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针对这个问题,耶律辖底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所以他对耶律释鲁说:“怎么当上夷离堇,我自有办法,只要肯给我帮个忙,等我当上夷离堇以后你支持我就行了。” 耶律释鲁也是个老滑头了,无论心里怎么愿意,他也不会轻易答应辖底。他是无论如何在答应帮对方这个大忙的同时,也要从对方手中索取相应的回报。 耶律辖底给他的回报就是告诉他:“以后等我当上了大迭烈府夷离堇,我会承认你这个于越的地位在我之上,不光管契丹人的国政,军事上的事情也还是你说了算,我只要能在迭剌部内作威作福就行了。” 这下耶律释鲁不会再不答应了,可他肯定会觉得奇怪:你耶律辖底怎么会对自己这么有信心,觉得自己一定能当上夷离堇呢?民意调查显示你落后罨古只不是一点半点,难道你觉得自己喊几声“change”就能让广大人民群众回过头来选你吗? 耶律辖底这时候的反应,多半是捻着自己那几根稀稀拉拉的老鼠胡子,贼贼地一笑,对耶律释鲁说:“这个么,嘿嘿……你过来,咱们只要如此这般……” 不久以后的夷离堇选举一点儿意外都没出,果然是耶律罨古只当选,紧接着就要举行柴册礼,让老天爷和祖宗们备案。只要柴册礼仪式结束,罨古只的地位就板上钉钉了。可奇怪的是,耶律辖底和他那批人一点儿也不着急。眼看着只要罨古只进了再生帐,换完衣服出来接受众人朝拜事情就定了,辖底干脆就不见了踪影。 既然夷离堇是部落公推的,有权参与选举的人不少,有影响力的未必太多,罨古只也知道辖底对这个座位垂涎三尺,为此他也没少紧张过。不过这时候眼看二十四拜拜完,就差一哆嗦了,辖底反而不见踪影,他心里也就放心了,觉得辖底应该不会再来出什么幺蛾子,没选上大概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找地方喝闷酒去了。罨古只兴高采烈地一头钻进再生帐,然后就眼前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外边众人等着新夷离堇从再生帐中出来,没等多久,就见一人昂首阔步冲出再生帐,飞身跃上一匹白马冲入人群。看此人头戴貂冠,身披大红袍,好不威风。一旁早有人点燃了告天的神柴,众人齐声高喊:夷离堇来了,夷离堇来了。再看此人勒住胯下马,仰天长笑“咯咯咯……”,跟刚偷完鸡吃的黄鼠狼差不多一个调,正是耶律辖底。 这下大家全傻眼了,咱们选的是罨古只啊,进再生帐的也是他,怎么出来就变成辖底了呢?这个戏法变得太搞笑了,要是上春晚的话,估计得把刘谦和金鱼都比下去,这又是咋回事捏? 其实这个戏法说穿了一点儿也不稀奇,跟当年耶律蒲古只杀耶律狠德的那一招如出一辙。柴册礼前,耶律辖底领着几个手下先溜进了再生帐,换好了夷离堇的衣服等着罨古只,等他一进帐立刻被放倒,辖底再大摇大摆出帐。外边早安排好了辖底和释鲁的亲信们,辖底一出来马上领头大喊,点燃神柴,造成既成事实。当然辖底跟罨古只是异母兄弟,没有下死手,只不过给了一闷棍而已。 夷离堇的宝座一直在耶律帖剌和耶律匀德实这两个家族里传递,跟迭剌部其他人基本没有关系。对大家来说,选举的时候当然要把票投给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可真正上台的是谁就没那么多人在乎了。 大家参加柴册礼不过是打酱油顺路看个热闹而已,最多是为了仪式结束以后那顿自助餐。反正辖底也是帖剌的儿子,让他当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故此辖底上台没有遇到太大阻力。反而是这个戏剧性的手段让迭剌部乃至整个契丹民族多了个饭后睡前的谈资,多了个喝多以后打架玩的理由,算是丰富了契丹人民的业余生活。不过,还是有人坚决反对这件事的。 反对者理所当然就是耶律罨古只,在他看来,弟弟辖底的这个做法是悍然践踏了祖先传下来的规矩和部落人民群众的意志,不光这次柴册礼本身不合法,对辖底还要坚决打击,起码也得让他还辖底一闷棍。于是他开始走上了“讨说法”的漫漫长路。 首先他找的肯定是可汗,契丹人此时的可汗是痕德堇可汗,本名钦德,不过此时遥辇氏的可汗基本上早就已经是摆设了,不仅巴剌可汗时期狠德谋杀夷离堇的事件让遥辇氏可汗失去了威信,钦德本人干的事也够丢人的。 唐乾宁元年(公元894年)起担任幽州平卢军节度使的刘仁恭为了打击日渐强大的契丹族势力,曾经多次派人在秋天草开始枯黄的时候北上焚烧契丹人的草场。 对游牧民族来说,秋天必须要给牲口留够干草过冬,不然存栏的牲口要是缺草料饿死了,第二年大家就要一起喝西北凤。 刘仁恭这个行为肯定激怒了全体契丹人。本来对这种明摆着不给契丹人民群众留活路的行为,只有用革命的暴力对抗反革命的暴力,但懦弱的痕德堇可汗却不敢跟刘仁恭开战,只能派遣使者给刘仁恭送礼,请他赏契丹人一口饭吃:以后别放火了,给留条活路。这种丧权辱国的屈辱行径发生在强者为尊的草原上,只能说明这个统治家族已经彻底没落了。 就这么个给仇人送礼求活路、妹夫狠德让人宰了都不放一个屁的主儿,您觉得他有胆子站出来,赶手握兵权的夷离堇下台,给罨古只主持公道吗?当然不可能。 既然可汗不帮忙,那罨古只就只能去找于越,毕竟于越也是高级干部,而且又是前任夷离堇,说话应该多少也有点儿分量。可问题是,于越是耶律释鲁啊,辖底要是没有他的支持,还搞不出来这么一出呢。他把辖底弄上来,是让辖底支持他扩大于越这个职务的权力范围的,怎么能够给罨古只做主呢? 释鲁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罨古只提出的废除辖底的要求,他跟罨古只说:“柴册礼举行过了,你知道不?柴册礼是干啥的你不会不懂吧?那可是让老天爷跟祖宗们备案的仪式。你说得倒轻巧,废除,老天爷跟祖宗那里怎么交代?你跟他们说上一次柴册礼搞错了,这像人话吗?什么?你觉得能解释?那好我退一步,就算是能跟老天爷和祖宗解释,让谁去?烧你还是烧我?要不你出去问问咱们迭剌部这么多部众,有为你罨古只担任夷离堇,愿意牺牲一把往柴火里跳,把自己点了天灯的没有?你找出这么个人来,咱再讨论怎么跟祖宗解释的技术细节,找不出来,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吧,您哪。” 罨古只彻底失望了,失望以后,痛定思痛,慢慢地他也琢磨明白了,要是没有释鲁帮忙,辖底这一手根本玩不转。想明白了这一节,罨古只就恨透了释鲁,尤其再看到辖底上台以后支持释鲁这个于越“总知军国事”,对释鲁的恨就更在恨辖底之上了。 毕竟,这一届夷离堇自己做不到还可以等三年以后改选,可要是从此以后大迭烈府夷离堇地位低于于越这个规矩被确立下来,那再选上夷离堇又有什么用呢?再厉害的国防部长,还不是得跟在军委主席屁股后头转? 耶律释鲁为揽权搞出这种政治闹剧,自己也明白自己肯定不得人心,同时也看出罨古只看自己的眼神里那种恨不得“排山倒海”一掌拍死自己的恨意,为了确保自己人身安全,释鲁开始利用职权,建立效忠自己的武装力量。其中的一个措施就是让自己那个少年了得的侄子耶律阿保机出任“挞马狨沙里”。经过幼年的苦难和青春时期的磨炼,耶律阿保机终于算是出人头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