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节 营救蒋介石下篇
-
当这次事变被揭露后，蒋介石的声望在国民政府一些外国人眼里提升很多，他们认为蒋介石是国家统一的象征，是中国挣扎了这么久、牺牲了那么多人换来的； 张学良一夜之间成为叛乱的代名词。美国大使在给张学良的一份电报上称，这次事变是对蒋介石的背叛，是在别人背后捅刀子。南京政府发起了一连串的宣传活动， 他们把张学良描绘成几千年来中国最大的卖国贼。张学良试图发电报向外国大使解释事变的原因，但是南京政府切断了和西安的一切通信。张学良在一份声明中说他 知道扣押国民政府领导人是不可原谅的，然而他的目的是想要国民党停止浪费金钱、生命来和共产党进行连续不断的内战，毕竟中国当务之急是保护自己而不是镇压 人民。
12月17日，张学良派他的私人飞机把周恩来接到西安。在1924年到1925年期间，周恩来曾经是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而蒋介石则担任黄埔军校的 校长。他们的信仰不同，中国共产党把西安事变看做是张学良等人抗日意愿和决心的表达，他们将充分利用这次机会，并最大限度的发挥调停作用。在某种程度上， 他们承受了十年的镇压，经历了大量的人员伤亡才赢得这样的机会。蒋介石声称中共的要求能否很快实现令人怀疑，他们已经被排挤，被边缘化了。这次事件不仅给 了共产党一个重建自己地位的机会，而且在帮助共产党与国际共产主义者建立平等关系上也起着重要作用。
周恩来清楚地知道蒋介石在国内的威信，也承诺要对这个事件做出和平解决。只有恢复蒋介石的权力，才能在南京政府和共产党之间达成统一战线共同抗日。这 次行动对共产党的胜利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出乎南京政府的意料，共产党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和仁慈。在关键时刻，这是一个明智的举措，共产党没有让中国人失 望。
蒋介石惧怕他以前的部下前来拜访，令蒋介石吃惊的是，周恩来友好地安慰了这个被扣的对手。中共方面已经应张学良的要求派遣了一个合适的人来对这个大元 帅的释放问题进行谈判。张学良又一次发电让宋美龄和孔祥熙前来。孔祥熙因为暂时接任蒋介石的位置而不能前来，宋美龄不顾丈夫的反对，雇了两个未婚的美国女 飞行员——贝利和史密斯，她们自愿执行这项危险的任务。当她们到达南京时，情势非常严峻，宋美龄要去西安与共产党会面。“很显然，她一直在哭，而且非常难 过。”史密斯描述当时的情况时说道。孔祥熙阻止她离开，因为他认为蒋介石很可能已经死了，担心宋美龄去后也会惨遭毒手。
后来，由张学良的好友、非政府人员的宋子文代替宋美龄前去。他于12月19日乘飞机抵达西安，交给蒋介石一个宋美龄的亲笔便条，内容是：“若子文三天 内不能返回南京，我便去西安与你同生共死。”蒋介石看到这些感动得泪流满面。12月21日宋子文返回南京，第二天上午宋美龄便在随身工作人员、宋子文、端 纳、蒋介石机密要员大理、根江等人的陪同下抵达西安。经过洛阳的时候，宋美龄要求军队指挥官不要执行南京政府关于轰炸西安的命令。滑稽的是，轰炸飞机成了 送给蒋介石的一个生日礼物。实际上，他们只是在洛阳郊外的荒野里扔了些炸弹，然后再报告说他们已经轰炸了西安。
在去西安的途中，宋美龄认识到自己对于此次西安事变所持有的态度以及做出的回应都将关系到她和蒋介石的生死存亡以及中国的未来。她下定决心道：“即使 他们很粗鲁，我也不能情绪失控，而是要顺其自然地和他们面对面进行谈判。”当他们即将到达西安的时候，宋美龄开始担心。到达机场前，她交给端纳一把枪，并 叮嘱他说如果自己被俘就不要有丝毫迟疑地杀了自己。到达目的地后，张学良前来接机，他看起来很疲惫也很尴尬。宋美龄亲切地跟他打招呼并让他找人帮她拿行 李，因为她讨厌自己的东西杂乱无章。张学良回答说：“夫人，我很惶恐。”他提出让她立刻去见蒋介石，但她要求张学良先去请她喝杯茶以显示他的绅士风度。
当宋美龄悄无声息地来到蒋介石的住所时，蒋介石脸色苍白地看着她说道：“你为什么要来？你已经步入陷阱了。”蒋介石后来写道，其实他当时非常感动，想 要大哭一场。宋美龄依然保持冷静，直到她看见自己受伤的丈夫满脸病容，无助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内心才涌起一股怒涛。她还给他带来了一副假牙。蒋介石拿 出早上刚读过的一首圣经里的诗给宋美龄看：“上帝在地上创造了一件新的事物——女人保护男人。”因为重提被俘一事，蒋介石变得很激动，于是宋美龄念圣诗给 他听，直到他睡着。
宋美龄平静地告诉张学良说他搞出的这个难题必须想办法解决。已经悔悟的张学良回答说如果之前宋美龄在西安的话，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当他试图说服蒋介石 联共抗日的时候，蒋介石不采纳他的建议而且斥责他。张学良说当时无法忍耐，一时冲动事情就发生了。宋美龄说：“委员长只会斥责那些他寄予厚望的人。”她还 试图改变张学良的信仰，她告诉张学良说如果他真的想为国家做点什么，他必须要寻求精神指导。
经过长时间的争论，这件事终于有了结论，这让在雪地里徘徊踱步的张学良松了口气。在宋美龄、张学良、宋子文和端纳的共同努力下，蒋介石最终被说服并理 解了张学良的忠诚与爱国之心，他似乎同意联共抗日，并要求回南京政府处理这件事。他认为这场暴风雪是上天为他考虑中国未来而助他的一臂之力。
圣诞前夕，谈判进行到深夜，事情还没有得到解决。宋美龄因没有圣诞树不开心，圣诞节早上，端纳送给她一台打字机，蒋介石则用打高尔夫时穿的袜子来代替 圣诞袜。孔祥熙知道张学良孩童时喜欢在圣诞节交换礼物，但张学良不是基督徒。于是孔祥熙发来电报说：“对这个国家来说，什么礼物都比不上释放蒋介石来得 好。”尽管中国有句谚语叫“不能放虎归山”，但张学良最终决定在圣诞节下午释放蒋介石，虽然他并没有从蒋介石那得到团结抗日的肯定答复，但他放弃了对蒋介 石的拘留。
对于蒋介石获释的原因至今仍是个谜。杨虎城反对释放蒋介石，共产党一开始认为张学良会被处死。大多数人认为是斯大林命令中共释放蒋介石的，斯大林对扣 押蒋介石持批判态度，他希望中国保持安定，以此来抵抗日本。据端纳说，大家认为共军应该单独编制；南京政府要发一些军饷保证军队不躁动；还要专门成立一个 委员会去断定他们到底是共产党员还是单纯对政府不满的公民。张学良最初的八项要求被削减到四个——抗日,释放政治犯,重组内阁,结束对中共的内战。蒋介石 承诺不会严惩他的扣押者。有报纸宣称宋氏家族为蒋介石付了赎金，但张学良家资巨富，收赎金的可能性不大。宋美龄和她的哥哥向共产党所做的保证都是通过周恩 来。“所有有关方面的谈话都是蒋夫人和宋子文谈定的。”周恩来说，“蒋介石个人并没有保证什么。”
在准备启程离开时，蒋介石了解到张学良的忠心并叫他坐在他的座位后面。但是，他不赞成张学良的建议——张学良坚持要回到南京。“我天生粗野鲁莽，现在 我的确酿成大错，不仅触犯法律，也失敬于您。”张学良在给总司令的信中写道，“羞愧难当，甘愿尾随您回南京，请您囚禁，任意处罚。”张学良以一种愚忠方 式，和他的被俘者一起离开了，并为使他的总司令尊严受损而表示歉疚与后悔，同时也证明了他扣押蒋介石并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是完全出于爱国考虑。很多人认 为他此举是去慷慨赴死。
蒋介石被释放的消息发布出去后，人们认为“抗日有望”，举国欢庆，他的支持者也空前增多。消息播放到哪里，哪里的居民都会自发燃放爆竹来庆祝。国民的 情绪一片高涨，对日作战已是不可避免。12月6日，蒋介石和宋美龄到达南京机场的时候，欢呼的群众早已等候在那里。蒋介石召开内阁会议，在此会议上他欲引 咎辞职，但内阁并未通过。于是蒋介石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待在祖屋以消弥痛伤。对于事情的结局，宋美龄极力劝说蒋介石要从宽处置这位“少帅”。他不为权，亦不 为钱，只不过是为了祖国而无视个人安危，甚至牺牲自己。蒋介石明确要求军委会给予张学良“宽大处理”。
但是在12月31日举行的军事法庭上，张学良并没有抑制自己的情绪。他说：“在南京，我唯一尊敬的人就是总司令。我鄙视所有的人，假如我能够摆脱，即 使单枪匹马，我也会开展一场革命去逐出所有的人。”蒋介石和宋美龄非常愤怒，因为他以这种方式自暴自弃。“现在，我不能帮他。”蒋介石说。
张学良被宣判监禁10年，并且被剥夺公民权利5年，鉴于张学良的真心悔过，蒋介石为他申请赦免。在南京，张学良官复原职。令人奇怪的是，虽然他获得了 一个“特赦”的称号，却必须要接受严格的监视，而且南京政府方面并没有公布恢复他职位和公民权利的消息。过了几个月，张学良便从舆论中消失了，他的身份仍 被国民猜测和议论。根据端纳的建议，蒋介石试着劝说张学良转变成基督教徒。宋美龄告诉张学良：尽管他身上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也有很多优点，如果他不沉浸 在女色中，而是成为一个基督教徒，他也许还有一些希望。作为一个亲密的朋友，宋美龄理解张学良，张学良也信任她。尽管宋美龄同情张学良是个人才，蒋介石也 表现得宽宏大量，但他对于挟持他的人却从不手软。张学良在他人生的尽头也这样说：“我能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蒋夫人，蒋介石一直想把我枪决。”
被英国大使形容为“完美魔术”的“西安事变”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关键性的事件。张学良迫使中国国民党和共产党再次建立联盟，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暂时结 束了内战，使日本侵略中国更加困难。在公众面前，宋美龄和蒋介石是一对理想夫妇，只有富兰克林和艾琳娜夫妇可以与之相比。对于威严的总司令来说，宋美龄以 前只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小女人，但她在西安事变中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在西安事变中美龄和子文同意了张学良的要求，以此来换取蒋介石的被释。尽管蒋介石在公 众面前宣称自己对扣押他的人并没有做出任何让步和妥协，但作为一个党的领导人，他以沉默来承认这个条约生效。被释放后，蒋介石改变了态度，他选择了顺从自 己的妻子。宋美龄私下里威胁他说，如果他不遵守在西安达成的协议，她就离他而去。
据端纳透露，当蒋介石身处危难之中时，美龄受到了南京政府的粗暴对待。在蒋介石被拘期间，宋美龄起草了一份26页的文件，解释了她和南京政府之间的关 系，并威胁说要散布此消息。中国报纸抨击端纳是个叛徒，要求将他驱逐出去，美龄飞来帮他辩护，同时蒋介石也写了一封公开信宣称自己对端纳有信心。但是新生 活运动已经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人们纷纷猜测端纳鼓动了许多反腐败改革，结果他树敌了，美龄也如此。
宋美龄和蒋介石写下了他被扣押的缘由，并在美国报纸上以连载的形式发表。一个编辑将其以书的形式发表，并附上了印有蒋介石亲笔书法的银色封面。宋美龄 把在国外出版得来的收入用来慰问在西安事变中丧生的蒋介石保镖的家人。《纽约时报》认为蒋夫人的形象不仅美丽，而且强有力地勾画出在动荡中苏醒的中国形 象。蒋介石被扣押的原因令人颇感震惊和奇怪。时报宽容地宣称，这一事件体现了国民党对于中国当时局势的现实考虑和美好愿望。美龄憎恶国外媒体关于西安事变 耸人听闻的报道，但她并不反对他们对自己的奉承。
蒋夫人以女英雄的身份出现在西安，但也树立了强大的敌人。陈立夫是蒋介石长期以来的亲密伙伴，他曾和宋美龄争辩说南京有一个秘密团体想要去刺杀蒋介石 以夺取政权，并因提议攻打西安而成为被宋美龄批判的人之一。陈立夫随后宣称每个人对她都有怜悯之心并且没有坏意图，不顾危难去解救自己的丈夫对一个妇女来 说难能可贵。“但是她不能……拿走所有的荣誉，并借机败坏别人的名声。”陈立夫严厉地说，“这就像一个人在战后获得了一枚奖章，然后就声明了他代表着成千 上万在战争中牺牲的人。”她的书“伤害了很多人”。陈立夫说。
美龄在解决西安事变中的表现大大提升了她在丈夫心中的地位，也改变了西方人对她的看法，把她推到了世界的舞台。她还成为中国现代女性的代表——独立自 主，基督教徒，拥护自己的丈夫，和丈夫共同奋进并帮他完成自己的目标。她被塑造成一位女英雄形象，特别是在美国媒体中，美国《时代周刊》把她称为“在任何 时候她的智慧都显露无遗，她的力量使她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即使是在面对邪恶时。”《波士顿邮报》声称：“现代中国真正的统治者是一个女人——宋美龄女 士，她指导着独裁者。”
京公网安备1101020200752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