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节 求人不如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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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骨打为了表示对与宋人联盟的真诚与慎重,决定另派国使去往大宋。上次派往宋的使人因为擅自接受了宋的官职封赏,已经接受了教训,不但被褫夺了官职,而且尊臀上没有少挨大棍,这时候仍在趴在土炕上呻吟连声呢。
这次阿骨打派人出使,而且带了攻陷上京掳获的几名汉官作为献俘之用,狗头金、高丽参等土特产又是没有少带。
等到赵良嗣与金使回到东京,金使奉上国书,宋君臣才明白过来官家御笔带来的严重后果。金人国书中明明白白,详细开列了与宋人的和约细节之处,并且明言是宋人自家出兵攻取。若是不能,这和约也只是一张纸而已。
赵良嗣免不了要把自己争取土地一事加油添醋的表白一番。官家也只有好言安慰,加官晋爵,毕竟是自己错了,得想办法补救。
赵佶于是亲自接见金使,又赐宴童贯府中!宾主尽欢之后,还请他们到大相国寺与龙德太乙宫去烧香。
宋君臣心中所想的只是要女真使节观国之光而已,繁华富足的文明之邦用以夸视四夷也无不妥之处。
可恨的是后来王黼这厮为了一己之私,从此下令一改从前带了使臣故意绕行兜圈子的光荣传统——此传统的目的是为了不使来人尽晓大宋山川地理形势,这属于高等级的国家机密,岂可轻易示人?这样一来女真使节对于开封附近地理、险要等无不尽晓。当他们看到偌大一座开封府竟连一匹马都没有,而百业兴旺人民富足,垂涎于宋的豪奢之余,更生觊觎之心!
赵良嗣已经是一路辛苦,所以赵佶另派马政父子带了国书随了女真使节前往,再次交涉平、营之地与约期共举的事情。马政之子马扩,是北宋末年难得的一个外交人才,此人非常详实地记载了他与女真人外交来往的事情,为后人了解这段历史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马政父子随了女真使臣,千里迢迢泛海来到东北金国。宋使奉上国书后,阿骨打这次面上显得有点不好看了。此番赵佶学聪明了,国书中把燕云十六州所属府、县悉数一一标明了,另外还有他们希望得到的平营之地。
阿骨打直接明明白白地告诉马政父子,如果再提这种无理要求,就不惜与宋人毁约。二马听了心下叫苦不迭,只得耐下心来与女真人讨价还价。这一呆就是月余时间。
原来就在赵良嗣刚刚离开不久,女真人内部就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多数人认为:辽人立国二百年国势强盛的根本原因,就是占有了燕云之地。他们看出如果把燕云之地如此轻易地拱手相让,将会再次关闭南下的大门,对于他们的损失太过巨大。依目前情势看,以女真一国之力灭亡辽人也只是时间问题,那时尽有燕云之地,时不时地在边境线上大阅兵之类,想要金帛就有金帛,想要田土就有田土,想要美女就有美女。宋人胆敢说半个不字,自己直接动手也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粘罕却力排众议地认为:宋国四面被扰,却也始终不倒,不可小觑。粘罕所顾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要知道宋国有上亿的人口,以女真人这点生口计,就是加上牛马猪羊也不够宋人吃马嚼!
何况宋军这些年来一直没有闲着,与西夏征战不休,中央军与地方军加起来人数足有百万之多。要是真的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好欺负,契丹人会和他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啊?
阿骨打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得暂时听从了粘罕的主意,先留来使,徐图良策!而马政、马扩父子也正在心中嘀咕,这次空手回去也无法向赵官家交代,只得勉从虎穴暂栖身,等待事情出现转机。
这一天,阿骨打召集手下一起去打猎。
粘罕把马扩叫上一同参加围猎,而且是并辔而行。
旁边还带了一个胖翻译,这时候马扩与女真人交谈还得有个翻译官才成。当那翻译官吭哧吭哧地把粘罕的话说出来时候,马扩清楚地看到粘罕脸上刻意装出地那种不经意:“我们听说宋人只会把文章作得花团锦簇,不知道武艺如何?”
马扩听了回答道:“我朝文武大臣分列两厢,人才济济。有武能为文者,更有文臣通晓兵法的。”
粘罕听了翻译官的话,微笑道:“听说先生是武举,却是以兵书及第,不知会不会弓马之事?”
马扩早把粘罕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笑着回答:“武举并不只是考量弓马之事……”言外之意弓马只是小道尔。粘罕哪里听不出来,见马扩人生得瘦削,顺手摘下自己身上的弓递过来道:“红口白牙,空言无益。”
马扩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接弓在手,并没有打怵。他打马如飞,在马上做了几个漂亮的开弓动作,粘罕不禁愕然,他见到一个文文弱弱的使节就有如此手段,更是增加了对宋人的敬畏之心。
到了晚上,阿骨打亲自召见马扩。
估计粘罕早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和皇帝讲了,阿骨打也是心里没有了底。马扩见了女真皇帝,才知道阿骨打还是有点不大相信他能挽强弓,想与他明天一起出行射猎。
马扩听了谦虚地表示:射箭并非是自己所长,即使是偶尔中的,怕也是瞎猫撞个死耗子的事情罢了。
第二天,阿骨打屁股底下垫了张老虎皮,坐在雪堆上观看马扩的现场表演。
女真人给了马扩一张弓和一支箭,当然这弓与箭和宋人御用之物精美华丽相去甚远。阿骨打指了个雪堆让马扩试射,马扩也真是不含糊,走马如飞,弓开如月,箭似流星,一箭中的。阿骨打鼓掌夸赞道:“果然是好手段!南朝之人,有你这般善射的吗?”
马扩谦虚地说了一番话,又把女真人唬得不轻。
“小的这般手段的在大宋只是小儿科罢了,似我这般射箭软弱不堪的可以车载斗量。与那些祗候、诸班直、禁军、厢兵相比差距太远。那些戍边的弓箭手尽是精壮之人,小可这样的根本排不上号。”
阿骨打听了,在老虎皮上再也坐不住了,如坐针毡啊!于是起身上马继续前行,让人又给了马扩一支箭吩咐:“等会儿如果有走兽惊起,就请君再射。”他这是见马扩射的很准,担心他只是射死物还行,这活动靶如果射的好,那才是真厉害!阿骨打心思之缜密由此可见一斑!
一行人行出二里地远近,一只獐鹿被惊出了草丛,见了人没命的飞奔。阿骨打传令诸随从不许先射,要看马扩手段到底如何。
马扩一箭过去,那畜生应弦倒毙,女真人都是点头称赞不已。
第二天,阿骨打赏赐了马扩貂皮大衣、锦袍、犀带之物。
粘罕的父亲是国相撒改,因为马扩善射的美名已经在一晚上长了翅膀般传遍女真人的毡帐,于是撒改送马扩一美称为“也力麻立”,意为善射之人!
估计阿骨打一晚上没有休息好,心情相当郁闷。
马扩此后陪着阿骨打,对于女真人的生活起居、风俗礼仪了解甚多。此处不一一细载,略过不提。眼见得冬去春来一年将尽,阿骨打又派出使臣随了马政父子回国,国书、礼物又是必不可少,国书中再次提及——只有同时出兵攻打契丹,从前的合约才做数。
不料女真使臣刚刚在登州踏上宋土,就被登州地方官软禁了。原来全权负责与女真结盟的童贯大人暂不在朝,而且宋边关谍报人员给赵佶送来密报称:辽国天祚帝亲自提精兵十万,口称“巡边”实则是找赵佶秋后算账来了。赵佶闻报大惊失色,吩咐暂时搁下与金结盟之事。于是金国使者被安置在登州好好伺候着,就是无法面见赵皇。
正月也过去多时了,契丹人此番前来,不只是讨要“岁币”那样简单了!
相对于女真人的几名使节,这些契丹兵显然是更难打发的。此时,国之柱石童贯公公平灭方腊的造反,远在东南之地,赵佶身边少了主心骨。从前支持收复燕云之地的老相爷蔡京此时已经致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反对北伐。
王黼虽然如愿以偿地代蔡京为相,但是他的执政水平与蔡京相比相去甚远,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以为君分忧!
赵佶一番思索之下,只要能把眼前的难关暂时度过,其他并不在考虑范围了,于是就心生了毁约的念头。
女真使者远离故土,身负重托,哪里有闲情逸致每日只知饮酒虚度光阴呢。忍无可忍之下,使者几次自己跑出馆驿、表示要徒步远行前往东京面见赵宋皇帝。登州地方官哪敢放行呢,好说歹说,才劝回来。
幸好没有几天时间,官家的圣谕也到了,命令马政带着他们入京面圣,否则地方官真拦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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