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的散布（4）

如果风不够大，我们可以依靠以桦树籽为食的各种鸟儿，它们摇落种子的数量是它们吞下去的10 倍。当种子大都成熟时，大群的小朱顶雀，就从北方飞来觅食，它们是我们这儿冬天最常见的鸟。它们栖息在桦树上，摇动、揪扯果实，接着就飞到树下的雪地上，忙着在小灌木丛中捡种子吃。尽管树林中，只有不多的白桦和黑桦，这些小鸟很远就能辨认出它们的树顶。

当我听到鸟鸣，我就在附近寻找一株桦树，常常就能看见鸟儿们站在树梢上。穆迪说：“看着一条山间小溪上，桦树长长的枝条摇摆着，鸟儿们啄食果子，这一切多么美好啊。这些枝条一般20 英尺长，比打包绳要稍粗一些。有时在这些枝条尖上能看见这些小鸟，它们就像钟摆锤一样前前后后晃来晃去，忙着吃种子，从不会从栖息的枝头上栽落。”

我还看见黄雀，它们和朱顶雀样子差不多，吃桦树种子的方式也差不多。

且不说树上的果实吧，我们已经看到多么丰盛的一桌宴席，已经为鸟们摆好，这场盛宴会持续一整个冬天，在乡村各处的雪地上都有。

赤杨的树籽与桦树籽相近，它们传播的方式也相似，虽然赤杨籽没有翅状翼。它们也是整个冬天都在散落，落在下面的雪地上，还有灌木丛周围。赤杨籽的边缘又平又薄，比桦树籽要大些重些，可以被风吹得相当远。当然，它们不太需要翅膀，因为它们沿着小溪生长或者在湿地里扎根，它们的种子在涨水时可能会漂走。但桦树的种子，尽管有宽大的翅膀，却主要生长在旱地里，常见的是在干燥的山丘顶上。这可以解释一个事实——生长在新英格兰北部地区的山地赤杨树有带翅的种子。

显然，这是为了方便种子可以被更好传播，从一个山谷到另一个山谷，或者到更高的地方。

灰赤杨的种子最先会浮在水上，不过后来便会沉入水底。

我看见，它在春天时还在不停散落，四处漂去。冰雪一旦消融，它就被冲到岸边草木丛中。在这样的地方，树木通常喜欢占领。由此，农夫们常常看见，灰赤杨的种子呈直线状躺在草地上，正好就着河水的高水位线的痕迹。水涨得高时，它也会漂到浅湾中，在那里最后会形成一片赤杨林。

食赤杨籽的鸟也吃松籽。我顺着冰冻和多雪的小河往上走时，常常就能看见小朱顶雀在河边吃赤杨籽，它们把种子从果球里挑出来，就和它们吃落叶松籽和铁杉籽时一个样，常常是埋头啄食。我还看见它们飞到树下，捡起掉落的种子，这或许是它们先前摇晃下来的，这样它们就在地上留下了蜿蜒的链状足印，呈两条平行线。

我甚至看见过松鼠吃赤杨籽，它们像剥松子一样剥开果壳。

这表明，松鼠也可能以桦树籽为食，桦树籽吃起来没那么麻烦。

枫树籽是另一种类型，它会随着风和流水传播，也能由动物携带种子的方式来传播。所有新英格兰地区的人们，都熟悉红枫美丽的红果，人们在我们地区的河边走走，也能在6 月1日左右，观察到许多白枫树的硕大果实漂浮在河上。白枫树的果实大约2 英寸长、1/2 英寸宽，里面包着叶脉，边缘连到翅状薄膜，如同绿色的蛾子，随时准备飞离它们的种子。我注意到它们落下的时间，大约是帝蛾破茧之时。有时，我在早晨，发现它们和枫籽一起漂浮在河里。糖枫树的籽，要等到深秋的第一场严重的霜冻以后才成熟，一般时间在10 月，许多果实悬挂着，直到冬天来临。

杰拉德对欧洲物种早先的记述，足够我们参考了。他描写了花朵，又补充道：“开花以后，长的果实成对地紧挨着，一个正好紧靠着另一个，一起吊在树上，果核就在连接处突显出来，在那个位置，两个果实连在一起，而其他的地方又平又薄，就像羊皮纸或者蚱蜢的内翅。”由于清晰的叶脉，它们比起松籽更像翅膀。

所有的枫树上，都生有看起来像昆虫的翅膀的薄膜，它长在种子上，包裹着种子。而后，种子就以此为大本营，在里面生长。事实上，薄膜通常发育得十分完好，就算种子长势不好。

你会说，与其说大自然提供了将被传播的种子，不如说，实际上她为种子提供了传播的手段。换句话说，一层美丽的薄膜包裹着种子，任何碰触，比如一阵小风，就能把它吹走，然后，种子就随风漂浮。显然，这样可以传播种子，而物种的范围也得以扩大。这和专利局把种子装进邮包袋里，到处传递一样有效。在宇宙的政府里，也有专利局这一部门，它的经理对种子传播的兴趣，不比华盛顿政府的任何官员少，而且它们的操作无疑更加广泛而有规律。

值得注意的是，白枫生长在河岸上，或是临近的湿地里，这是多么常见呀！所以，一些人叫它们河枫。这种树在这个小镇是土生的，并仅限于一些地区，据我观察，仅限于阿萨贝特河岸、康科德以及其河口以下的主流地区才生长，这是一种有特色的树。在阿萨贝特河口以上的康科德地区，10 英里内没有发现这种树，然而，它们却出现在更高处的萨德伯里。无疑，阿萨贝特河灌溉更远的地区，白枫的种子可能靠此漂泊过来。

大多数的树木，甚至包括红枫，如果它们站在水边，显得羞涩，至少有些矜持，它们树干朝上好像害怕被水弄湿一样。不过，白枫显然要和黑柳一起站在河岸，它的枝条摩挲着水面，好像是一种特殊的装饰品。或许，白枫的大种子更适宜顺水漂流，而不是随风传播。

红枫在低地形成茂密的树林，几乎到处可见，人们称之为枫树洼。它们也被发现在其他森林中，无论低地还是高地，尽管在高地上长势不尽完美。

5 月中旬，沿着洼地边缘生长的红枫，果实几乎成熟，它们是乡村风景中最美丽的景色，特别是在最适宜的阳光映照下。

翅状果实绚丽多彩，一般来说是粉红色，挂在颜色稍稍深些的约3 英寸长的果梗上面。为了给果实留下足够的空间，这些果梗会优美地向上和向外支开。它们不均匀地分布在枝条上，在风里摇动，常常被风吹得缠绕一起。像唐棣花一样，这些漂亮的果实大部分能看到，它们映衬在光秃秃的枝子上，它们向前倾着，比叶子都伸得远。

6 月初，堤道上都撒满了吹来的种子，又远又广，而且，大概一个月后，我惊讶地看见沿着河边生长的密密的小枫树苗，已有1 英寸或更高，它们由同一年种子，在纯粹的沙土上生长出来。它们是漂流过来的，一旦湿度适宜，便在水边，特别是在有漩涡的河湾岸上，不管多沙还是泥泞，生长起来了。

在仲夏，如果你仔细地观看稠密的红枫洼，一般会发现许多这样的小红枫，不过，这一般都在最佳地点，比如在生了水苔的小块地方，这里既能把种子藏起来，同时，又能提供必要的湿度。有的小树已经深深扎根，而现在无用的种子，带着它脆弱的翅膀，半翅已经折损，一起躺在附近。它们不再附着在植物上，好像完全和它无关似的，这么快它们已经完成了使命。

去年9 月，我注意到一大丛小红枫在土豆地里长起来了。

显然，这是在去年耕作之后长出来的。它们或多或少向北延伸，距离西北方向的一棵小树，最多有11 杆远，那是这附近唯一的一棵红枫。这丛红枫占据一块椭圆或圆锥的地方，像种子被风吹来的形状。显然，由于土地那年被开垦过，种子就更适宜在那里生长起来。前一年，以及以前好多年，这里曾是一片牧场，没人怀疑会有红枫种子落在那里。很清楚，这块地本可以一直作牧场，多年被草覆盖，尽管邻近地区有红枫，可没有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但最终，人们还是耕作了土地，于是这一年落在地里的红枫种子发芽了。而如果人们不再耕种土地，也不允许牲口踏入，这里很快就会形成一片红枫林。同样，也会有其他种子很轻的树种在此生长。

糖枫，尽管它号称是北美最普通的树种，但我在这个镇，就发现只有一块地方，有土生土长的糖枫。糖枫主要长在高地——山丘和山脉上。由于糖枫散播种子较晚，我怀疑某种程度上，它们的传播可能要借助于冰雪。

动物也许有助于枫树种子的传播。在春天而不是秋天种枫树，这样就可以避免鼹鼠吃掉它。

1858 年5 月13 日，我坐在船上，在康科德一处安静又洒满阳光的河湾里，正好在阿萨贝特河口上游，我看见一只红松鼠悄悄爬上一棵红枫，好像它在搜寻鸟窝，我想看看它的目标是什么。它爬到很细的枝条上，弄得树枝都垂了下去，接着它伸长了脖子，就去啃一簇果实，有时还用爪子扳弯它们，以便够得到。然后再退后一点，坐在树枝上，大口地吞掉那些半熟的翅果，用爪子调整方向，把它们塞进嘴里，好像那是又甜又香的水果。一束接着一束，松鼠采摘吞吃，许多果实掉落。如果这不算豪华盛宴，它也是享受了一顿大餐，一整树的红果子挂在它的周围。我坐着，朝太阳方向望过去，在我与栖息在嫩枝的松鼠之间，红色果实被阳光染得闪闪发光、晶莹透明，看起来像是仙果。这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色，我想大自然为它准备了多么丰富而多样的事物啊！最后，突然开始刮起风来，摇动它坐的树枝时，它很快向下蹿了几英尺。

这将部分地解释，枫树籽在落下后快速消失的原因。在仲夏，你会惊奇地看见，整个一大片枫树洼里，六个星期以前果实还是红色、种子如下雨般纷落，现在只有很少的枫籽留在那儿，可能一些种子还是空空的。一般你看不到相对比较茂密的小树林生长起来，但比较少的情况也有，这是因为种子落进了苔藓和树叶的缝隙，逃过了被吃掉的命运。

至少到5 月10 日，榆树带翅的种子或榆树钱已经长得繁茂；或者说，在叶蕾打开之前，好像撒满小酒花一样。一两天以后，特别是经过了夜晚的雨水，你会看见种子普遍地落下，或者正在散落。它们不仅撒满整条街道和水坑，还有的落在河面，漂浮成绿色的小块，流向下游，漂泊到草地上，或是到其他岸边生根。因此，这些树总是长在溪水的岸边。这一定是树木和灌木最“早起”的一种，和我们一起去播种。

所有的园丁都知道，要保持园边没有小树苗有多难。种子会靠着篱笆生长，在被人忽略的花园，相当多的榆树会长起来，挡在屋前。甚至鸟儿们在追寻着这些种子，而且它们也传播这些种子。卡尔姆在一百多年前的游记里写道，当他靠近香普兰湖时，他的一个同伴射杀了一大群鸽子，“给了我们一些，在鸽子胃里，我们发现了大量榆树种子。显然，这表明这是老天关照，给它们的食物；在5 月，这里的红枫籽丰富，它们成熟后从树上散落，在这段时间，被鸽子吃掉；接下来榆树种成熟，成为鸽子的食物，直到其他种子又熟了。”然而，根据我的观察，榆树种子要先于红枫种子成熟。我已经观察到，红肚子的锡嘴雀以榆树籽为食。

同样，白蜡树的刀状种子，据说会保持在树上一个冬天。

它传播的方式和榆树、枫树差不多。它们长在墙角，沿着篱笆生长，在那些地方种子被挡住和保护下来。它们在小溪上漂流，到邻近地区安家落户。

黑蜡树如同水的情人一样喜水，树种的传播更受溪流影响。

我常看见一小丛枫树、榆树或白蜡树，还有各种灌木丛，生长在河流中的草地上，在礁石上生长，叶子都把礁石遮盖住了。有时，在更坚实的岸上，两三棵榆树紧紧地挨着一块光秃秃的礁石，把头高昂出水面，好像在保卫礁石，防止它被水冲走。我首先想到的是，礁石如何漂流到树中间去的。但是，事实是礁石最初就在这里，并保留在此。它留住漂流的种子，保护着年轻的小树，而现在，它又维护着这里的土壤，在土壤上柳树得以成长。

由此，石头自古就在这块草地上，最终，它创建了一个树丛，之后，被它的受惠者遮盖起来了。

说到柳树和杨树，在5 月和6 月，它们散落的种子大量飘浮在空气中，在水面也形成厚厚的泡沫状的一层。雌雄花朵几乎总是生长在不同的树上。在我们这个地区，堤道旁的外国白柳，碰巧几乎都开雄花。当柳荚成熟裂开时，从远处，你可以轻易辨认出灰白的雌花。据说，以前这片乡间，雄垂柳没有被引入，我们只有雌树，由此，没有完美的种子在此地生成。并且，我已经探查，在我们的河流沿岸上，常见的土生土长的柳树，只有单一性别，几乎大多数我们的吉利厄德香柳都是雌性。

雌柳絮是绿色的，像毛毛虫一样，通常有1 英寸多长，当雄性的黄色柳絮散落以后，雌柳絮就快速地生长起来。一条柳絮上包括25 到100 个柳荚。柳荚或多或少地呈卵状，有喙，每一个都紧紧地包裹在絮状物里。柳荚里有许多很小的种子，肉眼几乎看不见。成熟时，柳荚的喙打开，两半弯曲向后，释放它的绒毛物，如同马利筋草一样。除了大小不同，这就好像你有100 个马利筋草荚，绕着一个杆呈圆柱形排列。

柳树籽比桦树籽要轻一些，小一些，只是一个微粒。据我测量，几乎只有1/6 英寸长，1/4 英寸宽，根部围绕着一簇头发似的絮状物，约1/4 英寸长的絮状物不规则地上升围绕着。

这使它们成为所有树种里浮力最大的一类。柳树籽下落得很慢，即使是在室内平静的空气里也如此，在火炉上的热空气里，它会快速上升。柳树籽包在蜘蛛网似的絮状物里，像个蜘蛛似的。

柳树籽很难去辨认，这需要一架精密的轧棉机，才能真正把它和絮状物分开。

到5 月13 日，我们这里最早的柳树开始返青，它们就长在草地边上一两英尺长的枝条上，有着弯曲起来像虫子一样的柳絮，有3 英寸长。像榆树果一样，在叶子还没变青时，它们倒形成了明显的一团青色。但也有些柳树开始吐芽，显露出它们的羽绒。所以，它们是在榆树之后第二个开始传播种子的树木。

三四天之后，在树林里的干沟和林子边上，矮柳开始吐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