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阿江带菌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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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江说:“何苦这样做?你先走吧!”
我说:“我不怕绕道走。”
阿江的眼睛望着教室的方向,不看我:“那随你的便吧。”
听见阿江说完这句话,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但是,我还有能力不让泪珠掉出来,我就转过身去。我没走,我只想跟阿江一起走。
柳门生从教室里出来了,他看见阿江后,就站住了,不再朝前走了。阿江就喊柳门生:“柳门生,走啊!回不回家了?”
柳门生看了看四周,明显在撒谎:“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阿江说:“什么事?我等你办完事。”
柳门生说:“不用等了,我要办好长时间呢。”说完,他又掉头回教室里了。
阿江回头对我说:“那咱们一起走吧。”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刚跟阿江走出十几米,就站住了。我说:“阿江,我想跟你说一件事,你可别说我多心。”
阿江问道:“什么事?”
我说:“他柳门生不想跟你一起走的。”
“为什么?”
“现在咱俩回教室,看看柳门生在干什么。我估计他什么事也没有,肯定一个人在走廊里像个傻瓜一样站着。”
阿江听我说完这些话,眨了半天眼睛:“为什么?”
我说:“我们马上去看大傻瓜吧!”
我走在前头,阿江跟在后边,还一个劲地问我:“我不明白。”
我说:“我也不明白。但是,我有预感。”
走进教学楼的大门时,我和阿江就看见柳门生一个人孤零零地背靠着墙,站在那里。柳门生看见我和阿江走进教学楼,脸色变得非常难堪。
阿江不等我说话,扭头就走。
一路上,我跟随着阿江,他头不回,目不斜视,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路过一个小小的冷饮店时,我对走在前边的阿江说:“阿江,我给你买个冰淇淋吃吧?” 阿江不理我,仍旧朝前走。我还是买了两根冰淇淋,举在手上在后边追阿江。我用舌头舔着一根冰淇淋,另一根冰淇淋已经开始融化了,朝地下滴着水。我说:“阿 江,你的冰淇淋化了!”阿江还是不理我。就在我们到了他家楼下时,他突然回头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阿江被什么念头纠缠着。我说:“我们以后会明白的。”
阿江大声喊起来:“我不明白!”说完,他就上楼了。我一个人站在阿江家的楼下,抬头望着他家的八楼阳台,站了一会儿,只好走了。在回家的路上,我的那只 手一直举着我给阿江买的冰淇淋。最后,它只剩下了一根棍。回到家里时,在厨房做饭的妈妈还对我说:“可来,你手里的冰淇淋棍不扔,举着干什么?”
我这才把它丢进垃圾桶里。不知道为什么,在妈妈叫我洗手吃饭时,我还朝垃圾桶里看了一眼,想看看那根冰淇淋棍子躺在什么地方。
第二天,我提前好长时间绕道来到阿江家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我就有点急了,想上楼敲阿江家的门。阿江过去跟我说过不只一次,找他时就在楼下等着,不要敲他家的门。我上了两层楼时,阿江的妈妈下楼来了,她一看见我,笑了笑说:“是可来啊!是找他一起上学的吧?”
我问:“阿江走了?”
阿江的妈妈说:“今天阿江起床很早,跟他爸爸上医院检查身体去了。”
我问道:“阿江生病了?”
阿江的妈妈说:“没什么大病。”
我想到了很多的事,一瞬间把那些事都串了起来:“阿姨,他得了什么病?”
阿江的妈妈似乎犹豫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大病。”她还是不想告诉我。
我跟阿江的妈妈道了别,就上学去了。在学校里,我从卫红的嘴里知道阿江得了肺结核病。这种病是会传染的。我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就问卫红:“你听谁说的?”“柳门生。”“他怎么知道的?”“昨天上课间操时,巩老师亲口告诉他的。”
我这才完全搞清楚了,柳门生是从得知阿江得了肺结核病以后,就不肯跟阿江接触了。阿江得病会传染给别人的事,让全班人都紧张起来。
我没想到,阿江在学校里的处境完全地改变了。柳门生跟阿江是同桌,他找到巩老师坚决要求调座位。当时,阿江跟他爸爸去医院复查身体,还没来上学,柳门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巩老师提出强烈要求:“巩老师,我不跟阿江同桌!”
巩老师解释道:“在阿江有病这个问题上,我想要告诉大家的是,阿江的身体是不好,但是,经过半个月的治疗,现在已经好了。他的病不会传染给大家的。我们 对待阿江要跟以前一样,不然,会给阿江同学带来不必要的心理负担。关于柳门生同学调座位的要求,我希望柳门生同学再仔细地想一想,不要草率地做决定。”
柳门生突然间就提高了嗓门儿:“我昨晚上回家就跟我爸爸妈妈说了,他们也不让我跟阿江同桌了。爸爸说,如果老师不同意给我调换座位,他就要亲自来学校解决问题。”
我在下面看着讲台上的巩老师,感到他很可怜。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像是一个没带雨衣、没有雨伞的人,让大雨浇到身上,站在雨水里打哆嗦。沉默了许久,巩老师才说了一句话:“谁想跟阿江同桌?”
没人举手。我想,只有我举手了。所以,我把手举了起来。巩老师拿眼睛四处望:“只有可来一个同学愿意跟阿江同桌吗?”
没人回答巩老师。其实,他这样问是完全多余的。我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不甘心,他不相信他的班里只有一个叫可来的人,在这种时候愿意跟患病的阿江同桌。
“那么,那么……”巩老师把下边的话含在嘴里,好半天才肯吐出来,“请可来和柳门生同学调换一下座位吧。”
我把书桌里的东西装进书包里时,柳门生已经抱着自己的东西站在我身旁笑眯眯地等着了。就在我离开自己的座位的瞬间,我听见柳门生小声地跟我说:“小心得病。”
那节课上得很沉闷。巩老师的目光经常会落在我的脸上。我感到巩老师的目光是有温度的,那些目光变成了一种语言,在我身体的某一部分发出了回响。
阿江从医院复查完身体走进教室时,看见我坐在他座位的旁边,奇怪地问我:“你怎么坐在这里?”
我说:“一节课前调换的座位。”
阿江又问:“只有你和柳门生调了座位?为什么?我跟柳门生同桌挺好啊!”
我难过地想,你阿江什么都不知道。一节课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你阿江知道吗?但是,有些话我是说不出口的。我不喜欢表达。最可气的是,阿江下了课还找到了巩老师,追着问:“我跟柳门生同桌好好的,怎么把座位调换了?”
巩老师看着阿江说:“可来跟你同桌,你应该感到庆幸。”
阿江还一根筋地问:“为什么?”阿江回头找到我问道:“是你要求巩老师跟我同桌的?”
我点头:“你不想跟我同桌?”
阿江说:“你让我说实话吗?”
我说:“说实话。”
阿江说:“你学习不好,这会影响我的学习成绩的。”
我说:“柳门生学习成绩也不好啊!”
阿江说:“他在男生里掰手腕是最厉害的。”
我说:“你看人可千万别看外表。那不保险。”
阿江说:“别提外表,你的外表还比不上柳门生呢。”
“……”我说不出话来了。
那天回到家里以后,我看爸爸妈妈吃饭吃得很香,就问道:“我的厚嘴唇像谁啊?”妈妈盯着我:“你的厚嘴唇像谁?像我们呀!”
我又问:“我的嘴唇让人讨厌吗?”
爸爸摔了筷子:“小孩子,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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