惑什么。姜雨娴终究是脸皮薄,那些尴尬得难以启齿的问题,她根本问不出口。他装作不知,只说:“今早我已经替你联系了物管,钥匙刚也送来了。你先回去换身衣服,等下再过来收拾你的东西吧。”
断片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直至回到自己的房子,姜雨娴仍旧混混沌沌的,她抱着衣服走进浴室,接着将那件不合身的睡袍脱下,随手就扔进了洗衣篮。
低头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姜雨娴倒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至于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又拿捏不准。
舒舒服服地泡完热水澡,姜雨娴觉得自己的元气终于恢复了些许,要是能有热腾腾的食物来填满辘辘的饥肠,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家里磨蹭了很久,姜雨娴才带着钥匙到隔壁按门铃。足足等了半分钟,宋知瑾才出来为她开门。她快速地抬了下眼,随后就垂下了眼帘。
宋知瑾侧身让她进门,她经过身边的时候,有股淡雅的香气涌入鼻端。他将房门关上,问她:“吃过东西了没?”
姜雨娴摇头。
“想吃什么?”宋知瑾很随意地问。
听了他的话,正欲前往客房的姜雨娴顿住脚步,忍不住回头看他。宋知瑾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平静地与她对视,似乎只是在等待答案罢了。他的神色和举止都与往常无异,而她却是这样的疑神疑鬼,细细想来她觉得自己还真有点神经质。
她不说话,宋知瑾便开口:“还没想好?”
姜雨娴回过神来,小声地说:“我不知道,没什么胃口。”
“那就随便吃一点吧。”宋知瑾示意她自便,接着就转身走进厨房。
目送他走进厨房,姜雨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貌似没有说要留在这边吃饭吧?不过,难得有人愿意请她吃饭,她才不要与美食过意不去。
姜雨娴留在这里的东西无非就是那几件。她一边将自己的贴身衣服放进纸袋内,一边觉得自己太多心,这些东西他一样都没碰过,想必他也不会对自己感兴趣的。
从房客出来时,姜雨娴已经嗅到从厨房飘出来的菜香。刚把纸袋放到沙发上,她就听见宋知瑾唤了声自己的名字。她疾步走到厨房,他却慢条斯理地说:“帮我从冰箱拿五个鸡蛋出来。”
宋知瑾接过姜雨娴递来的鸡蛋,随后又吩咐她走远些,免得她被溅起的油烫着。
看着那慢慢沸腾的油锅,姜雨娴很听话地退后几步。宋知瑾从容地磕碎蛋壳,一个接着一个地将鸡蛋液炸成金黄香脆的程度,然后再将它们盛到沥油纸上。当她以为他会收火时,他却将火调大,继而将放在手边的一盘红红绿绿的蔬果倒进锅中。
“滋啦”的声响越来越盛,姜雨娴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着。宋知瑾又将半碗红色酱汁浇进锅内,翻搅了半分钟就将它们全部倾倒在刚炸好沥去油的鸡蛋上。
宋知瑾将餐盘交到她手上,并提醒她当心烫着手。她将他做好的菜小心地端到餐桌上,而他则转身去盛了两碗米饭。
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姜雨娴道谢后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他虽然说随便吃一些,但还是做了三菜一汤来招待她。其中有两个菜式都是酸的,分别是五柳炸蛋和番茄煮牛肉,她先尝了一口番茄,紧接着便轻轻地“唔”了一声。
宋知瑾没有抬头,语气笃定地问:“有问题?”
“跟我以前吃过的番茄煮牛肉有区别。”她又多尝了一口,补充道,“这个挺特别的。”
“底汁是用大红浙醋和冰花梅酱调配的,吃起来应该会比较开胃。”宋知瑾声音平平的,似乎无意要解释。
姜雨娴又把注意力放在她刚才观摩过的五柳炸蛋上,她小心翼翼地戳了小半块,宋知瑾却直接将其余的都夹入她碗内:“哪有人这样吃东西的?”
她垂着脑袋,默默地咬了一口。鸡蛋外焦里嫩,酸甜的味道在齿间蔓延,她酸得眯起了眼睛,但接着又如饥似渴地多咬了一口。
宋知瑾也夹了一块:“可惜家里没有酸姜,要是有的话,味道会更好。”
“酸得真过瘾!”姜雨娴眯着眼睛说,她原本胃口缺缺,但现在却觉得食指大动。
宋知瑾的嘴角隐隐勾起,他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
姜雨娴很畅快地填满了自己的胃,但碗里的米饭却剩了小半,她一颗一颗地挑着,突然又不死心地问他:“昨晚,我有没有……给你惹什么麻烦?”
饭厅的气氛因她的话而变得有些许微妙。
宋知瑾动作优雅地放下筷子,接着慢条斯理地拭擦着嘴角,最后才抬头道:“在你眼里,什么才算是麻烦?”
他没有立即否认,姜雨娴不由得紧张起来。她顿住了手中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看她一副焦虑的模样,宋知瑾就放心多了,他问她:“你什么都没想起来?”
姜雨娴咬着唇,无奈地点了点头。
“昨晚你让我把你带回来,我带了。你没有钥匙,还醉得不轻,我不想折腾,于是勉为其难地收留你。”宋知瑾声音平平地说。
姜雨娴的心情平复了些许,接着又听见他说:“你还算有酒品,醉了没发酒疯,洗完澡就睡觉了。”
她低着头,装作无心地问:“我自己洗的澡?”
宋知瑾的喉结隐隐地滚动了下,但他的声音却一点波澜都没有,反问:“不然呢,你觉得我像是懂得伺候你洗澡的人?”
昨晚混乱的片段逐渐浮现,宋知瑾自然而然地回想起她诱人的模样。姜雨娴那些无心的举动,一点一点地把潜藏在他身体深处的渴望唤醒,这确实令他有几分措手不及。
当她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他身上时,宋知瑾压抑已久的躁动瞬间飙升至最高点。她明明醉得厉害,但还可以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在亲吻她的瞬间,他的脑袋也有点放空,鼻端萦绕着的全是专属于她的芳香。触感出奇得好,他借着些许侵占理智的醉意,随后就将她压到了床上。
那时姜雨娴已被他吻得稍稍缺氧,她脸红红的,微睁的双瞳铺着一层水雾。她懵懂又无辜的神情重重地敲打着宋知瑾体内紧绷的弦,最终他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硬生生地将一触即发的事情按捺了下来。为了一时放纵而毁掉一个女孩珍贵的东西,他做不到。
姜雨娴局促不已。她一直没有抬头,因而没有察觉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好半晌,她才闷声说:“谢谢你。”
宋知瑾低低地“唔”了声,而后就没再说话。
扰乱这片沉寂的是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姜雨娴自顾自地想着事,突如其来的声响倒把她吓了一跳。宋知瑾一点也不受影响,他看了眼腕表,一脸平静地对她说:“去开门吧,找你的。”
姜雨娴困惑不已,她去把房门打开,十分意外地看见姜延正站在外面。
看见堂妹出现在一个独居男人的公寓里,向来对她和颜悦色的姜延也不禁沉下了脸。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才压低声线说:“跟我回去。”
姜雨娴知道他要带自己去见谁,于是便说:“等一下,我先换套衣服。”
姜延将她的晚宴包塞入她手中,说话时语气有点重:“动作快点。”
折回跟宋知瑾交代了一声,姜雨娴就风风火火地回隔壁换衣服。姜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她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有点不耐烦。
他那低气场让姜雨娴有点畏惧,她紧了紧包包的肩带,怯生生地唤他:“哥……”
每次姜雨娴闯祸,姜延都会听见她这样唤自己。他咬了咬牙,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这次死定了。”
从姜雨娴暂住的公寓到姜家大宅需花费将近一个小时。这一路上,姜延的脸色半秒钟都没缓和。姜雨娴不敢招惹他,她由始至终都是安安分分地坐着,甚至连手机也没敢碰。
路上的景致由陌生过渡到熟悉,姜延顺着私家小道行驶至姜家大宅。那扇气派的欧式铁艺大门被缓缓打开,他的心情无端地变得烦躁起来,伸手就将车载音响给关掉了。
他的这番举动让姜雨娴转头瞧了他一眼。姜延虽然察觉到她疑惑的目光,但眼睛仍旧直视前方,连半点分心的样子都没。
姜延没将车子驶进车库,反而随意地停靠在有树荫的位置。他下车的时候,姜雨娴还坐着不动,他绕过去亲自给她打开车门:“下来。”
她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姜延,手还紧紧地拽着安全带。
“现在才知道害怕?”姜延弯腰替她解开安全带,没好气地说,“晚了。”
昨晚姜延替钟厉铭挡酒,散席时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今早醒来浑身乏力,他原本打算好好在家休息一天,不料就接到阮特助的来电,他代姜伯明传话,今天一定得把姜雨娴带回大宅。
起初姜延还不以为意,直到陈菱菱连门也不敲地闯进卧室,火急火燎地让他去把姜雨娴找回来,他才知道姜雨娴确实摊上事了。他以为她再没分寸,也不会肆无忌惮地与大伯对抗,过后还一声不响地逃跑。姜雨娴偷偷从加拿大回国已让姜伯明肝火大动,而现在胆敢当着下属的面忤逆他,甚至彻夜不归也不交代一声,简直就是公然地挑战他的权威。
今早姜雨娴的晚宴包已被人送了过来。在阮特助联系姜延前,姜伯明已经跟姜延的父母取得联系。陈菱菱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回大宅一趟,免得事态继续失控。姜延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只能照着他们的指令行事。
当他将姜雨娴的晚宴包打开时,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她的手机、钥匙、智能卡还有为数不多的现金,他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跳了两下。他觉得这丫头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明明身无分文居然还不守规矩。
姜延知道姜雨娴肯定有人接应才敢那么放肆,他大抵能猜到是谁能够在这关头伸出援手。她从宋知瑾的公寓里走出来的瞬间,他便已证实自己的揣测。前段时间他已知晓她的那位邻居就是宋知瑾。尽管宋知瑾在圈内的名声甚好,但姜延还是替她的某些安危感到隐忧,尤其在他们都不太清醒的情况下。
眼看姜雨娴还在磨蹭,姜延一把将她拖出了车厢。她突然感到孤单无援,抱着他的手臂差点就哭出来了。他本觉得她应该被教训一顿,好好长长记性,但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却让他狠不下心。他用力将她扯开,语气倒缓和了不少:“好了,别怕。我爸妈都在,他们肯定会保住你的。”
刚走到前院,姜雨娴就看见艾伦和几个女佣站在门前候着他们。她一直觉得艾伦跟自己父亲很像,他们一样的严肃,一样的不拘言笑,甚至连生气时的表情都所差无几。自从艾伦被聘作管家后,她的日子就过得不如以前自在了,她怀疑艾伦是父亲特地请回来管教自己的。
艾伦带他们到书房。姜雨娴躲在姜延身后,她抓住堂哥的衣袖,不多时那片平直的布料就被抓得皱巴巴的。
下午姜仲明还有公事要处理,午饭过后他就带着陈菱菱离开。书房里只有姜伯明在,他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偌大的空间肃静得可怕。
艾伦替他们关上房门就退下了。姜延由着姜雨娴躲在自己身后,随后向久未碰面的大伯问好。
姜伯明微微颔首,他的视线越过姜延,落在低头不语的姜雨娴身上。他指了指椅子,对他们说:“都坐吧。”
姜雨娴有点别扭,踌躇了两三秒钟才走到姜延旁边,轻轻地唤了他一声:“爸爸。”
闻言,姜伯明仍旧面无表情,他点了点头,接着就从手边拿起一份文件,直接推到姜雨娴面前:“我重新替你选了一所学校,已经办妥了入学手续,下周派人陪你过去。”
那沓文件上写着英格兰一家老牌寄宿学校的资料,姜雨娴看着密密麻麻的字眼就觉得头晕脑涨。
姜延一目十行地扫了几眼,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他听说过这家私立学校,那校规是出了名的严格,就算进去的是骄纵的小野猫,出来时也会变成乖巧的小绵羊。他不觉得她需要进这种制度管控下的学校,若她一整个学期都被困在那个陌生的地方,他想她一定会疯掉的。
资料才看了大半页,姜雨娴就将它们推回去:“我不去。”
“你在杂志社的工作,我也帮你辞掉了,从明天起就不用上班了。”姜伯明对她的拒绝恍若未闻。
她更加愤怒,连音量也上扬不少:“您征求我的意见了没?您怎么可以这样!”
“你是我的女儿,我有权利这样做。”姜伯明将手肘撑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理所当然地说。他顿了顿,接着对姜延说,“小延,你不许再帮她安排工作。你爸妈那边我已经交代好了,你们都不许再给她提供任何帮助。”
姜延还没说话,姜雨娴已忍不住插嘴:“爸,你管我就好了,干吗还干涉别人?”
“你越来越没有礼貌了。”姜伯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真不应该由着你在外面游荡几个月。”
话毕,姜伯明从抽屉内拿出一张厚厚的牛皮信封,他一向沉稳的声音也难得有些许起伏:“你看看你,成何体统。”
牛皮信封里全是照片,放在最上方的是昨晚在酒店前庭被监控装置拍到的画面。照片里,姜雨娴被宋知瑾搀扶着,而她则软绵绵地赖在他身上,看上去醉得不轻。姜延一看就觉得头疼,他用余光瞧了眼大伯,随后又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照片上。
姜雨娴紧紧地抿着唇。
“从今天起,不许再踏出家门半步,好好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下。”姜伯明用谈天气的口吻对姜雨娴下命令。
姜雨娴一手将照片甩到办公桌上,歇斯底里道:“我不要!”
对于她的抗议,姜伯明无动于衷,他靠着椅背:“你要出门就自己走回市区。”
姜雨娴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转身就要夺门而出。姜延立即按住她的手腕,他看着她,微不可察地摇头。
就算姜延硬把姜雨娴留下,姜伯明也下了逐客令:“我还有事忙,都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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