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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昨天愤怒的搬运工对着川端商会运来的开发机器就来了一个打砸抢,场面极其混乱,最后还是万国商团出面遏止了这一骚乱。司令詹姆斯警告搬运公司的工人,再这样闹事就把他们关进监狱,但他的警告毫无作用,很快就被乱哄哄的声音淹没。
  失去理智的工人们大骂:“日本鬼子,滚蛋!”
  “不滚蛋,就把你们扔黄浦江喂鱼去!”
  “宰了日本鬼子!还我饭碗!”
  ……
  双方形成对峙局面,形势一触即发。愤怒的人们挥动着手中的器械随时可能冲破防线杀向川端商会那批同样严阵以待的亡命之徒。川端还嚣张地叫道:“谁敢冲过来,格杀勿论,杀一人,赏一百大洋,责任由我负。”
  码头工人被激怒了,局面眼看就要失控了。一场血战即将爆发。
  詹姆斯吓坏了,汗流满面地求道:“都给我静下来,一切有我在,一切好商量。请大家千万不要冲动,人死了就一切都完了。不能死人!”
  说完,他朝天开了一枪,跪下来了,表情悲哀。这一举动令人意外,人群稍稍安静了一会儿,双方有人答应听他调解,事情暂告一段落。
  乔波站在一旁认真看着事态的发展,以便及时应对。
  当晚,乔波拜见了英商查尔斯,就是十五岁那年乔波第一次来上海时拾到的文件包的主人。查尔斯很热情地接待了乔波,给了乔波一个大大的拥抱,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乔波告诉查尔斯,自己也刚来上海,听说他在这里便顺便看看老朋友。
  上海一家西式咖啡厅里,灯光柔和,设计雅致。乔波和查尔斯相对而坐。
  “乔波先生,这次来上海有何贵干?”查尔斯先生抬起他那双幽蓝而深邃的大眼睛真诚地问道,“希望我有机会帮助你!”
  “初到上海,的确遇到一些困难,想请查尔斯先生帮忙引见一个人。”
  “谁?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乔波先生尽管直言。”
  “工部局詹姆斯先生,你很熟悉的。”
  查尔斯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找詹姆斯先生,多半是缠上什么官司了,但他还是热心地问道:“哦,遇到纠纷了?”
  乔波把自己家的纱厂即将被川端商会拆迁的情况详尽地和查尔斯讲了,但隐去了其他细节,只谈与自家有利害关系的部分。
  “这件事,我在报纸上看过,想不到和你们家也有关。你们中国有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你对我不仅是滴水之恩,而詹姆斯先生也是我的朋友,这事儿,我会帮你的。那个川端太嚣张了,失道者寡助,我们英国人看不起这样的强盗行为。我支持你。”
  乔波举杯感谢。
  第二天,阳光正好,乔波穿戴整齐随查尔斯来到工部局后,詹姆斯殷勤地招待了他们。乔波说明了来意,詹姆斯正愁不知道怎样解决此事,他请乔波无论如何想个办法,这下倒使乔波由被动变主动了。原来詹姆斯也需要一位中国人出来斡旋此事,但乔波故意说了一大堆困难,唉声叹气。詹姆斯压力太大,恨不得跪下来求乔波了:“你们中国人的事,也只有你们中国人有更合适的沟通办法,中国人太刁钻古怪了。”
  乔波说:“我尽力而为吧,不过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要花钱的地方还是不能太节俭。”
  詹姆斯早就被这事折腾得茶饭不思,川端给工部局压力,工部局给詹姆斯压力,限詹姆斯最迟在半个月之内劝退搬运公司,否则司令职位就自然有比他能干的人代替。这种情况下,詹姆斯哪里还会考虑钱的问题。他急切地回道:“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你尽管去办,这都不是问题。”
  詹姆斯早就打听过这次动乱中的细枝末节,知道这事和乔波有关,但他因查尔斯的关系也就没有追究,只要摆平此事即可,因此他在乔波身上倾注了所有的希望。
  乔波在和平饭店宴请栾杰和川端。栾杰是乔波在东吴大学的同学,两人都是学习经济学的,是莫逆之交。但抗日游行被镇压后,很多同学云散各路。乔波是上星期从蝶儿那里得知栾杰在川端商会从事秘书工作的,惊讶之余感慨不已。
  他借着这层关系,请栾杰出来圆场,但栾杰却像一条变色龙,硬是不给他一点面子,好像他们从来就不认识。乔波费尽周折,才说服栾杰请川端参加这次晚餐。
  餐桌上,乔波热情地煽动气氛,但川端对他不理不睬,态度很傲慢。当然,能够把川端请来,也足以证明栾杰在川端心中的重要地位。于是乔波转而和这位为川端出谋划策的朋友栾杰谈起自己来上海的一些情况。谈话间,乔波自然说到了那块地皮的事情。
  川端一听地皮,马上愤愤不平地说中国的某些国民极其野蛮,视法律为儿戏,自己那天差点被他们要了小命。乔波听了这话,摇摇头:“你这事可能很麻烦,搬运公司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你们一收购,就等于砸了他们的饭碗。我们乔家大不了也就不要这纱厂,我可以回去温州当地主,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没了码头就没饭吃了。”
  川端说:“这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已经得到了合法开发的一切手续,端平这块地皮是早晚的事情,不能因为他们蛮横,我们就放弃了。我们是依法办事。”
  乔波微笑着:“这的确是有道理,但是,这样闹下去你可以得到什么好处呢?”
  “哈哈,上海是远东的黄金场所,有了这块地皮,开上了赌场、码头,财源就滚滚而来了。”他看着乔波笑着问,“难道不对?”
  乔波笑着说:“对,英法日美很多在国内只是三等公民的人,到上海都发财了,过上了上等人的生活,但是也有人为了钱,把命也丢了的。”
  “乔波,你什么意思?那些蛮夫真敢动我们?”
  “搬运工们大多来自安徽,徽商自古足智多谋,非常刚烈,该出手时就出手。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起义就是陈胜、吴广在安徽发动的,他们把一个朝代推翻了,把皇帝赶走了,懂吗?”
  川端听了这话,心里开始嘀咕起来,但还是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时代变了,我不信他们敢拿我怎么样。”说着,他下意识把枪摸了出来。
  乔波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端起酒杯,岔开了话题,开始夹菜劝酒,但是川端却几次不自然地把话题扯到码头地皮上,都被乔波巧妙地避开,席间只管喝酒。乔波知道,只要把钱和命放在天平上称,川端自然会有自己的打算。他正当事业辉煌之时,用不着为了公司把命丢了。但乔波故意保持一种不想再关心此事的样子,川端沉不住气了,紧握着乔波的手问:“乔波,你看这事有什么好办法?”
  乔波摸出一支烟,栾杰赶紧打开打火机。乔波缓缓地说:“只有放弃开发跑狗场的计划。”
  川端一听,便大叫道:“这绝对不可能,我们为了开发跑狗场,已经投资了很多钱,叫我们放弃,谁来赔偿这笔损失?”
  “是吗?所以这事麻烦啊!”
  川端心里又着急起来:“那是不是就没有办法啦,乔波?”
  乔波沉吟了一下:“你们公司大约投资了多少钱?”
  川端说:“从审批到采购机器,加上各种杂费恐怕花去了十五万两白银左右。”乔波边听边点头。
  “如果只是钱还好办。”他故意顿在那里不继续说下去。
  “不是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的,不要侮辱人。”川端挥挥手。
  乔波笑笑,试探道:“那么赔偿你们各种损失,包括精神损失,25万两白银怎么样?”
  “哦?”川端没思想准备,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放弃这个跑狗场的开发。
  乔波贴近他的耳朵说:“十万两是给你的,不是你的商会。考虑一下,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上海滩这地方,讲义气是会要命的。”乔波讲完后就开始喝酒,转移话题讲上海滩的花边新闻,但川端已经心不在焉了,时不时又把话题拉回来。乔波只是微微地笑着没有再多说什么。
  后来几天,川端出现的地方,都有人暗暗跟踪。有一天晚上,川端正在丽都影院看戏,散场后,发现自己的汽车被炸,司机炸死在座位上,离车子不到一米处也横倒着一具尸体,后来经巡捕房严查,方才得知这具尸体是码头搬运公司的一名搬运工,属自杀性攻击。这件事发生后,川端主动找到乔波,说商会听取了自己的意见,同意以二十万两白银了结此事。
  送走川端,乔波到工部局去见詹姆斯。詹姆斯马上召集码头各搬运公司的头头谈判,把一部分费用摊派了下去。另外向保险公司索赔一些,工部局也赔偿一部分。川端他们拿到钱后,就不再打那些搬运公司的主意而另外找地盘去了。但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就是乔波,直到几个月后,洪爷资助的远东彩虹物运公司成立,人们才知道,川端商会把那块地盘的开发权低价让给了乔波。而乔波又通过与张老板的秘密谈判,不仅平息了对方赔款的怒气,双方还谈妥了共同开发管理这一搬运公司,把这十几家公司集中起来,采用一些西方的机器搬运设施,成立搬运集团,垄断码头的海运生意。同时,乔家纱厂也保住了。对于棉花失踪案,因为川端在此次事情中得利颇多,他认为乔波是一位可以长远合作的中国大商人,他愿意把棉花退还给洪家,损失部分大家平摊。自此洪爷对乔波心服口服,他打算让乔波任洪家总管,独立经营。自己年岁已大,想退居二线。乔家纱厂,乔波也一齐管过来,挂在洪家商会名下,父亲乔宏远看这事摆平了,也就打算回温州,纱厂交给乔波打理,以后也不用上海、温州两头跑了。
  乔波在码头一战的成功,为洪爷赢来了巨大的利益,由此在洪家的地位迅速上升。
  不久,洪家产业集团成立,洪爷自任董事长,乔波被委以总经理,还兼任多家纱厂和码头运输公司的经理。乔波的权力越来越大,成为洪家商会举足轻重的人物。
  洪家。洪爷手握一把柔道剑在院子里锻炼着,顺子在一旁伺候,时而递毛巾,时而递茶水。
  洪爷在此次绝境中力挽狂澜,从地狱拔腿回来,好比重生了一次。洪家产业化险为夷,地盘越来越大。
  洪家产业是洪爷的奶奶晚清时在上海滩创办起来的。洪爷的祖母,人称“洪夫人”,容颜绝世,而又以盖世的舞技倾城上海。相传,“洪夫人”后来成为某官府高官的宠妾,官爷支持其开办了一家妓院、一家赌场、一家戏院、一家码头装卸部,同时还涉足盐业。盐业关系到民生,由官府垄断,获利颇丰,因此洪家很快暴富起来。
  晚清时,洪家已是上海有名的盐商。后官员告老还乡,回归北方,洪家失去靠山,优势逐渐失去。到洪爷当家时,只剩下几处码头和一家纱厂,外加一家赌场了。洪爷立志重振家业,大量网罗人才,三教九流,有一二长处就吸收在手下,慢慢洪家的产业逐步发展起来。但洪爷更多的是利用非正当的生意手段发家,包括贩卖鸦片,甚至军火交易,几家码头和戏院仅成了做生意的幌子。
  这一次险些栽在川端手里,想想后果,洪爷还是心惊肉跳。现在有了乔波为自己打理生意,加上自己多年的腿伤、腰伤时不时发作,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洪爷便萌发了几分退隐江湖的想法。但乔波毕竟是外人,虽说这次他把乔家在上海的生意和洪家的生意放在一起管理,这样兼顾彼此的生意,一时三刻还不会离开自己,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洪爷只有一女,这么大的家业如果她找个不中用的女婿,这怎么叫他放心得下?他观察了很久,觉得乔波这人非同一般,将来有机会定能一展宏图。可是,人家不是和安家的安蝶儿要好吗?行不通,行不通。洪爷摇摇头,摸着自己的胡子笑起来了,笑得很慈祥,因为他想到女儿快回家了。
  夕阳的余晖映在洪家绿色葱茏的院子里,洪家小姐洪晓婵今晚就要回家了。晓婵在天津上大学,学校放暑假了,准备迎接她的洪家上下一片忙碌。
  洪小姐的闺房设在洪家逸沁楼的东面。早在两个月前,洪老爷就吩咐一些能工巧匠开始布置小姐的房间,里面设施极尽精致时尚:有红木家具、青铜色小台灯、当时最流行的留声机、金色的西洋古董电话、英文打字机等;梳妆台里有项链、耳环、胸针、手表等饰物;衣柜里挂着不同场合、不同季节穿的服饰;金丝绒窗帘给本已温馨的房间增添了几分高贵……整个房间色彩和谐,装饰浪漫。
  乔波去过二楼小姐的闺房一次,奉命去送那只镜箱。从时尚豪华的装饰来看,洪爷把女儿视为了掌上明珠。
  今晚,洪小姐就要回上海了。
  黑石公寓。栾杰和川端对坐在低矮的日式茶几边,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小矮桌上细细的茶雾袅袅升起。
  栾杰奴才似的涎着脸:“川端君,那批公债可以抛了,只等您最后拍板。”
  “已经捂了几个月了,秀田君那边有消息了,明天可以交易,交易过程不能再出一丝差错。安爷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挤垮他的那个破钱庄,看他还能不能成立什么安汇银行。”
  “洪爷最近在那位温州小子的协助下,生意红火,码头生意也风生水起。听说洪爷要把一部分银子转移到安爷的钱庄,支持他成立银行,明天就会把钱存过去。”栾杰说道。
  “那要想办法让他们合作不成。安、洪两家联手,力量过于强大,不利于我们在上海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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