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 年,当接到密歇根大学的信时,迈克发现自己一反常态地不安。他从邮箱中抓过信封,冲进自己的房间,躲起来打开信。这是他最后一个机会,他想去的其他学校均已回绝了他。
迈克是家中的孬种,尤其是涉及学业时。哥哥欧文获得全额奖学金,已被哈佛大学录取,就在查尔斯河对岸。迈克对他既羡慕,又可怜——欧文竟然选择了离他们脾气反复无常的母亲如此之近的地理位置。
恰在此时,希娜突然冲进卧室,从儿子手中拽过信封。迈克感到怒火上冲,他沉下脸,看着妈妈冷冷的眼神。希娜摇摇头,怒视着他:“ 你又一次让我们丢脸。”
她把信扔进垃圾桶,沉思着踱到窗前。
“别跟任何人提起,”她决定道,“要是利奥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的声音逐渐变小,不愿去想他们面对的这个烂摊子。希娜才华横溢的哥哥利奥•沙夫曼(Leo Scharfman)是密歇根大学受人尊敬的经济系教授,实际上,是系主任。沙夫曼家族的很多侄子、侄女都已进入这所大学,且尽管希娜更希望麦伦离家近些,她还是指望利奥能够看管她桀骜不驯的儿子。诚然,密歇根大学很体面,是“中西部的哈佛”。希娜沉重地叹口气,茫然地望着灰色的冬日天空。
“我要去芝加哥。”迈克宣布道。芝加哥大学是唯一录取他的学校。不出所料,希娜皱起眉头:“ 芝加哥?在芝加哥,我们一个人都不认识!”的确如此,迈克想道,甚至比安阿伯市离家还远。
但希娜很难就此罢休。尽管很尴尬,不久之后希娜还是在给哥哥的一个家常电话中故意“失言”,透露了这个家庭秘密。
“芝加哥?”利奥咆哮道,“麦伦到底为什么要去芝加哥?我们必须让这个年轻人来密歇根大学。”
正如希娜期望的那样,利奥很快介入此事。“他稍微贿赂了一下院长约瑟夫•伯斯利,就此办妥!”
尽管对于母亲的插手,迈克感到略伤自尊,但私下里仍很高兴。他从未出过马萨诸塞州边境以西,很欢迎初次离巢应离家近些这个主意。正如他描述的那样:“ 舅舅利奥和舅母敏(Min)在波士顿经营某种青年旅馆,收容老家来的‘难民’。”表兄弟、表姐妹、堂兄弟、堂姐妹,他们的配偶,沙夫曼家的各色人等都投奔利奥和敏,来获得一顿临时的家常饭和激励的话。
在波士顿南站与自己最小的儿子告别时,父亲弗兰克发现自己热泪盈眶。希娜忍住了眼泪。紧张地挥了最后一次手后,迈克背着包,登上了“狼獾”——一列从波士顿开往密歇根的夜班火车——驶向他的未来。
“在安阿伯车站下车可谓真正的冒险,”迈克回忆道,“我记得拖着行李在斯泰特大街上坡时,感到有些恐慌。”这是一个年轻人发现之旅的开端。
在“新生入学周”中,迈克收到院长乔•伯斯利的便条,要他马上到他的办公室报到。这位新生大为恐慌,立即照办。院长让迈克坐下,毫不含糊地解释道:“ 我们为你破了例,麦伦……只因你舅舅的介入,你才在这座校园里获得了一席之地。不要让他失望。”
然而,叛逆的迈克身不由己。尽管利奥舅舅满心以为迈克会跟沙夫曼家大部分表亲一样主修经济学,但迈克从来不是一个遵从他人期待的人。他发现自己的课程无聊至极——因而他的成绩也受到了影响。迈克本来以为自己或许可以成为英语教师或律师,但真正令他思维活跃的却是课外追求。
“我在大学一年级最幸福的时刻之一,”迈克回忆道,“是在一年级创下2 分4 秒5 的半英里赛跑纪录……对于一个来自波士顿的皮包骨罗圈腿来说已经很不错了。”然而,他很快意识到,真正令人钦佩的成绩是再快五或六秒。从来不肯降而取其次的迈克很快放弃了跑道,到别处寻求荣誉。竞选财务干事失利后,他在莉迪亚•门德尔松剧院的舞台上进行了一些表演。但当迈克走进一座被称为“莫里斯厅”的建筑时,方才顿悟:“沃尔特•阿伯特教授在那儿讲授一些关于广播的独特艺术课程,并得到一个叼着烟斗的研究生(杰里•威斯纳)的协助和支持,他后来成为麻省理工学院的校长。”
迈克瞬间迷上了这种新奇的媒介。“我被迷住了,那正是我想做的。我要把时间花在这上面,不是那座敦实、丑陋的经济学大楼,而是神秘、迷人的莫里斯厅(广播中心)。”
但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利奥舅舅呢?一个机会很快自行出现。“那是我大学一年级的复活节假期,”迈克回忆道,“我没钱买回家的火车票……舅母敏可怜我,请我吃晚餐。”
当迈克来到位于鲍德温路1108 号的沙夫曼家时,他惊讶但多少有些安慰地发现,舅舅出城了。敏能看出有事困扰着外甥,于是她给了他一杯酒——他的第一杯鸡尾酒。
“威士忌,我记得,是古典鸡尾酒。”迈克感慨地沉思道。他喝了好几杯。“在把他们家客厅吐得一塌糊涂之后,我失去了知觉。但这个小灾难在我和敏之间建起了一条特殊的秘密纽带。”
他很快向她吐露,他对经济学毫无兴趣。“敏说她会帮我解决,她会搞定利奥。我要做的就是上完一整年的经济学课程,至少得一个C,最好是B,然后她将朝他投下这枚炸弹,即他的外甥将主修演讲和广播。我记得,甚至对我而言,那都有点像主修杂耍。”
但年轻的迈克清楚自己的特长,且很快获得成功。他将所有清醒的时间都花在密歇根大学的院广播站中,在那儿,他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但迈克在国家频道的初次亮相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当时全国广播公司(NBC)有一个流行的广播节目,名为《问询台》,该节目在纽约录制,在美国东西海岸之间广为传播,由一组博学而机智的学者在克利夫顿•法迪曼主持下进行交谈。有时,该节目邀请大学生充当小组嘉宾,而迈克被要求代表密歇根大学参加,这一荣誉令他激动不已。
迈克从未去过纽约,于是舅母敏陪他乘火车前往。当火车驶入宾夕法尼亚火车站时,比平常更加自命不凡的迈克开始突出奇谋。他想起几天前在安阿伯市为他召开的送行会上,几个朋友为他的好运庆祝。一个叫斯蒂夫•菲利帕克的朋友讲了一个笑话,一个非常拙劣的笑话。
“你下周会遭遇困难时刻【在英语口语中,“困难时刻”为“Tough Sledding”,字面意为“困难的雪橇”。——译者注】)。” 斯蒂夫提醒道。
“为什么?”迈克上钩了。
“没有雪。”斯蒂夫答道,咧嘴笑着。
小伙子们不屑地嘟囔着,一致认为这或许是他们听过的最糟的笑话。但极其自大的迈克宣布,在直播时,他就讲这个笑话。菲利帕克根本不信,迈克通过跟他打五美元的赌将此事确定下来。对于这些挨饿的穷学生而言,这是一小笔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