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小灯笼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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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宋嘉树在查理•马歇尔身边学习时,英语成了他们交流的语言,这也是他们唯一共通的语言。宋嘉树生长在中国的海南岛,当地的方言与上海腔差异极大;而 查理•马歇尔蹩脚的英语让操一口上层社会英语的宋嘉树很难理解,以至于两人的中文课经常会演变为争论谁的英语表达更准确的辩论赛。时间一长,查理•马歇尔 再也无法忍受了,“你……你这个暴发户!你知不知道你的讲法多么可笑!”他对宋嘉树叫嚷着,“你还没出生我就已经说英语了!现在,你给我走,让我一个人静 静!”然而,正是在查理•马歇尔的引领下,宋家的孩子们开始逐渐接触汉字、逐渐接触中国古典文集,但他们并没有像其他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的孩子那样死记硬 背。
同时,宋家子女们的宗教学习也是不可或缺的。在家里,倪桂珍给孩子们树立了良好的道德典范,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宗教信仰也越发虔诚。在宋美龄孩童时 代早期的记忆中,母亲总会去家里三楼一个“特殊的房间”进行祷告。倪桂珍的祷告通常会持续几个小时,天还没有亮她就已经出现在祷告室中。无论美龄还是家里 的其他孩子向倪桂珍寻求建议或帮助时,听到的总是那句“我要先聆听上帝的意见”。通常,倪桂珍不会很快给出问题的答案,对她来说,这并不是敷衍的手段,而 是“等待上帝的决定,直到你能感受到他在你的身边”。但在小宋美龄眼里,母亲的确有些过于虔诚了。
宋家大宅是一处极具南卫理公会传统风格的基督教式住宅,这里的每一处变化都严格遵守基督教的标准要求。除参加圣安息日的教会活动和周日宗教活动外,每 天他们还会进行家庭献身仪式。美龄很讨厌参加这种冗长而且无趣的布道活动,因为这个时候她的玩伴们都在玩耍。读《圣经》的时候,美龄的心中总会隐隐约约流 露出逃离的思绪,以至于美龄后来曾这样写道:“那肯定让我亲爱的妈妈非常伤心,我发现家里这些进行祈祷的人都非常无聊,我还发现自己总能‘恰是时候’地口 渴……这样我就有理由溜出房间去。”宋家也严格遵循基督教徒的习惯——家里不饮酒,没有纸牌,不准跳舞;周日,任何娱乐项目都是被禁止的。
尽管美龄从小时候开始就不喜欢祈祷、布道这些教徒生活,但这种宗教环境的确给美龄的生活和价值观带来了非常深远的影响。同时,宋家女孩所接受的教育也 让她更加与众不同。在那个时代,大多数中国家长都会把子女绑在自己身边,这通常会给子女带来束缚;遇到那些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的家庭,还可能出现卖儿卖女、 甚至子女刚出生就被遗弃的情况。从这一点上来说,宋美龄的家庭是非常不同的,宋家遵循无论男孩女孩都一视同仁的原则。这种做法即便是在当时精英汇集的上海 也是非常少见的,家长明确指出宋家的女孩一定要接受当时最优秀的教育。从这个角度来看,即便套用西方的家庭教育标准,宋嘉树、倪桂珍的做法也是非常先进的 ——在当时,“女性教育理念”被认为是与中国传统理念大相径庭的观念。尽管女性教育被认为是会说法语、能作画、会弹钢琴等技能的综合,但这依然是一个备受 争议的话题。
而在其他问题上,在当时的中国,传统的学校、私塾通常由私人开设,而不是今天的公立学校制度,而且从不接受女性学生。直到1907年,第一所政府承办 的公立女子学校才正式进入人们的视线。第一所女校是19世纪来到中国的传教士们开办的,学校的兴建也推动了中国女性教育前进的脚步。尽管为女性开办这样的 学校是教育的需要,但事实上,当时的中国人认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而且这种做法本身就是非常不明智的。但是来自国外的传教士们却坚信,向中国本土的传教士 普及知识,无论对方性别如何,这本身就是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这不仅是基督教传福音的需要,他们更希望改变中国的家庭,进而改变整个中国。他们认为,中 国的救赎必须依赖于女性的提升与解放。“东方世家令人尴尬的社会体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女性所处的地位。”来到中国的美国传教士林乐知 (YoungJohnAllen)这样说道,他被认为是19世纪在中国的“伟大的教会报人”。
而对于这些外国传教士来说,女子教会学校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极具颠覆性,甚至颇为危险的事物——女子教会学校直接威胁到了中国传统重男轻女的生育思 想,女子教会学校也给中国传统的儒家思想带来了非常直接的挑战。一直以来,儒家思想都贯穿于中国的传统文化、思想道德观念、政治理念以及社会家庭观念的方 方面面,这不仅是中国士族存在的理论基础,更是中国封建王朝的根基。长久以来,儒家思想对于女性的要求就是顺从,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而与此形成鲜明对 照的是,尽管教会学校只涉及中国极少部分人群,真正从教会学校走出的基督教徒更是少之又少,但我们却不能低估教会学校在现代中国发展道路上所起的作用。虽 然教会学校并没有实现当初制定的“带来更多基督教徒”的目标,但纵观19世纪末期到20世纪中国出现的种种变化,跟教会学校也有一些关系。
美龄的母亲倪桂珍就是中国第一批接受公办教会学校教育的学生,直到18岁与宋嘉树结婚前,她一直在教会学校学习。在这里,她激发了自己学习的热情,也 开始了自己的宗教信仰。学习上,倪桂珍的数学很好,特别是三角函数部分更是她的强项。倪桂珍善于思考的性格决定了即便在生命末期,她也没有放弃对有关宗 教、数学和语言的学习。她很喜欢进行智力测试,并学习了英语、中文、日文三种语言。60岁时,她还出资聘请学者与她进行辩论和交流。
20世纪初期,中国改革者们依然在就“中国女性接受教育是否就能构建一个强大而且独立的中国”进行辩论。而这时,宋家的女孩子们早已经被送往林乐知开 办的上海中西女塾就读。这是一所由南方卫理公会创办的收费女子学校,于1892年由林乐知建立,林乐知希望借此向中国贵族人士的女儿们传播“高贵的福音 书”。中西女塾为学生树立了一种非传统的女性观念,授课老师皆是那些未婚、教育良好,而且有着强烈意愿的传教士们;这些传教士的职责也包括在学生面前树立 “理想的基督教式优秀妻子、母亲和施助者的形象”,同时也为中国的女性树立榜样。宋美龄进入中西女塾的时候只有五岁,白天在幼儿班学习,晚上则和姐姐宋庆 龄住在女塾公寓。美龄很懂事,每次有朋友来找姐姐时,总是为姐姐和她的朋友们效劳——准备茶水。看上去,美龄是无所畏惧的,但时间久了,一位老师发现美龄 晚上总是醒着,而且浑身发抖。由于美龄总是做恶梦,睡眠质量很低,最后美龄被接回家去,由私塾先生教她。
倪桂珍经常把大儿子宋子文穿剩下的衣服给美龄穿,由于年纪小,美龄看起来总是肉滚滚的,也因此得到了一个“小灯笼”的绰号。童年时代的美龄对大姐霭龄 非常依赖,霭龄总能保护小妹妹,这也让美龄对霭龄产生了一种英雄般的崇拜。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情也越来越深。在宋家的六个孩子中,霭龄和美龄的关系最 好,家里的大孩子们总喜欢捉弄最小的妹妹,美龄也多次乞求能和哥哥姐姐一起玩。一天,美龄和哥哥姐姐一起玩捉迷藏,蒙住眼睛的美龄乖乖地从1数到100, 等她拉下了眼罩后才发现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了。意识到自己被哥哥姐姐丢下后,美龄大哭起来,这时霭龄出现在她身边,轻柔地安慰她,并擦去了美龄的眼泪。之 后,这样的场景也经常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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