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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陶止虽年龄比宛宛小一岁,但好歹高出她半个头,此时被宛宛抬手拍肩,倒像是在接受老辈的教诲。于是桃子少年不服气了,也拍了回去:“宛宛姑娘,比武就像下棋,哪能悔棋换招的呢?”

宛宛放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将他朝自己拢了拢威胁道:“你在暗讽我武品不够好?”

这一个动作,使二人靠得更近,几乎是鼻子挨着鼻子。

序生上扬的嘴角一抿,眉间鲜有地出现了褶皱,抬手抵唇轻咳了一声。

原本据理力争的二人被这声低咳引去注意,齐齐回头看向序生。陶止首先放开宛宛,朝序生挥了挥手:“序生大哥来了!”

序生径直朝宛宛走去,一把握住她正整理衣衫的手腕,小心地避过她的伤处,掀起衣袖细细察看。

“都结疤了才来看,”宛宛好笑,“若是误诊了,这手臂恐怕废了你才发现。”

看着莲藕般的手臂上那原本被翻起来的皮肉如今已结成了朱红色的疤,序生这才稍稍安心,同时又不放心嘱咐道:“回去多喝点猪蹄汤,再抹一点祛疤的伤药,女孩子别落了疤才好。”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夭夭忽地一愣。她盯了序生这么多日,只有这一瞬,他眼里流露出的温柔疼惜是真的,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升温了,当真是“春风和煦”!

这才是他真正的情绪吗?

还有方才的着急、担忧、皱眉……也都是他真正的表情吗?

如果是,那江湖上为小神医倾心的少女们可要心碎了。唯一一个能让他露出真正情绪,且心无芥蒂地主动上前接近的女子,只能是他妹子……

若此事被江湖上的人们所知道,也不知江湖有名的柳恶女是会成为众女公敌,还是被众女—贿赂之?

可惜做妹子的显然不吃序生那一套,毫不领情地甩开他的手,不以为然道:“又不是脸上留疤,掀起衣服才能看见的地方,管它那么多干吗?反正以后脱了衣服就我夫婿能看见,关你什么事?”

序生温和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僵了一刹那才哭笑不得道:“作为家人关心你不可以吗?”

“作为家人?”宛宛挑眉,冷笑,“某人两年前可不是这么说这么做的。”

于是话题又一次掰回了两年前……

这回不止单夭夭,连一旁的陶止也好奇了:“序生大哥,两年前发生了什么吗?”就算是他,也察觉到了什么。两年前的序生,治病救人是为磨炼自己的医术,打磨自己名声。两年前他们分开之时,序生频频接见江湖最大消息门派风信楼的人。等二人再次相见,他救人的目的好像改变了,更像是在自我发泄,仿佛是想用工作来逃避思考似的。

序生敛眸看着宛宛,认真道:“宛宛,两年前的事,我始终欠你一个交代,但却不适合在这里讲。”

宛宛瞥了他一眼,侧颜扬着头冷哼:“难道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想被人听见?”

单夭夭与陶止屏息凝神,等着序生回答。

序生垂眸瞧着地上青苔,当着两个外人,少有的手足无措。

小小的一片空地上,两人屏息看热闹,只见两位当事人一人扬头不理,一人窘迫难言,一时间陷入沉默。

微风刮过,吹起四周的竹叶哗哗作响。

半晌,序生才开口:“对不起,我那时……喝醉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了来时的小路。

直到序生的背影消失在了小路尽头,被“喝醉了”三个字惊得愣在原地的陶止与单夭夭才微微回神,目光迷离地转向了“两年前事件”的另外一个主角宛宛。

宛宛侧扬着头,对着枝头竹叶冷哼了一声:“当年老娘差点被他弄死,一句‘喝醉了’就想糊弄过去?”语罢她头也不回地朝另一头的房间走去。

一时间,空地上只留目瞪口呆的陶止与面红耳赤的夭夭。

很明显,一个是惊呆了,一个是想歪了。

惊呆的桃子少年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序生大哥喝醉了之后……虐待宛宛姑娘了吗?”

“看来是呢……”夭夭若有所思地接口点头。

“序生大哥不会武功,怎么打得过宛宛姑娘?”桃子少年好奇。

打……打?单夭夭猛地回神,意识到陶止所想跟自己想的不是一回事,深深地鄙视了他一眼。

是个人听到“对不起”“那时喝醉了”这种说辞,想到的,不都该是……咳咳,那方面的事情吗?

桃子少年,是你实在太纯洁,还是柳序生在你心中太纯洁?

尽管事件的两个主角都只匆匆留下一句话,引人遐思,但真相到底是怎样的,还待深入探查啊……

结果,还未等夭夭从宛宛嘴里套出答案,山下便有守卫递上一封信,交给了柳序生。

序生带着信上门找宛宛时,宛宛正在调教自家的“小绿”,听到敲门声,她随口道:“进来。”

序生推开门,边低头将信纸从怀里摸出边道:“宛宛,娘亲来信了,说……呃!”一抬头,望见了她桌上那团绿幽幽正在爬行的东西,他顿时脸色剧变,一个踉跄退至门外,警觉地盯着那团东西。

宛宛若无其事地逗着那团东西,回头瞟了他一眼:“你是两年前被‘小绿’咬怕了,还是江湖盛名的小神医天生—怕蜘蛛啊?”说着,还用手指敲了敲那只绿得已经不像正常蜘蛛的……蜘蛛!

话说小绿“年轻”的时候,就指甲盖大小,周身还是漆黑的,在有眼无珠地咬了想捏死它的宛宛一口之后,结果,才七岁的宛宛没事,还是黑色的小绿却因为宛宛的血中毒了。它就这么置之死地而后生,让宛宛放弃了捏死它的念头。她反而对这只被自己毒倒的蜘蛛产生了浓厚兴趣。之后毒蟾、蜥蜴、黄蜂等毒物通通被宛宛拿来喂这只蜘蛛,还时不时以自己的血试探小黑的抗毒性。

渐渐地,小黑身上的颜色浅了,慢慢变绿,慢慢长大,直至今日已长到人的巴掌大小。平常它被宛宛放在捆在腰间的小木壶里,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只有在关键时刻跳出来咬咬人。说是护主也好,被打斗弄醒了也罢,总之它张口就咬,被咬之人除了宛宛,他人全部马上倒地。

比如,两年前的序生,就是小绿口下的伤患之一。也难怪他会“一朝被蛛咬,十年怕小绿”。

“它……它怎么绿成这样了?”序生颤抖地指着小绿。两年前这毒物咬他的时候,还是墨绿的,这会儿竟然已经成碧绿的了!

宛宛那丫头这两年到底喂了它什么?

“我家小绿现在是不是绿得像块玉一样美了?”宛宛故意托起小绿,让它在自己掌心打转,还将它放于头顶上,让小绿攀附着马尾髻,不仔细看,倒真像是一枚碧玉的发饰。

序生默默缩了缩脖子:“你先把它装回去……”

“小绿难得出来活动一下。”也就是说,她并不想收回去,“你有事就说,要么进来说,要么在门口说也可以。”

序生见此,也不勉强了,抵唇清了清嗓:“娘亲来信了,叫我回家。”这两年,他收到不少类似的信,可这一封不若平常那般问候中带有催归之意,而是开门见山地叫他回家,想必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那便回去呗!”宛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只要你回去,娘亲就成天乐。”而她,不管在外面多久,娘亲也不会催她回家。每次都是她自个儿累了、懒了,或者遭人追杀,才会回家休整,顺便避祸。

“你跟我一起回去。”

“干吗?”宛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娘又没叫我回去。”

“她让你跟我一起回去。”说着,序生伸手将信纸摊开,在门口晃了晃,“你自己看。”

宛宛愣了一下,慢吞吞站起来,伸手去接信纸,似是不曾想过母亲碧染会在信上提起她。

序生将信纸往自己那方一缩,迟疑地看着她的头顶:“小绿……”

宛宛此时没心思捉弄他,嘴里吹出一声口哨,就见绿幽幽的小绿顺着她的头发爬下来,乖乖钻进了小木壶里。

接过信,一目十字。内容极其简单,催序生回家。但似乎碧染不仅知道序生在妖月寨,还知道宛宛跟他在一起,于是在信末特意提了一句:把宛宛一起带回来。

就是这一句,让宛宛不平衡的心瞬间欣慰了几分。

宛宛将信递回去:“你准备什么时候回?”

“明日。一会儿便去向单寨主辞行。你呢,跟我一起回去?”

宛宛装作漫不经心问道:“你……想让我一起回去吗?”

序生扬唇一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回去,娘亲也会很开心的。”他只说了一句真实性不高的“娘亲也会很开心的”,而不是直接回答她。

宛宛有些疑惑地望着他。这个摸头的动作,他十二岁离家之前时常对她做,后来二人年纪慢慢大起来了,他也似有似无地与她保持着距离,一如他与江湖上那些倾慕他的女子们保持距离一样。时隔许多年,他再次做了这个近乎宠溺的动作,这份温柔……有几分真?

或者,这温柔仅仅是他一贯收买人心的手段,为的,只是达成他的目的而已。

他的目的……仅仅是让她跟他一起回家让娘亲开心吗?

娘亲……会开心?

“你觉得他目的不纯?”单夭夭听宛宛述说疑惑之后,诧异不已,“他能对你有什么目的?”

宛宛摇了摇头:“从前他对我笑,我知道他是真心对我笑。现在,他虽在笑,眼底却是平静如水。我是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让我回去还是不想。”

夭夭一愣。即便对着宛宛,柳序生的笑也没有深达眼底吗?那她窥见他对宛宛展现的那一瞬真实的温柔,是她眼花看错了,还是确是柳序生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呢?

不过,不愧是宛宛!身在局中还能瞧清柳序生雾里看花的微笑。

想到这,单夭夭拍了拍宛宛的肩:“这么迟疑倒不像你了!想做什么就去做,这才是江湖恶女柳宛宛啊!你想回去他难道还能拦着你不成?”

宛宛抿着嘴,细眯着眼睛,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妖女,要不要跟我一起上京?”

“干吗拉我一起?难不成你还怕了他?放心啦,有桃子跟你们一起的。我倒是想跟你一起上京,可惜我家老哥就像防贼一样,这次死活不让我出门。”非但不让她出门,甚至警告她不准和柳序生靠得太近,生怕她一不小心步了众多江湖少女的后尘,孤独终老。

“那太可惜了。”宛宛惋惜道,“你眼利,原本以为有你同行的话就可以窥出他的目的,看来还是得姑奶奶我亲自上阵啊!”

“我就奇怪了,”单夭夭百思不得其解道,“你怎么就觉着他动机不纯呢?”

宛宛踌躇了一会儿,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才开口道:“当一个人曾对你展露过杀气,之后他再怎么对你温柔对你尽心,你还是会有戒心的不是吗?”

“杀气?!何时?”难以想象以谪仙模样悬壶济世的序生,会有露出杀气的时候。

“两年前。”

又是两年前……

单夭夭这回终于不耐烦了,拍桌:“说清楚,两年前到底怎么回事!”

“两年前,他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让我半死不活,我那会儿即便意识不清仍能感觉到,他是想杀了我的。然后……”说到这,宛宛的眼里有了一丝迷离,“他又做了跟之前很矛盾的一件事。我自己都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说了半天,这两件事到底是什么?!单夭夭彻底被绕进去了,终于放弃了对这个话题的深入探讨:“停,我已经不想听了。”连续问了这么多次,一次比一次扑朔迷离,一次比一次让她找不到北。

这两人,纯粹就是想让她好奇心疯长,然后把自己绕到死胡同里面纠结疯狂的吧?

是吧?

一定是吧!

她单夭夭英明一世,怎能栽在“两年前”这三个字上呢?

于是她放弃了,让“两年前”见鬼去吧!

她一个外人,想再多也没用。

还是当个路人围观这俩人内讧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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