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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上海美女下篇

  文章的刊发给了美龄很大的鼓舞,她考虑去写一些关于改变上海“丑陋面貌”的文章。她这样写给米尔斯:“每天各地都有太多苦难在发生,有时当我看到那些 又脏又臭的贫民时,我觉得建立一个全新的伟大的中国是没有希望了,这只是我个人狭隘的观点。”美龄还考虑去慈善机构做事,“的确,我非常不喜欢那些难闻的 气味和杂乱不堪的场景,但我想如果希望这种脏乱的局面有所改善的话,那总要有人看到这一切。”美龄还发誓在回国第二年要努力了解上海整个社会的需要。“也 许有朝一日,上海市政委员会清醒过来,他们会意识到这里90%的人都是上海人,市政部门在改善绝大多数人的生活问题上几乎没有做出任何贡献。”
  
  看上去美龄在开始尝试一种全新的角色,但她本人却陷入一种失望之中。她说自己需要“让大脑充分休息一下”,她感觉自己身边围绕的都是“所有可能出现的 各种绝望的力量”。美龄还说自己供职的委员会“什么都不做”,在写给米尔斯的信中,美龄这样提到:“他们只会做表面文章,人们见面讨论得更多的是衣服而不 是如何让城市更好。”美龄期望从事“那些艰苦的、真实的、生动的、可依赖的、有价值的工作……那些能让我身体极度疲劳,根本不需要在乎床是否舒适就能安然 入睡的工作”。伴随她这种不安静的情绪出现的是身上的麻疹,这可能是由于接触“有毒油漆”的缘故。这种病困扰了美龄很多年,开始时她身上出现类似于荨麻疹 的小疹子,随后身体会特别痒,通常这种病会持续几周时间。美龄认为自己生病是弟弟房间里的油漆造成的,但母亲倪桂珍却说这是由于美龄拒绝跟自己去参加教堂 重生仪式所致,生病就是对美龄的“报应”。美龄认为自己遭遇了这么大的痛苦,母亲应该给自己买一件猞猁皮衣作为补偿。早些时候母女二人在一家叫做“巴黎庄 园”的服装店里看到过这款衣服。
  
  麻疹还没有好,美龄又惹上了车祸官司。一天,家里的司机开车带美龄出去,汽车忽然撞到了一个小孩,很快美龄就被一大群“低级阶层的人”围了起来。孩子 的母亲嚎啕大哭,被撞的小孩流血不止。美龄想把孩子送到医院去,可是汽车又没油了,司机还跑了。后来美龄拦下了一辆福特车,等到把孩子送到医院后,美龄就 离开了,回家时,美龄非常“害怕”。母亲倪桂珍很担心舆论对家里不利,她特别担心如果人们不去关注被撞小孩的命运,那些“下层民众”转而会围攻家里。虽然 小孩只是轻微受伤,但美龄却高烧41度,嘴里还念叨着汽车不要撞自己。医生说美龄是被“吓到了”。警察局派人对美龄进行调查,但从高烧的美龄嘴里他们得不 到任何答案。
  
  康复后,美龄北上去了港口城市天津拜访大姐霭龄。到了天津后,每天晚上她都会带霭龄的女儿和儿子去看电影、听戏。后来,美龄还去了北京,家里很多亲友 都住在北京的“宫殿”里,她也去了长城和明十三陵。1918年11月11日,第一次世界大战宣告结束,一向繁荣的上海注定也将呈现经济增长态势,美龄也从 北方回到了上海。她因为为基督教女青年会募集善款而“屡屡追逐”在上海的外国银行家们。在写给米尔斯的信里,美龄兴奋地表示:“我以私人名义去找那些银行 家,直视他们,说服他们进行募捐。我从来不会对两个人说一样的话,首先我会抓住他们的兴趣点,看看我说哪些话能打动他们,之后我就会趁热打铁。”有些人, 美龄会选择用社会责任感打动对方;而有些人,美龄则对其灌输“经济”感召力。美龄会说帮助中国的年轻女性是那些银行家的兴趣所在,她还表示自己只是志愿 者,什么经济报酬也没有,只是“为中国变得更强而努力,知道自己能做些事情,从而得到满足感”。
  
  对于募集善款的挑战,美龄感到非常兴奋。“我喜欢这项工作。”她这样告诉米尔斯。参加善款募集工作的一共有60人,号召银行家捐款本身就是“虎口拔 牙”的事情。除了募集善款的工作外,美龄还担任女青年会的秘书。但她更多的是参加各种演讲,她说让外国人演讲远不如让一个中国女孩儿演讲更有效果。每次去 募集善款时,美龄都会穿上自己最华丽的衣服。“没什么比戴礼帽、穿皮草、化妆更能提升一个人的信心了。”美龄写道,“穿上华丽的衣服意味着在争取大额款项 时更有把握,如果一个人给的钱连我的一双鞋都买不了,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做。事实上我从来都不会说那是善款,我会说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机会。他们做这些日后 都会得到回报,因为一个更强大的中国将意味着中国的经济会更好!”美龄的努力换来了很多大额善款,募集工作也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后来,美龄还发起了归国留学生圣经会议。会议的主题是作为从海外留学归来的中国女性应该如何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推进中国的改革。有关新女性在教会的职 责也属于圣经会议主题的范畴。美龄认为仅靠改革是不够的。在写给米尔斯的信里,美龄提到了自己的牧师,说他在布道时的内容都是“最陈旧的说辞”,而且这个 人“还非常懒”。“不过我妈妈从一开始就在那家教堂祈祷,是那里最早的一批教徒,她还被当做教堂的支柱,所以我只能通过送一些书给这位牧师来改变他,希望 这些书能帮助他,为他的布道带来新的启发。”
  
  在写给米尔斯的信里,美龄很少谈及政治话题。起初是因为战时审查制度,但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透过宋家的视角,美龄越来越能意识到中国混乱的政治格 局。尽管美龄早期的想法有些天真,加之没有成型,但这仍然给她日后登上政治舞台做好了铺垫。当时中国混乱的政治环境让美龄感到非常失望,她希望自己能对历 史非常了解。在写给米尔斯的信里,美龄提到如果自己能非常了解历史,就可以给一些知名报社写信,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但同时美龄又担心报社编辑会因为其 他原因——难道她就不能为中国女性写些好的东西——不刊登自己的文章,那样的话,将是对美龄自尊的侮辱。
  
  当时的中华民国拥有两个政府:位于北京的北洋政府和位于广州的国民政府。国际上普遍认可的是北洋政府,而国民政府则是由美龄的二姐夫孙中山于1917 年9月1日创立的。国民政府成立前,孙中山和宋庆龄一直流亡日本,但成立后不久,孙中山就被迫下台,他和宋庆龄也搬到了上海。北洋政府和国民政府背后都有 各地军阀的支持,他们也因此更有本钱在中国政治舞台上你争我夺。美龄认为一片混乱的中国既不能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协约国(包括英国、法国、沙皇俄国等) 提供任何帮助,也不能改变中国当时在世界上的地位。1919年3月,美龄在写给米尔斯的信里写道:“以鄙人愚见,我们的政府应该为全力走向民主做些事情, 因为我们已经与反对专制的国家站在同一条战壕里了。”对于中国的未来,美龄深信一支强大的军队对于解救中国于水火之中是非常重要的,但她也知道目前的中国 缺少优秀的军事专家。由于此前美国曾向中国提供了军事贷款,美龄乐观地认为如果中国向美方提出“暂借几位美国军事人员进行军事培训的话”,美国总统肯定会 表示同意的。美龄还预言在1919年的《凡尔赛合约》里,中国将不会有任何发言权,因为中国并没有与其他国家对等的军事能力。虽然美龄并不相信“武力即权 力”,但权力可以激发“那些期待高于自身能力的国家”的恐惧感。


  
  1919年6月初,美龄给米尔斯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她在信中描述了有关五四运动的事情。五四运动的起因是《凡尔赛合约》,一些对该条约不满的学生 发起了这次运动,后来遍及全国。《凡尔赛合约》中的第156条指出,将原属德租界的山东省港口城市青岛划归日本,其中并没有提到归还青岛主权的问题。但这 样的条约却得到了北洋政府代表的认可和签字。这种不公平被中国知识分子认为是对国家的侮辱,五四运动因此爆发。五四运动是一场“知识分子发起的运动”,带 有爱国主义觉醒的特征。这场运动反抗外国势力对中国的控制,运动发起人相信进行文化改革的必要性。五四运动给中国一代人带来了非常深刻的影响,也因此被认 为是共产主义在中国的开端。运动的主要参与力量——青年知识分子们——希望借此对中国使用了两千多年的政治体制、教育体制、语言、社会进行改革。很快,五 四运动转化成了一场通过知识和社会改革,特别是西方科学、民主两个概念促进中国走向现代化的运动。
  
  学生的示威游行最先从北京开始,之后发展到了上海,随即便带来了全国范围内抵制日货的运动。美龄虽然希望这场运动继续下去,但她也担心学生们在这件事 情上的决心。“我认为这场抵制日货的运动到目前为止还是很有效的,因为它带来了具有建设性意义的方案。”美龄写道。但她也担心日本会因此对中国怀恨在心, 最终要求中国割地赔款。美龄写道:“如果在一切终结之前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那么我们必然将要面临最糟的结局。”当时,人们普遍认为一定是日方派人贿赂了 北洋政府的官员,以至于后者同意了《凡尔赛合约》中有关山东半岛的内容;之后又是同一批北洋政府的官员出面制止抵制日货的运动,他们还逮捕了一些游行的学 生。“我的心在为这些可怜的学生流血,卖国的行为毫无人道,我希望那些腐败的、肮脏的、贪婪的、毫无人道的人们坠入地狱。”美龄在写给米尔斯的信中愤怒地 表示,“虽然憎恨其他国家的人并不好,但盛怒之下的人们往往会感到绝望。绝望的人在对待那些任何时候都高贵仁慈的人时,最好送他们下地狱!”


  
  在写给米尔斯的下一封信里,美龄对五四运动中的学生领袖给予了高度的赞扬,言语中流露着自豪感和对中国未来的希望。这时让她和其他一些归国女留学生加 入到五四运动的大军显然已经晚了。面对来自全国各地的压力,北洋政府不得不做出选择:接受“叛国者”——也就是那些应该为《凡尔赛合约》负责的政府官员的 辞呈,并释放了被关押的学生。“即便对中国最终的救赎充满信心的人,也都被这些学生的热情所震撼。”写到这里时,美龄非常激动,“所有日本人都认为我们是 一个冷血的民族,无论是思想上还是行动上,他们认为我们根本团结不起来,但这次我们的确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在五四运动前,日本人总是带着傲慢和高人一等 的神情,而现在你可以看到他们灰溜溜地走了。”
  
  1919年春,美龄再次对婚姻表现出了矛盾心理,她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美龄收到米尔斯写的一封“歇斯底里”的信,里面的内容非常混乱。美龄认为自 己找到了朋友问题的根源,“我认为女性……带有非常明显的缺陷。如果女性不结婚,她们似乎就被生活欺骗了。”美龄在写给米尔斯的信里表示,“如果一个人没 有孩子的话,她还能期望什么呢?”不过这番说辞并没有用在美龄自己身上,她说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不应该爱上一个不能结婚的人,那样我会伤了很 多人的心”。这里美龄是在暗指之前那位已婚男性。“有时……我真想放弃一切和他结合。但对于每个女人来说,婚姻这项职业都是她们最重要的一份职业,这项职 业不应该成为任何其他事物的附属品。”关于信中提到的那位男士,美龄在一次开玩笑时说他并不是“天才”,只是“对他自己有着很强烈的信心,无论外界怎么变 化,他都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美龄曾在米尔斯遇到一个“恶性事件”时安慰对方,这次恶性事件的主角是米尔斯和一位男士。美龄建议米尔斯在与男性接触的时候“完全忘掉有关于性的问 题”,“从组成上来说,性本身就是爱的一部分,如果你能把性和其他组成成分一起作为爱来考虑的话,你会觉得这并不恶心”。美龄非常肯定地表示,但其实这时 她对于性的了解仅限于学校里学到的知识。“肉体的爱恋就像巴赫或贝多芬的某些乐章,有些乐章可能本身很不和谐,但如果和其他乐章放在一起,整个乐曲将非常 和谐、非常美妙。相信作曲家也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因素。”美龄还对米尔斯表示,虽然那个男人在她心里“非常恶心”、“非常粗鲁,就是一头野兽”,但并不是所 有男人都是这样的。
  
  1919年7月,上海流传起了美龄已经订婚的谣言。被谣言吓坏了的倪桂珍决定把美龄锁在家里一个月,在此期间不让她与任何人见面。美龄“报复”性地决 定与人订婚。事实上,她告诉米尔斯:“我非常无聊,非常非常无聊,好几次我都是一个人喝茶……我感到我处于极度的压迫状态中。有意思的是,我并不在乎任何 对我示好的男性的一切,我认为既然我不爱了,那接下来最好的就是被爱,难道不是这样吗?”

  
  1919年8月,已经回到上海居住的大姐霭龄生下了第三个孩子,美龄给这个孩子取的英文名是珍妮特•美(JeanetteMay),其中“美”取自美 龄英文名中的第一个音节。当年秋天,美龄被选为美国大学女子俱乐部上海分部的副主席,霭龄则担任当时上海最大的女性联盟——马克谛耶妇女联谊会 (McTyeireSorority)——的主席。在照看两个外甥和一个外甥女的间隙,美龄还是会奔波在各种茶会、晚宴之间,并去电影院看电影。美龄对米 尔斯说:“我在上海的朋友圈子太大了,我几乎都要忙得联系不过来了。有意思的是,即便挤出一点时间忙我自己的事,我也会非常焦躁不安,根本不能安静地坐下 来。”1920年5月12日刊登在《上海公报》上的一张图片道出了美龄在上海受欢迎的程度。照片上的美龄头戴韦尔斯利式女帽,身着礼服,照片还配了标题 ——“中国‘归国学生’的迷人风采”。
  
  1919年初秋,美龄恳求母亲倪桂珍让自己离开家门,出去找一份真正的、令人满意的工作。早些时候,家里人曾反对让美龄出去从事一份医疗救助工作,这 让美龄非常失望。志愿者工作对美龄来说不过是权宜之计,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实现任何理想和愿望。尽管有一份报纸邀请美龄任职,但她又担心如果自己同意的 话,家人会非常生气。“传统的天朝大国并没有将触手伸出来,如果一个女孩儿与男性共事的话,她的道德不应该被认为是有问题的。”美龄甚至愤怒地对米尔斯说 道:“该死!我想如果我有方法的话,我就能有所成就了。但生活在一个饱受尊重的家庭里,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里发生的一切,我根本不可能在没人陪同的情况下 和男性出去。”络绎不绝的求婚者让美龄非常生气,她说自己最终会被这些“无聊的人”折磨死。
  
  1920年,美龄开始考虑重返美国学医,但遭到了母亲倪桂珍的反对——如果学习,小女儿将离开六年,这只是倪桂珍反对的原因之一;她还认为美龄的健康 情况根本无法应付医生的工作,还说美龄可以从事其他行业,这同样也能为中国贡献自己的力量。倪桂珍对美龄很好,对她也很依赖,所以美龄在写给米尔斯的信 里,表示很“讨厌”想象离开母亲的生活。回国之后,美龄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这是她从小在美国读书时一直缺失的。“我想我开始丢掉了一些个人主义的想法, 我开始比任何时候都能理解‘家庭的意义’。”但这依然不能阻止美龄想成为医生的想法。“和婚姻相比,我更想要一份工作……医生的生活很充实,也能接触到不 同的人,这很有意思。但现在,除了婚姻和教书外,中国女性没有别的出路,在不违背家庭传统的前提下,我根本无路可选。”美龄不可能从商,那样的话会引起轩 然大波,会带来很多“烦恼”;社会服务工作“理论性太强”,而且“都是门外汉的工作”,只是“空谈”,没有任何实际的结果。倪桂珍则说美龄是在“寻找幸福 的蓝鸟”。
  
  美龄通过回家之后的经历,还给米尔斯上了一课:“有朋友很好……但朋友有时很难相处,而家人则是一直站在你身边的人。”这是因为不久前美龄刚刚切除了 扁桃体,据美龄自己说,由于自己“极易过敏的体质”,手术使她一度“滑向了崩溃的边缘”。现在,美龄兼有多重身份:美国大学联盟的执行主席、基督教女青年 会的董事会成员,之前她还接受邀请,加入马格丽特•威廉森医院(MargaretWilliamsonHospital)的董事会;此外她还兼任另外两个 活动组织的秘书,还是多家委员会的主席。这样的生活让美龄感到非常疲惫,但“我喜欢积极的生活,喜欢忙得团团转”。美龄写道:“对于悲春伤秋的生活方式我 可没有耐心。天啊,我现在还没结婚呢!”


  
  1921年2月,美龄前往广州拜访二姐庆龄和姐夫孙中山。宋庆龄和孙中山于1915年结合,之后几年,两人一直致力于将中国带上共和的道路,但一直都 没有取得成功。令孙中山失望的是,自1912年孙中山将总统职位让出后,到1917年近六年的时间里,他和宋庆龄一直过着流亡海外的生活。1917年夫妻 二人才重新回国,之后两人也是在上海、广州两地奔波。之后,孙中山被排挤出了广州国民政府,他和庆龄只能住在位于上海法租界莫里哀路29号一处朋友赠送的 公寓里面。正是在这里,孙中山决定振兴中华革命党(其前身是同盟会,译者注),并在1919年将其更名为国民党。1920年孙中山当选为中国大总统,他和 宋庆龄重返广州。不过最开始,孙中山政府的统治范围并没有超出广东省,之后也只是把广西纳入到管辖之下。
  
  来到广州后,美龄住在庆龄位于观音山上的家里,观音山因为山上的观音庙而得名,屋外有大批带枪的警卫守护着。山下驻扎着属于广东国民政府的军队,共有 五千人。美龄每天都能听到军队吹号的声音,看到士兵们操练的身影。庆龄还带美龄去广州最著名的景点参观,两个人要顶着太阳坐车穿梭在观音山崎岖的山路上。 最开始,环境的改变很符合美龄的心境,但后来她逐渐陷入一种自省的情绪中。她觉得自己毕业后四年里什么成就都没有,如果当时留在美国学医,自己现在早已经 是一名医生了。在十分失望的心情下,美龄给米尔斯写了一封信:“如果我性格真的很坚强,就可以克服所有困难,就可以离开这个安逸的家,深入社会,‘凭借我 个人的力量’做些什么。”


  
  就像美龄自己说的那样,那种“饱满的喜悦心情”已经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美龄也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怎么了,她常想去做修女,或者选择“随波逐流,能让我 不去想问题”的婚姻。但自从回到中国后,美龄几乎可以说对男人很了解了,“即便他们现在没有情妇,以后也会有,”美龄写信给米尔斯抱怨道,“我看到过很多 这样的情况,那些我曾认为绝对可以信赖的人啊……这种对于普通已婚女性来说经常发生的事,对我来说却是难以容忍的,即便让我想一想都觉得无法忍受。特别是 在中国,这里的道德标准和美国差别极大。”美龄希望换个环境能改变自己糟糕的心态,但“我还是不能把自己从中解脱出来”。她这样写道。她在广州住了三个 月,其间也收到多份母亲倪桂珍催促她回家的“加急”电报。
  
  最终,在1921年5月,哥哥宋子文“取道”香港把美龄带回了家。就在从广州搭船回上海的前一晚,美龄在朋友家与一位叫伯尼(Mr.Birnie)的 男子相识。从广州到上海三天的航程让两人成了“非常好的朋友”,以至于数月没有与亲人见面的美龄回到上海的第一天就与伯尼共度。“我们在一起非常愉快,有 生以来这是我第一次率性而为,这让我非常高兴。”美龄在写给米尔斯的信里这样说道。不过家里人对此并不看好,他们认为这使家里受到了侮辱,指责美龄在航行 途中“把他捡了回来”。美龄自己是这样写的:“也许自己比爱其他任何人更爱伯尼先生,但一切只限于友情的范围而已;我的家庭非常保守,非常在意家族声誉, 也非常在意家族血统的纯粹性,他们宁愿看着我去死,也不愿意看到我嫁给一个外国人。”

  
  虽然是朋友和家人羡慕的焦点,但美龄也有自己的苦恼,并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那些社会活动、交际活动和各种自我提高的活动也没有让美龄找到对抗“空 虚”、“无聊”的良方。现在,她在尝试一种全新的方法——信仰上帝。美龄以前并不信仰宗教,她坚持认为“我太独立了,根本不可能做一个温顺、谦卑、唯命是 从的人”。美龄的大姐霭龄,这个被美龄称作“全家最聪明的人”,也一度很难说服美龄皈依基督教。美龄认为所有有关宗教的言论都是“老女人的无稽之谈”。很 久之前,美龄就认为大姐劝她信教的做法是“有意在荼毒自己的思想,是从心理上对自己进行荼毒”。无论何时,只要涉及到宗教信仰问题,美龄都会非常生气。但 现在,她已经意识到大姐是正确的了,唯一能克服“懒惰心理”的方法就是“与上帝沟通”。美龄坚持向米尔斯表示自己并没有疯,更没有成为“伪善家”,她只是 很享受在阳台写作的时候吸烟。后来美龄又开始邀请朋友来中国了,1922年初米尔斯来到了中国,并在中国住了很多年。
  
  除了为陈友仁的《上海公报》撰写稿件外,美龄对劳工改革也很感兴趣,并参观了上海公共租界的几家缫丝厂。虽然这几家缫丝厂有国内、国外之分,但美龄看 到的几乎都是相似的景象:工厂里有很多童工,很多都是刚过幼年却因工作身染肺病。他们站在热气腾腾的容器前,用热水不断冲洗煮沸的蚕茧,并从中抽出丝来。 每天这些工人都要工作12到14个小时。看到眼前这片混乱的景象和极度危险的工作环境,美龄吓坏了。而这里不仅是工人工作的地方,还是他们休息的地方:工 人中有带小孩的妈妈,大人在机器旁边工作,小孩就待在过道里。美龄对这种血汗工厂的制度深恶痛绝,还发起了改善上海童工工作环境的运动。这次运动的结果就 是美龄被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任命为童工委员会成员。美龄也成为第一位负责童工事务的中国人,也是第一个女事务官,就这样美龄开始在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
  
  1922年,美龄曾半开玩笑地表示,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她宁愿住在“间接获得的荣耀里面”。但在个人问题上,和自己同龄人不同的是,美龄回国已经十 年了,在此期间,她一直是孑然一身。不过在众多的求婚者面前,美龄也有一个认真考虑的对象,对方名叫刘纪文,广东人,小伙非常帅气。1915年至1917 年,他在日本志成学校及法政大学求学,回国后追随孙中山并在国民政府任职。1924年,刘纪文来到英国,在伦敦大学的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和剑桥大学学习,并 于1926年回国。人们对于刘纪文和宋美龄的爱情故事所知不多,但普遍认为两人曾订过婚。数年后,当被问及订婚一事是否属实时,刘纪文表情尴尬,他并没有 直接答复,只是说当年是宋美龄介绍他和妻子相识的。
  
  为了争取到更多省份承认自己的国民政府,孙中山发起了北伐运动。但由于资金和军备力量的匮乏,北伐运动最终宣告失败。1922年6月16日,反叛势力 炮击总统府,孙中山、宋庆龄被迫离粤。庆龄回到了上海,孙中山则登上了一艘炮艇,在广州附近等待外国势力的救援,或其他义军的支援。逗留了两个月后,孙中 山彻底放弃了希望,随庆龄退居上海。在这场严峻的考验中,孙中山身旁一直有一位忠诚的军官,他的名字叫做蒋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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