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
在忙活过程中,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玛吉那么热爱她的工作。她是这里的主人,餐馆成了她的避难所,在这里她可以远离她喜欢酗酒的父亲。不仅如此,我还想到,埃德一有机会就将手伸向我的乳房,一想到玛吉的父亲居然也以这种方式来对待他自己的亲生女儿,我就不寒而栗。根据我自己的经验我很难想象,但如果玛吉真的要忍受那样的家庭生活又会怎样呢?当然,她会掩饰她自己的真实感情,很容易发狂,也很容易愤怒。看到挨着布景屏有一把扫帚,我将毛衣的袖子往上一捋,马上拾起扫帚,扫起地来。
天没亮,我坐在我自己公寓的小厨房享受着黎明前的宁静,我想象自己几个小时后又回到摄影棚里的餐馆,开始第一天的拍摄。怀着这种期待我激动不已,既紧张又兴奋。我硬撑着等着第一缕曙光透过落地窗照射到屋子里,然后去洗了个淋浴。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尽管离去制片场的时间还早,我还是把剧本塞进挎包里,早早地就出发了。不知道为什么,没完没了的对话在我脑子里不停地闪现,我必须制止,不再想它们。
一辆公共汽车在街角的车站停下。我赶紧奔了过去,陆续来到建筑工地干活的一些建筑工人冲我发出嘘声,打口哨。这个建筑工地原来是一家五月花炸面圈店。我上了公共汽车,找到一个座位坐了下来,试图回忆仅在一周之前这条街道是个什么样子。仿佛一夜之间,带有门廊的褐沙石房屋和小商店组成的整个街区消失了。我很怀念那些古老、破旧的台阶和熟铁栏杆,也很怀念那些古色古香的炸面圈店,它们使我想起老家双湖镇的咖啡店。我做纽约人做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每当见到破旧的房子用木板封住,我都有一种怀旧的情绪。我不喜欢变化。
在老家双湖镇,没有什么东西会变化。你尽管放心,一切东西都会原封不动地在它原来的地方。邮局的旁边是消防站,自打我记事起,每天一到中午它就会发出警报。知道家乡就在那里,永远不变,对我而言是一种慰藉,虽说我并不想再回到那里去生活。再说,我想念的并非是家,而是埃里克,我希望我记忆中的他没有什么变化。埃里克现在在空军服役,驻扎在加利福尼亚北部的空军基地。我给他去过一封信,告诉他我在肥皂剧《黑暗之影》里扮演角色的事,收到了一封几乎是例行公事的回信。
“我会试图习惯叫你摩甘娜(你怎么会想到这样一个名字?),如果你情愿称呼我埃里克·泰勒少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被授予了军官官衔。请告诉我你们的第一次演出什么时间在电视上播出,我一定去看。希望你成了电视明星的时候不要瞧不起人!多来信,我不知道下一步我们驻扎在哪里,不过我会和你保持联系。你天上的伙伴,埃里克。”
接下来我几乎每天都写信给他,告诉他排练的事和我被迫戴上难看的假发的情况。我经常想到他,很奇怪他居然在我的心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看起来,他好像还没有女朋友,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他应该会在信里提到,毕竟,我们俩彼此都没有向对方做出过任何承诺。
我们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大部分是逗乐的信件和有趣的明信片。对我而言,读他的信甚至比见到他本人要好。我可以听到他的声音,把他想象成我记忆中最好的样子,他站在泰勒飞机的旁边,下午的阳光斑驳地照在他有雀斑的脸上。我会莫名其妙地念到他的名字。我怎么了?有时,我会在脑海中和他进行长时间的交谈,然后,出人意料地,他的名字会从我的口里冒出来,在呼吸的时候,在发出感叹的时候。偶尔,我这种失态会被人听到。小丹尼什么都听得到,一天在排练的时候,他直愣愣地盯着我,我只好装咳嗽把这件事瞒过去了。
说实话,我心里一直装着埃里克。当我关上公寓的门时,门闩合上的那一刻,我会听到他的名字。当我走在大街上,他的名字会随着我的脚步声一起一落。当我在夜晚听到蟋蟀叫的时候,我发誓它们叫的是埃里——克,埃里——克。我不知道他的心里也是否一样装着我。
在我试穿兔女郎服装时,兔女郎领班把一对绿色的缎子兔耳朵安在我的头上,然后给我拍了一张宝丽来一次成像照片。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摆着姿势,简直不敢相信我会被选为优秀员工。
“我们再来一张。”奥德丽说道,“这样你可以寄一张给你妈,如果你敢的话。”
更衣室里的人都笑了。我两只手里拿着要换的衣服,看到我的形象出现在黏糊糊的灰色乳胶上。我的头发掠到我耳朵的后面,厚厚的刘海搭着我的眉毛。我笑得很开心,露出两个酒窝。我算不上那种魅力四射的女孩。我看上去没怎么改变,还是原来那个咧着嘴笑的女学生,只不过头上多夹了一对缎子兔子耳朵罢了。我把这张照片寄给了埃里克,随信还寄了一张从报纸上撕下来的兔女郎招聘广告:把握成名机会!成就明星梦想!
埃里克在回信中给我寄来了他自己穿着飞行服的照片,头发剪短了,站在T-28飞机旁边。他长得仍然很像演员特罗依·多纳休,几乎像孪生兄弟一样。我用胶带把他的照片贴在我的冰箱门上,心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他本人,至少他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