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义愤填膺。我们做家长的，平时小心翼翼地呵护孩子心中的善良与美好，而一所知名幼儿园，居然为了取悦捐赠了几台电脑的家长，不惜伤害一个小孩的参与热情，同时硬拖进来个不情愿的小孩，这种功利媚俗的行为让我非常反感，我必须履行我作为家长的纠偏义务。于是我直接找了教务处的负责人，表达了上述想法，当即得到了通情达理的答复：卓尔和那个哭闹的小孩一起参加这次表演。

　　此事过后，我忽然发现，卓尔的老师们和我打交道时变得谨慎和客气了。这让我有点儿担心，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孩子是否会因此受到老师们的“特殊对待”？好在北海幼儿园确实非常专业，针对我的“起义”行为，老师们并没有给卓尔“穿小鞋”。

　　卓尔的幼儿园“三部曲”可谓各有特色，第一个是典型的“社会主义大熔炉”，教学方式和我们小时候差不多，是从形式到内容都很粗糙的“大拨儿轰”；第二个是资产阶级小贵族式的被服务；第三个是盛名之下的“全国一流”，既有够水准的教育，也有高高在上的尊严。我和卓尔爸爸后来仔细比较了这三个园对孩子可能造成的不同影响，但是，归纳了半天，我们一致认为：每个园每一年都会有大批的孩子毕业，无论在哪个园，都不会耽误卓尔做那个普通小孩。

　　其间倒是有无数次，冬天的时候，当我们把孩子从被窝中拖起来，去离家较远的北海幼儿园上学的时候，很是有点儿舍不得。同时更困惑，对这么个小屁孩，是否有如此奔波劳顿上名校的必要呢？多睡上一会儿，说不定会对她长个儿有好处。

　　后来，再有朋友向我咨询关于孩子选择幼儿园的话题时，我都力荐他们把“就近”做第一选择。当孩子还处于幼儿园阶段，在早上多睡一会儿和“全国著名”之间，作为家长，我觉得多睡一会儿对孩子的成长更实惠。

　　跻身名小学

　　关于卓尔小学是否仍然择校，我和卓尔爸爸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我建议就近入学，我们小区的楼下刚好就是朝阳区的重点小学，但卓尔爸爸坚持要去市重点小学。

　　因为三择幼儿园的体验，我有点儿“所谓名校，不过如此”的想法，再加上我一直认为，相比小学，初中才是培养一个人良好学习习惯的最关键时间段。幼儿园和小学，姑且就当是玩耍的童年，把小孩送到哪儿，其实都是玩儿，既然小学六年并没有太多的教学内容，那还不如让孩子舒服一点儿，就近即可。要择校，初中再择也还来得及。我当时反驳卓尔爸爸最有力的论据就是他自己，因为卓尔爸爸从小学到初中读的都是子弟学校，子弟校教学质量实在不怎么样，印象中，他们那个十几万人的部委直属工厂，数年来也没出几个重点大学的毕业生，而这并没有妨碍他中考时凭自己的本事考入了省级重点中学，继而升入重点大学。

　　没想到我的这个理由倒成了他直接反驳我的论据。他当时的原话就是：“正因为如此，当我从小地方以佼佼者的身份考入重点校时，我才知道我和那些名校出来的同学们相比，差距有多大！当我披荆斩棘，终于成为名校大学生，正在为广博的知识面大开眼界之时，忽然发现我兴冲冲准备学的，对于很多好学校出身的同学来说，早就耳熟能详了！我不得不付出加倍的艰辛来弥补和追赶！而有些知识的积累，因为错失了学习的最好阶段，甚至想赶都赶不上了！”

　　既然当爹的有这么深刻的感受，为了卓尔的将来不重蹈她爹的悲催，小学我们只好再一次择校了。

　　仍然要感谢外企工会的共建学校机制，给了我们投考北京市最知名小学的机会，幸运的是，卓尔顺利地被北京府学胡同小学录取了！

　　择校中悟出来的“门当户对”

　　府学小学的特点是以数学见长，最吸引我们的是该校与北海幼儿园类似的校园环境。学校地处东城区府学胡同，紧邻文天祥祠，号称北京市最古老的小学，有接近800年的历史，其位置及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元代府学。校园内参天古木环抱，至今仍保留着孔庙建筑，教室是一水儿的青砖灰瓦仿古建筑，俨然元代府学重现。教学硬件的配备则与时俱进，塑胶跑道及电子教学等设备设施一应俱全。府学小学的师资力量也非常出色，特别是在奥数方面，自二年级起，与北京市数学学校联手培养数学尖子，在北京市数学竞赛的佼佼者中，几乎每个年级都有来自府学的孩子。

　　虽然在小学择校与否的问题上，卓尔爸爸与我据理力争，但实际上关于小学阶段的教学内容，他和我的观点并无二致，他也认为整个小学阶段需要掌握的基础内容其实并不多，因此，关于孩子的小学学习设想，我们的实际想法更接近于：给孩子一个好的教学环境，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学习习惯不至于太差即可。

　　没想到，尽管我们并没有对卓尔的学习提出任何有压力的期望，但是，卓尔在进入小学不到一个月，竟然开始打退堂鼓了。她每天放学回家，最常嘟囔的话就是：妈妈，我不想当小学生了！你送我回北海幼儿园吧。

　　听着她的话，我和卓尔爸爸哭笑不得。卓尔这么说，是因为上了小学后，全天要在教室里面学习各种课程，特别是写字和写作业。而她所在的幼儿园，是提倡每天玩耍的蒙台梭利式教学。正常情况下，北海幼儿园会在大班的下半年，即升入小学前的半年，增加一些学习内容，比如学习用笔姿势等写字练习、做简单的算术题或学学汉语拼音，来帮助孩子做学龄前的过渡。但卓尔大班的下半年，刚好赶上北京市“非典”，幼儿园差不多一直放假，所以她在上小学之前，就少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学前培训。

　　和连笔都不怎么会拿的卓尔相比，她的小学同班同学们，虽然大多没被蒙台梭利教学法培训过，但其中不乏早教方面的优秀“选手”，好多同学甚至对老师教的内容不用学就能对答如流！这种情形，对于还纠结在2、5、9怎么才能不写反的卓尔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压力。

　　老师注意到了卓尔对小学生活的抵触，我也因此被请到了学校。聊到诚恳处，老师坦率地对我说：“说实话，我真的不太理解你们这些费尽气力把孩子送进北海幼儿园的家长，你们到底为什么给孩子选这样的幼儿园？你们清楚北海幼儿园的教育特点吗？”

　　我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清楚”二字，因为北海幼儿园是我们的“三择”结果，选择它，是因为认同它的蒙台梭利教学法。不过，老师接下来的一段话让我暗自庆幸，没有因为抢答而暴露自己的无知。老师说：“从我带一年级的经验而言，从北海幼儿园来的孩子们可能是很聪明，但进入小学后的普遍表现基本上都一样：在学习上贪玩，在纪律方面自由散漫！”

　　老师善意的点拨，一下子打破了我们原来关于孩子毕业于北海幼儿园的所有“光辉”假设。虽然我们从未期冀孩子通过北海幼儿园的教育会有多大的进步，但总归应该还是有正面的受益吧？我们怎么也想不到，到了府学，当初费尽心思“择”来的北海幼儿园，不仅没给孩子的“履历”增光，反而可能使孩子被另眼相看。原来，择校并非简单地择“名”，还要注意不同名校间教育理念的“门当户对”啊！

　　看来，在中国做家长，关于择校问题，用断章取义的分段式办法还是不行的，家长对于择校，还要有全面、系统的思考。以卓尔为例，两种教学方法的差异，为孩子的升学过渡带来了不小的挑战。我们这对认真努力的家长，居然在精挑细选中无意加大了孩子学习转折上的适应难度。

　　选北海幼儿园的时候，我们信任了它推行的蒙台梭利教学法，让卓尔在寓教于乐中度过了快乐的三年；选府学小学的时候，我们看中的是府学小学和北海幼儿园相似的古色古香的校园环境。我们两个“一心为孩子好”的成年人，在老师的点拨下才想明白：择校，不是逛公园，所以类似校园环境等表面因素，给不了孩子心理上的适应和适合；择校，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这是一项系统工程，如果要择，家长应该更多地透过“表面”看本质，比如，当我们知道府学小学的特点是以数学见长时，若能更深层面地思考这类以学科见长的学校在学习上需要孩子提前做哪些准备的话，也许就不至于让卓尔在初为小学生时那么茫然和郁闷了。

　　择校到底应该择什么？其实和我们家长在乎的很多东西都无关，而和那个要在“择来”的学校中成长的小孩有关。应该多花一点心思去了解，孩子喜欢什么，会适应什么，会面临哪些挑战。反之，如果觉得抢到所谓的名校“入门券”就够了，择后可能大人孩子都会倍感压力。

　　还好，在负责任的府学老师们的调教下，卓尔最终学会了面对现实，对她而言，北海幼儿园寓教于乐的轻松时代已经结束，她只能每天按照府学小学的规定，坐在教室里，开始做小学生了。

　　不过，从进了府学小学开始，卓尔的学习自信心就一直没能“雄起”过，她甚至在知道别的同学会写会算是因为上过学前班后，找到了理直气壮的借口，每次考不好，她都会委屈地说：“因为他们都上过学前班啊！我又没上过学前班。”这个借口，几乎影响了卓尔的整个小学阶段，对于学习，她一直没有兴趣去勇夺第一。

　　好在，对于学校组织的各项活动，比如轮滑比赛、抖空竹等，卓尔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和毅力。看来，蒙台梭利教学法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影子，那就是所有和玩、和动手相关的活动，她都很乐于参加，并且不怕吃苦，自觉练习。

　　奥数培训风波

　　和其他几所以数学特别是奥数见长的学校一样，府学小学大概从二年级时开始抓在校学生的数学成绩。通常，二年级时学校会选拔数学方面表现较好的孩子参加北京市数学学校组织的奥数培训。当卓尔刚刚入选北京市数学学校的奥数班并意外地考入一班时，卓尔和我们都很高兴（一共8个班，成绩最好的才能进一班）。可接下来，大概连续半年左右，每个周末我们都要带着孩子到数学学校指定的培训地点上课，孩子回家后还要在大人的辅导下完成作业。数学学校几乎每周都有考试，每次考试后孩子们都会根据名次被重新排座位，考第一名的同学会坐在教室最中间的“宝座”听课，这让我们最初“被选中”的那点欣喜很快没有了。

　　首先，北海幼儿园的快乐教学法培养出的卓尔，在这种强烈竞争、当场兑现的压力下完全找不到学习的乐趣；其次，作为一对“理论型”家长，我们在辅导孩子奥数学习的过程中，领略了奥数题的拐弯抹角，让名校理科硕士出身的卓尔爸爸也慨叹：这些将来数学学习未必必需的所谓逻辑思维训练，是否有必要在孩子的美好童年中占据这么重的分量。卓尔爸爸虽然在孩子小学入学之初坚定执行“择校路线”，但在孩子成功进入府学小学后，面对府学有特色的奥数学习，在周末上课补习奥数与选择户外运动锻炼身体之间，实际上和我一样，更支持孩子在周末去参加她喜欢的各项户外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