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节 致命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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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良嗣这次出使,基本上是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在二百名女真士兵护送下踏上了归国路程的他,心中得意,和约既定,赵官家这番大喜之下加官晋爵的好事也会随之而来。正在吹着口哨沿途欣赏东北异域风光的他,忽然被女真皇帝派出的快马追及了。听到来人请他暂时返回去见阿骨打,赵良嗣以为事情又生出了新的变化,一颗心不禁七上八下。
赵良嗣在心中胡乱猜测了一路,直到再次见到了阿骨打才放下心来。原来阿骨打发走了宋使之后,忽然听手下人来报,国内牛马瘟疫流行。瘟疫在牛马间一传播,既会影响到女真人的日常生活,更会影响到行军作战。阿骨打得报心中闷闷不乐,忽然想起与宋使的约定,急忙派人去请宋使回来。
刚刚与宋人约好了,女真在西京大同动手,宋人就跨过白沟遥相呼应。如果第一次就爽约,也实在是不应该。
赵良嗣还以为女真人出兵西京也要宋人破费银子,正在心中踌躇。赵官家没有允许的事情,他是断不敢私下作主的。听到阿骨打歉意的解释,他才宽心。
本来口头约定是今年八月九日就出兵,因为女真国内的原因,只能推迟到明年再行另约时间了。这不同于毁约,阿骨打对这个来自遥远的天朝上国仍是心存敬畏的,这种敬畏是对文明与文化的敬畏!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样一件大事,赵佶却并没有思虑周详,他在给金国皇帝的御笔信件中提到的只是辽南京析津府所辖府县,根本没有把燕云十六州长城以南故地囊括。
赵良嗣据理力争,阿骨打答应他们暂时占据西京大同府,等到抓到了辽皇帝耶律延禧之后,再把大同归还宋人。赵良嗣又提出了平、营二州的归属问题。
燕云十六州是五代时期后晋石敬瑭送给契丹人的国礼,而平、营二州因唐末赵思温投降契丹国,平营之地也随之尽属辽人,却不在幽云十六州之属。
宋人想当然地按从前的疆域划分,天真地认为燕云之地理所当然包括了平营二州。
赵良嗣刚一提出平、营之地的归属权,阿骨打身周的重臣们便争了起来。他们不但反对把西京奉还,更对平、营二州的归属权表示了看法。
金国大臣高庆裔认为平、营(河北昌黎)二州只是在过去属于燕云一路,在辽人的统治下另分出一路为平州路,一共为为平、营、滦三州之地。要是把平营二州还给宋人,滦州城就是一座孤城,就是宋人不要滦州,女真人难道空降去管理啊?
在女真人看来,平、营之地的归属权没有谈的必要。尤其是平州(河北卢龙)对于女真人来讲却是必争之所。平州所辖的榆关便是今日之山海关,直到今天仍是华北通往东北的锁钥之地。
女真人对于西京大同的最终归属,基本上没有多作考虑就答应会奉还宋人。西京地方府县虽多,却不是女真真正想要的东西。平、营二州与西京相比看似地方贫瘠狭隘,在女真人的眼中却是必争之所。
等到高庆裔等人借口宋官家御笔未曾提及平、营二州之地,赵良嗣主动提出收回,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阿骨打马上明白属下的真实用心何在!
阿骨打也是女真民族中不世出的英雄,他在多年的争战中成了百炼精钢,已经与当年那个有点鲁莽的部落酋长不可同日而语。他与他的手下一样,也看出了如果想要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就要未雨绸缪。
如果与宋人依约行事,那么在顺利联合宋人灭辽之后,燕京路所属的各关隘紫荆关、居庸关、古北口、松亭关,都将为宋所有。如果自己把平、营之地也答应了与宋人,那么长城沿线唯一的一个险要山海关也送与了宋人。这样一来,再想要跨越这道院墙便变得极其困难。
平州地方虽小,战略地位却不容轻忽。
需要做出让步的地方就要让,该争的就要据理力争,况且曲不在金,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赵良嗣过早的泄露出了手中的底牌,阿骨打在与他商谈和约的事情上,完全占据了主动,而且有理有据,进退自如,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相对于女真人的洞若观火,宋君臣显然没有用心去做好准备工作。赵佶极有可能在亲笔作书的时候,只惦记着遣词用句了,而没有问群臣:辽人对燕云一路是如何划分的?
因为宋廷的这一个不可饶恕的疏忽,使得将来在外交、军事方面处处被动。
女真人把平州这块弹丸之地紧紧攥在手中,就此握住了刀柄,游刃有余地与宋人周旋。赵良嗣得到阿骨打对归还燕云之地的首肯,也自认为是功德圆满。要是再争下去,女真人再生出什么妖蛾子来就前功尽弃了。所以他也不敢就平、营二州的事情与女真人继续纠缠,他害怕因为这个事情因小失大。这种心态被阿骨打君臣看在眼里,乐在心中。宋人在和约未曾签订的时候,就已经落在了下风。
女真人对于宋这个天朝大国,从骨子里有种与生俱来的敬畏。这时见宋人派出使臣漂洋过海的来寻求合作,在内心中认为这是上天对他们女真人的眷顾。契丹人虽说已经日薄西山,但仍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女真人这次顺利地攻破上京这个契丹人龙兴之地,也是第一次对这个庞然大物发起的大战役。
眼见得可以顺利地拿下这座城池,又与来自远方的宋人结成了战略同盟。双喜临门之下,阿骨打胆气又豪了许多,他命令把辽历代先祖的坟冢尽数掘了,宫室寺院等一把火烧了。
这样做一来,是要宋使知道女真人是不会败盟的。二来,让仍打算与女真议和的契丹人彻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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