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栗林中将先是在自身生活方面进行了变革。然后就开始了陆海军联合作战的会议讨论。不能拘泥于过去的常规,从现在开始直到玉碎牺牲,怎么样才能取得最大战果,这才应该是我们讨论的焦点。但是令人懊恼的是,即使现在,人们还是习惯拘泥于过去,还是倾向于墨守成规。
“我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会离开这里。我要和士兵们同生共死。抱着这种想法,我想让大家从一个全新的角度重新思考一下游击战,”说到这里,中将又开起了玩笑,“有很多由于考试把身体搞垮而死的人,但是没有听说过因思考作战而把身体搞坏而死的参谋长。”中将一边笑着一边说。
中将之所以说这些,不用说,是因为他觉得,如果我们这次还是坚持以往的水岸歼灭作战方式的话,肯定会重蹈塞班岛的覆辙,所以他反对这种作战思想。
这时候,大家都聚集到司令部的参谋室开会。海军方面出席者是浦部参谋、间濑中佐,陆军方面列席者依次为堀、西川、吉田、堀江等参谋,之后是栗林中将。
听了中将的发言之后,海军的浦部参谋率先站了出来:
“我接下来阐述的方案既是我们自己的意见,同时也是海军方面中央部门的意见。”
他以此为开端开始了他的发言,直接把中将的意见否决了。中将反对水岸作战这件事,已经在海军那里传开了。
“海军负责输送所有需要的兵器和器材,陆军投入兵力,在第一飞机场(千鸟飞机场)周围构筑层层碉堡,另外再架设三百挺二十五毫米口径的机枪。这样的话,我认为敌军就很难攻克我们的防御。”
当初在莱特岛问题上,就是采用的这种方式。这种方式的宗旨就是把保住飞机场放在第一位,因为要确保岛屿的不沉航母的地位。不用说,现在海军的浦部参谋提出的意见,和对莱特岛问题的意见如出一辙。
栗林中将对此没有做出正面的回答。如果按照那样做的话,真的能使硫磺岛不被敌人攻克吗?这个问题没必要在此争论。
“我也赞同这个方案。”陆军的堀大佐说道,同时他那长长的胡子颤抖着。他是陆军士官第29期的学员,比栗林中将晚三期。陆军大学专科出身,兼任士官学校的教官,是一位外柔内刚的军人,深受后辈们的信赖。
“总之,敌人这次登陆战的目标就是飞机场。所以,我们要在他们到达飞机场之前将其歼灭。因此,我们要组织所有的力量投入到为这次的歼灭战做准备,这是必须服从的命令。”
实际上,对于这个意见,大须贺少将也是赞同的。
他们之所以赞同,说明他们还是相信水岸作战的方式,把最后的希望压在了水岸作战上。
但是,在中将看来,这种作战方式已经在塞班岛试验过了。
这种水岸作战的根本思想,是在敌人快要登上岸的那个节骨眼上,予以各个击破。所以这对登陆敌人的人数就有很大的要求,登陆敌军总数必须限定在很小的范围内,这样才可能各个击破。
若是有几个师的敌军一齐涌上来的话,这样的作战方式就发挥不了它的作用了。所以,在第一批登陆舰艇刚靠岸的时候,就要集中火力一齐射击,把他们歼灭。然后另一波敌人又上来了。这次上来的这波也不是所有的敌军,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也像前面一样轻而易举地予以歼灭。也就是说,敌军登陆的时候,只能够把人数分散开进行登陆,所以我们很容易将其歼灭,因此没有比水岸作战更好的游击战方式了。这就是水岸作战的理论。
确实,以往确实是这样的。以往敌军既没有飞机和舰炮的掩护,登陆用的舟艇和武器也很贫乏,所以通过水岸作战的战法确实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但是,现在美军登陆作战的规模和以往绝对不是同日而语的了。
只要我们朝岸边的敌人发一颗炮弹,炮座马上就会被空中的敌军发现,然后就会被炸得粉碎。或许我们还没来得及放炮,就遭到敌人炸弹和舰船的火炮的攻击。在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敌军登陆部队的主力就趁机登上岸来。这就是敌军这次的作战方式。
因此,“坚决不让敌军上岸”、“把敌人歼灭在岸边”之类的口号,对于这次的美军来说,只不过是在放豪言壮语而已,很难实现。
可是,关于这一点,我们还没能冷静下来好好地把握。比起海军,陆军方面有更多的人坚持水岸作战思想。
悉知栗林中将意见的堀江参谋不耐烦地站起来:
“我们在此要好好思考的是,在塔拉瓦和塞班岛的海岸上,急急忙忙地建造的那些碉堡,到底起了多大的效果。这点是值得怀疑的。美军到现在为止已经一路攻克了几个岛屿了,我们可以看一下他们的作战方式,他们首先是对将要登陆的岛屿从空中给予彻底的打击,之后就从战舰上开炮射击。巨型战舰上面装备的火炮的威力,是难以想象的。一艘战舰所发挥的威力可以超过陆地上几个师的威力。所以,我们在塞班岛岸边架设的火炮被轻松地摧毁了。更别说架设了二十五毫米口径机枪的碉堡了,根本就发挥不了什么威力,恐怕连一时也抵抗不了吧。所以,我认为,现在我们要放弃以往的水岸作战的思想,应该去计算一下,到底在哪里对敌发起攻击才能取得最大的战果。”
“堀江参谋的意思是,在飞机场攻击敌人可以取得最大的战果,对吧?”
“是的。那是他们登陆战的目标,所以他们当然会瞄准飞机场进军。”
“你的意思是,我们先诱敌深入,拱手把飞机场让给他们,等到敌军大部都集中到飞机场来的时候,我们就集中火力进行攻击?”
“不能那么做!”海军方面有人表示反对,“我们就是为了保护飞机场才来到这里的,我们就是为了让这座岛屿发挥其不沉航母的作用才来到这里的,我们竟然不战就把它让给敌人,这从鼓舞士气方面来说,也是绝对不能赞同的。”
“那进行水岸作战的话,只能消灭掉敌军的一小部分,而且我方的火炮的位置也会被敌人发现,这样一来就会重蹈塞班岛的覆辙,你愿意看到这种结果吗?水岸作战,或许能够取得一时的成功,但是由于暴露了目标,接下来我们就会遭到彻底的打击,那时就全完了。因为在我们反击的时候,他们是不会登陆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面向海岸架设的那些火炮的炮口,要转向瞄准飞机场喽?”
“说的没错,在敌人的主力集结到某个地点之前,我们要保持沉默,耐心地等待,以免让他们觉察到我们的火炮和机枪的位置。另外,要把在为水岸作战建设碉堡的兵力拉回来,转而让他们构筑复廓阵地,让他们每天加紧工作,禁止他们外出。”
这时,栗林中将打断了他们的讨论,语气严肃地说:“我也同意堀江参谋的意见。”中将坚定的态度,令人无法再反对,这是作为指挥官的最后决断。
3
厚地大佐把栗林中将所做的这个决断,写成了“伊支队命令”下达到岛上的陆军各个部队。本以为这也要到二十五日左右才发布,但是命令发布得特及时,上面写的日期是二十三日,甚至时间精确到了下午五时三十分。从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这次命令的内容和以往的作战是完全不一样的。
伊支队命令
6月23日下午5时30分
一、分队暂时停止为水岸作战构筑阵地的作业,转而构筑后方阵地。
二、各步兵大队分别在指定的区域构筑阵地。
三、炮兵部队在大阪山附近南部落以及折钵山北侧附近构筑阵地,要保证射程能够到达飞机场附近。
四、第十五要塞工兵队协助步兵队和炮兵队构筑阵地。
五、独立工兵第九连队第一中队构筑师部和旅部的战时指挥所。
六、前面提到的这几项工程,凡是要在战斗中要发挥关键作用的,都要赶在六月末之前完成。
七、我在元山支队本部。
伊支队队长厚地大佐
在支队命令里提到的那些关于改变水岸作战的决策,在日后的守卫硫磺岛的战斗中全部得以贯彻。
把这些命令总结起来简单地说,就是放弃以往的水岸作战思想,暂停为水岸作战而构筑阵地的作业,争分夺秒地转换到复廓阵地的构筑中去。
眼看着塞班岛马上就要陷落了,陷落之后下一个目标就轮到硫磺岛了。情况紧急,必须争分夺秒。为了显示情况的紧迫,所以才在命令中写出了明确的时间。6月29日,“塞班岛战训”被送到了栗林中将的面前。在硫磺岛,已经提前六天于23日就做出了决断,决定抛弃海军延续了60年的传统,大胆地推行符合实际的防备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