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节 大师辨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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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局长一行进门行了礼,表达完歉意,又寒暄了几句,孤舟横问:“树瘿壶带来了吗?”
“快拿上来,请大师过目。”陈局长忙招呼手下将壶摆在老人家的案前。
“树瘿壶”那雄浑苍劲的形象,的确让孤舟横一震,但他很快就摇摇头,伸手在壶里一摸,说道:“这把壶是赝品。”
众人都吃了一惊,唐东更觉出乎意料。大师的两个高徒都过来细看。
孤舟横说:“这把壶仿制之精美,工艺之高超,几乎可以乱真,如果明确标注它就是一件仿品,且不用说作伪者的名号,少说可以拍到50万元的高价。”
“这不是我送去粘的那把壶吗?”唐东问。
护送壶过来的大洼派出所所长急了:“不应该有错啊,这把壶一直在所里档案柜里锁着,要不是陈局过问,我们都把它忘了,大师我保证没人动过。”
“可是它和唐东给我的壶盖不符。”孤舟横说。
若水说:“爷爷,也许唐东把真壶的碎片拿去粘时,就被人掉包了。”
众人面面相觑。
“很有可能。”大师点点头说。
“我咋一点没看出来啊?”唐东相当吃惊。
孤舟横一笑:“这就叫高仿嘛,不但造型分毫不差,这把壶是用纯正的天青泥料制作,大家都知道,天青在明代很常见,许多保留下来以及出土的紫砂器,都证明了这点。这件赝品选用天青泥,一则是与原壶用料一致,二则天青泥近来少见,很多鉴赏家甚至高级紫砂人,对它的成分和烧成特征不熟悉,难以识别真假。”
“天青泥为什么少见呢?”唐东问。他在黄龙山目睹天青岩矿难以来,一直没弄明白这个问题。
“这种泥料一般都生长在矿脉的浅表层,随着表层开采殆尽,尤其是近二十年来,矿洞越挖越深,自然稀少。但并非没有,在岩层的裂缝处及靠近地下洞穴的地方,即有空气侵入的地下岩层中,仍有大块的天青泥层。”
孤舟横接着说:“这件赝品并没有满足用对了天青泥,在壶上,甚至伪造了包浆,让人从它身上,看出几百年来累积的自然光华,这应该是非常高超的技艺。但是,造假者没去唐东挖出原壶的实地考察,唐东挖出原壶的时候,它的身上附着着陶片、砂砾和黏土,这些我都提样交给文物部门了。附着物决定了包浆的种类和形式,绝非这把壶让大家看到的样子。”
大堂里鸦雀无声。
孤舟横喝了一口茶,示意让大家靠近假壶,研究包浆的感觉。
“还有,这把壶用印方式的问题。我们现在用印,是在保持一定湿度的坯壶上印上去的,这是明晚期开始的,而在明正德年间,包括时大彬中年以前,是用刀刻的印章。这把壶当然是刀刻的,但在供春的春字一撇上,多出一道细小的刀痕,这是故意的,为什么?也许作伪者将来要依此,证明壶的真正作者。”
“他为什么要这样,伪造成供春的作品,价值不是更大吗?”陈局长小心地问。
“若水,你回答一下好吗?”孤舟横笑着问。
若水从容一笑说:“也许,作伪者本身就是一位大师级的人物。从爷爷的分析看,这个人在仿制这把壶时,内心充满不情愿的痛苦,从这点上,我们就不难发现,有些人自以为了不起的时候,很容易产生妄想--唯我独尊。”
“好!”孤舟横赞赏道。陈局长和大家也都点头,唯独芸窗撅嘴。
“说它是赝品,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证据:这把壶的内壁,有好几处拇指的指纹,不过在上弧壁里,有一个拇指指纹,不用折光镜,是看不到的,但可以摸出来。尽管这个指纹有拖拽的痕迹,不是很清晰,但它与其他指纹完全不同,其他是涡纹,俗称为‘斗’,是仿照原壶的指纹做出来的,而这个却是流纹,它是造假者无意中留下的。”
孤舟横说到此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在一个肉眼看不出凸凹的壶面上,能够摸出指纹,甚至还能用手分辨出“斗”和“簸箕”,真的令人匪夷所思,这样的触感,该是妙到毫巅了。
陈局长心悦诚服地拍着手,很多人也都鼓起掌来。芸窗抓起爷爷的手,翻来倒去地看,然后骄傲地看看唐东和若水。唐东下意识地也看看自己的手,眼中充满茫然。
憋了半天的芸窗忽然来了灵感,她推了一下唐东:“这人费这么大本钱掉包你的壶,那你的壶一定是真的啦。”说完扫一眼大家,见都没什么反应,显然这个结论大家心里早有了,她又撅起嘴。
徐老伯给大家斟上茶,刑警队张队长问:“大师,能做出如此高仿的人,应该就是宜溪的……”
见孤舟横不语,陈局长瞪了张队一眼,然后说:“老人家,既然壶是假的,留在公安机关显然没有理由,就请奉还给贵弟子唐东吧。”
唐东连忙摆手推辞,芸窗抢上前要去接壶。爷爷咳嗽一声,芸窗赶紧把手缩回来。
孤舟横对陈局长说:“唐东都不要,我留它作甚?从这把壶上,我看不到制作工艺的细节,我只想看到原壶,只有原壶才能印证出,供春是不是已经采用泥片镶接的制作方式了。这件赝品,也许对你们破案更为有用。”
“要破案,先去查给唐东掉包的丁头儿。”芸窗又自作聪明地说了一嘴。张队长赶紧给她使个眼色。
陈局长谢过大师和唐东,征求意见似的问:“小唐能否到我办公室去一下,协助我们弄清楚原壶的去向。”
“好啊,我和若水陪他一起去。”芸窗抢着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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