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美国的月亮更圆”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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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内战前,梅肯是一个很富庶的小镇,镇上有一座非常漂亮的建筑,完全是内战前的风格。内战中,这座建筑幸运地被保存了下来,同时保留下来的还有内战 前的精神。美龄自己也充满了这种南部精神。一年暑假,美龄赴北方进行学习,当一位老师让她描述联邦威廉•提康普赛•谢尔曼 (WilliamTecumsehSherman)将军在南北战争中进攻南方的经历时,美龄写道:“原谅我,我是个南方人,您的这个问题使我很难过,我能 不能不回答?”在当时的战役中,谢尔曼曾命人纵火烧毁了整个亚特兰大。
宋美龄是一个很热情、开放、早熟的女孩儿,有些场合,她也会表现得非常可爱,有些时候她甚至还很调皮。让两个姐姐很头疼的美国风俗和单词词性,对美龄 来说却轻而易举。很快,人们就看到了美龄对语言的掌控能力,日后,也正是这种能力让她更加闻名。她总能用机智幽默的语言让自己摆脱尴尬的境地,甚至让人们 忘了她外国人的身份。在威斯里安公会女子学校就读期间,这里严格的校规明令禁止学生们使用化妆品,在这里化妆品被认为是粗俗的产物。一天,人们发现美龄的 脸颊和嘴唇都红红的,一个年纪大一点儿的女孩子用指责的语气质问美龄:“美龄,我看你肯定是化妆了!”美龄回敬道:“是的,中国粉!”有时,两个姐姐也担 心小妹妹的巧舌如簧会令她自己陷入困境,因为总能听到美龄评论美国生活的奇怪之处。庆龄甚至这样说道:“她永远学不会管好自己的舌头。”
1909年霭龄毕业后,三姐妹一起拜访了大姐霭龄的同学布兰奇•莫斯(BlancheMoss)。莫斯住在佐治亚州东北部的小镇德莫雷斯特,这里位于 布吉里奇山的山脚。德莫雷斯特在兴建之初,这里的居民就被规定要遵循基督教会生活的理想方式,饮酒、吸烟、跳舞等活动通通都被禁止。到达德莫雷斯特三周 后,霭龄就要踏上返回上海的轮船,而庆龄和美龄则要留在这里。由于德莫雷斯特地区海拔较高,温度比温暖的梅肯要低很多。三姐妹成了小镇上非常引人注目的异 域风景。一个周六,三姐妹穿着从上海带来的漂亮旗袍走在街上,旁边都是些留着胡子的男人和农民,人们聚在一起卖坚果、鸡肉和其他产品。三位中国女孩儿的出 现还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美龄很喜欢德莫雷斯特,她决定即便姐姐庆龄回到威斯里安公会女子学校,自己也要留在这边继续学业。接下来的那个学年,也就是1909-1910学年, 美龄进入皮德蒙特学院,这是一所由公理会教友兴办的学院。美龄在这里接受的是特殊的英语教育。学院记录显示美龄的平均成绩达到了93.7分,所学的课程包 括阅读、拼写、语法、《圣经》研读、生理学、数学、服务招待等。这最后一门“服务招待”课是一门美国国内研修课程,旨在“为所有年轻女性做好进入现代社会 的准备”,学到的都是“现代社会对于知识女性的期待”。
在德莫雷斯特,美龄有一位叫做吉纳维夫•菲舍尔(GenevieveFisher)的同学,人们提到她时总会说这是一个“爱笑”的女孩儿,菲舍尔永远 都是班级里的核心。还有人取笑美龄是中国人,对此,美龄自己从来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是在美国,美龄开始接触那些生活条件远不如 自己的人。当她发现自己很多八年级的同学都已经是成年人,他们很多都来自山区,很多人都是在小学里教了几年学才攒够来德莫雷斯特上学的学费时,美龄感到非 常震惊。“这些人都对我非常感兴趣,而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我开始认真思考这些为生活辛苦打拼的人们的生活背景,甚至他们争取到小学教育过程中的艰辛。” 在之后的日子里,美龄如此回忆当时发生的一切:“作为一个小女孩儿,和这些人接触影响了我的兴趣导向,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是含着银汤匙出生的。”
1910年,三姐妹回到了威斯里安公会女子学校,这时她们发现学校里已经换了新校长威廉•安斯华斯(WilliamAinsworth)。安斯华斯曾 担任过牧师,是一位很有名的禁酒主义者,还领导过南部卫理公会教会工作。安斯华斯来自佐治亚州,为人很严苛,但是他的到来却让美龄把这里当做在美国的第二 个家。尽管住在学校宿舍,但很多时候美龄都会出现在安斯华斯校长的家里,很快,美龄就和安斯华斯校长的女儿艾罗斯(Eloise)成了好朋友。艾罗斯比美 龄小两岁,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她们在学校大厅里跑来跑去,还一起去爬学校后面的无花果树。
如果不是靠自己语言的机智敏捷,有些调皮的美龄很容易让自己陷入困境,但她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戏剧化的事情。一天,美龄还在为之前和艾罗斯吵架的事而生 气,尽管人们都认为两人已经和好了,但美龄似乎还在赌气。安斯华斯夫人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道:“因为艾罗斯很担心自己的朋友会受到伤害,因此我决定和她谈 谈宽容之美。我问她是不是会因为自己表现出不够宽容而感到羞愧,但美龄却这样回答我:‘为什么?不会,安斯华斯夫人,我很喜欢这样。’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 里还透着明亮的色彩。”
人们都说美龄是个很聪明的学生,但她的好奇心却会时不时爆发。她的数学老师就发现让美龄理解数学公式很难,因为美龄总坚持要知道公式定理的起因结果。 虽然美龄并不需要在学业上花费太多精力就能拿到好成绩,但她认为祈祷也没有什么坏处。在成为大一新生的一天,美龄悄悄溜出去看望生病的艾罗斯。安斯华斯夫 人进来后,发现女儿艾罗斯正披着被子慢慢向床上爬,于是夫人要求艾罗斯解释这一切。“美龄刚刚来过,今天是她第一次大学考试,她很紧张,所以我们跪在地 上,向上帝祈祷美龄能顺利通过考试。”美龄的一位同学在回忆美龄时说她在音乐课上是个“狂乱”的学生,美龄总是会对音乐老师说:“我不想弹这段乐章。”说 罢就把乐谱放在钢琴一旁,选择自己更喜欢的乐章来演奏,这让音乐老师非常头疼。有位朋友还记得美龄曾经表达过当记者的愿望,还说尽管美龄很聪明,却有些骄 傲自大,一次美龄在面对一个中国小女孩儿时说她不是班里的一员。
作为威斯里安公会女子学校里最小的一批学生,美龄和艾罗斯总喜欢偷看大一些的女孩们在做些什么。面对这些大孩子,美龄她们总是要抬着头看她们,而且每 次美龄和艾罗斯都有被大孩子们抛弃的感觉。“大孩子们肯定有秘密,我们非常想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美龄回忆说,“但她们永远都不会告诉我们,她们会说: ‘你们这些孩子,马上走开。’”美龄和艾罗斯喜欢在女大学生们约会的时候偷听他们说话,还喜欢隔着会客室的百叶窗偷看,之后她们还跑回安斯华斯夫人那里, 告诉她她们看到的一切。“两个浪漫的孩子还都没有男朋友,学校里有任何女孩儿订婚,她们两个都会非常兴奋。”安斯华斯夫人说。
为了避免不被比自己大的女大学生们看不起,美龄有了自己的打算。开始学习拉丁语后不久,她组织了一个俱乐部,成员包括美龄自己、艾罗斯和另外一个叫玛 乔丽•谷盖尔(MarjorieGugel)的女孩,谷盖尔的姨妈在学校管理部门任职。受到学校里女大学生联谊会的启发,三个人把刚刚成立的俱乐部定名为 “三个小家伙”(Tri-Puellates),这个名字是由拉丁语中的triumvirate演变而来的,不过之后“三个小家伙”俱乐部的成员很快就超 过了三个。俱乐部里有很严格的制度,甚至还包括开会时不能嚼口香糖。俱乐部的主要活动就是吃,因此学校里的饮食专家也被邀请加入俱乐部,成了俱乐部的名誉 成员,这样这位名誉成员就能为俱乐部提供免费食品啦。
“三个小家伙”俱乐部在成立后创办了一份报纸,主要用来交流那些女大学生们的八卦新闻。美龄担任报纸的文字编辑,艾罗斯和玛乔丽分别担任报纸的美术编 辑和记者。一个非常常见的社会专栏很可能这样开始:“在学校里的所有女生中,没有人比贝蒂•布朗(BettyBrown)更漂亮。”又或者是“多萝西•戴 尔(DorothyDell)是学校里最聪明的女孩”。报纸上的内容通常写在最普通的作业本上,写出来的报纸每天卖五份,每份卖五美分。对于美龄她们三个 人来说,最难的莫过于如何分配卖报的收入,是买冰激凌、买咸味花生,还是去女孩酒吧?回忆当时的情景,美龄说道:“这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难以用金钱衡量的经 历。当时报纸上有一个版块叫做‘泰利•斯托利夫人’,这个版块主要用来处理女孩们的美容问题、失恋问题,针对校园里的八卦新闻进行评论。还有我最喜欢的类 似于《闲谈者》、《旁观者》那样尖锐的评论。”不过遗憾的是,如今这份报纸并没有保存下来。玛乔丽评价美龄时则说:“她是一个充满活力,而且非常热情的女 孩,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
美龄从来都不是一个害羞的人,尽管人们会对美龄是个中国人感到非常好奇,但美龄自己从来都没有为此感到过尴尬。1912年秋天,美龄正式成为大一新 生,之后不久她就被选为学校警卫官,平时需要佩戴袖标,她还担任啦啦队长。据学校1913年年鉴记载,美龄曾是网球队成员,还是乌鸦比利俱乐部成员。乌鸦 比利俱乐部的成员定期在“乌鸦之窝”见面,所谓的“乌鸦之窝”是俱乐部成员们在一棵老橡树旁边搭建的一个平台,他们还在这里吃欧亚甘草。俱乐部的标志是一 朵黑色的郁金香。威斯里安女子学校的女学生们总会去“药店”——希尔山药店(CollegeHillPharmacy)——买冰激凌和苏打水。
在威斯里安女子学校,美龄逐渐培养起自己的自信心和自豪感,这也是她日后成名的原因之一。她一直深信自己在接受特殊教育时所学到的东西远比正常上课学 到的东西更多。美龄学东西很快,她的聪明让她引以为傲,她还宣称自己在10岁的时候就已经读过了大文豪狄更斯的所有作品。美龄还喜欢使用很长的英语单词, 只是会有一些小错。她常在大姐霭龄面前炫耀自己的词汇量。
1913年庆龄大学毕业,为了离在哈佛大学读书的哥哥宋子文更近一些,美龄不得不来到美国北部,否则的话她就能留在威斯里安大学了。离开火车站的时 候,美龄嘴里叨念着:“再见,梅肯,再见,佐治亚。如果我们有缘再次相见,如果我们能再次相见的话,我们肯定都已经是步履蹒跚的老人了,而在此之前我们都 已经度过了伟大的人生。”
与此同时,宋耀如正在为中国革命积极斗争。在经历了几次失败的革命起义后,1911年的辛亥革命终于成功推翻了清朝的统治,结束了中国的帝制。孙中山 作为革命的领导者被称作中国的乔治•华盛顿。虽然中华民国成立之初,孙中山并没有在国内,但很快他就赶回祖国,并当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他在1912 年将民国总统一职让给袁世凯,后者曾是清政府的大臣之一,拥有对军队的掌控权。从此之后,中国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陷入了军阀割据和政治混乱的局面之中。在 这个过程中,孙中山逐渐从政治的最高点上退了下来,他实现共和民主的梦想也变得越来越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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