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
那应该是冬天的沙滩吧,因为他画在沙滩上的她,戴着一顶厚厚的土耳其毛毡帽,两只一模一样的贝壳,是她的眼睛。
01
米修躺在游泳馆的跳水板上睡着了,教官匍匐着,小心翼翼地爬过去,想要抓住她的脚踝。因为当工作人员发现她的时候,下面游泳池里的水已经放光了。
她翻了一个身,跳板晃起来,教官“啊啊啊……”地摔了下去,粉碎性骨折。
她去医院探望教官的时候,腕上戴了很久的度母手绳突然断裂,被冲进了水槽,她拆烂了病房的洗手池才取出来。教官气得七窍冒烟,支使家人立刻把她赶走。
走在路上,米修已经忘了当初因何愿望而系上它,只是它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是不争的事实。有些人也是这样,时间久了,已经忘记了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但是,他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与阿仑分手之后,她便报名来这家游泳馆学游泳。第一天,她用力过猛,拽下了泳池边的扶手;第二天,教练扶着他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被她狠狠抽了一个耳光;第三天,她喝了一大瓶梅酒,在游泳池里吐了……
米修与阿仑分手的原因,说起来有些可笑,他们一起出海看飞鱼,在甲板上,米修问阿仑,“如果我和你妈一起掉海里了,你先救谁?”
多么老套、弱智、无聊、欠抽的问题。
阿仑想都没想,说:“当然救我妈。”
米修气炸了,就算不是救自己,也应该先救最近的,这才是标准答案。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之前许多琐碎的事情也被扯进来,比如阿仑不肯吃她吃剩的苹果;比如看电视的时候和她抢遥控器;比如出海一个星期了,连飞鱼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总之,在空无一人的大海上,他们分手了,这是一件多么孤单,多么令人绝望的事情。
分手之后,米修遇见阿仑的双胞胎妹妹林美奂,才知道,阿仑的妈妈在他们兄妹七岁的时候溺水去世了。美奂告诉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难过。米修想到自己问阿仑这样的问题,勾起他伤心的往事,是多么可恶的一件事。
可是,当她想要说对不起的时候,阿仑已经和他的师妹木小树在一起了。
今天是阿仑的生日,也是他们分手后的第十四天。她走过去,撕掉日历,有些怅然,仿佛这一年都只在等待这一天。
手机忽然响起来,是阿仑,他应该鼓了很久的勇气才打这个电话的。他说:“我照顾的长颈鹿要回非洲了,你要不要来和它告别?”
米修没有说话,就只顾着哭了。
他又说:“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米修说,她哭出了一个很大的鼻涕泡,自己笑出来,“生日快乐!”
“我忘记今天是我的生日了,长颈鹿要走,你也要走,我都难过糊涂了。”
挂了电话,米修尖叫着吻了一下手机。
02
米修躺在椅子上,伸长了左腿,文身机发出“哒哒哒……哒哒哒……”细密的轻响,她疼得皱紧了眉头,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在脚踝上刺了一尾飞鱼。
文身师是一个打着耳钉、眉钉、鼻钉、舌钉、唇钉,满头小脏辫儿,化着歌特妆的韩国大叔。他文过的图案会拍下来,以后如果谁想文相同的图案,他都会拒绝。
“如果是情侣想要纹一样的刺青呢?”米修问。
“NO。”大叔坚定地摇摇头。
不过,如果非要刺青的话,阿仑也不会刺飞鱼。他会刺一头鹿,一头来自非洲、又回去非洲,不能低头、不能摇头的长颈鹿。
动物园又从非洲运回来一头长颈鹿,据说是上一头长颈鹿同母异父的弟弟,刚刚满月。阿仑坐在鹿苑的矮墙上,它便会跑过来,舔食他手里的鹿饼。
因为长颈鹿太小了,晚上也需要人照顾,阿仑便从学校搬到动物园暂住。米修每天下课之后,坐32路公交车穿过大半个城市,过来看他。
等晚上,长颈鹿睡着了,阿仑又会手拉手送米修到站台,乘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学校。那段时间,阿仑每天给小鹿配餐,所以他的手指上,总是残留着西芹的香气。
有好几次,阿仑都说她,“不要来回跑了。”
可是米修不肯,“北极雁鸥会飞越两万英里,从北极到南极;美洲鲑鱼用一生的时间,从太平洋深处游回阿拉斯加,知道为什么吗?”
“这是动物本能的季候迁徙。”
“错,是因为它们愿意。”米修笑得赖皮,“I Do.”
动物园的海洋馆,从日本的北海道运来一对白鲸。天气晴朗,夜深月圆的时候,它们会跃出水面唱歌,还会跳舞。
一个满天星光,夜雨转晴的晚上,阿仑和米修悄悄钻进了海洋馆。蔚蓝色的水池里,两只白色的鲸鱼,一次又一次,相拥着浮出水面,缓慢而优雅地转圈,发出愉快的声音。
“它们跳的像不像宫廷圆舞?”米修问阿仑。
“像,你知道它们为什么跳舞吗?”阿仑坏笑。
“不知道。”
“那是它们在交配。”
白鲸又一次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米修的头发和衣服。
“想不想下去游泳?”阿仑问她。
“白鲸会不会咬人?”
“当然不会。”阿仑吹了一个口哨,两尾鲸鱼争先恐后地朝他游过来,亲吻他的掌心。
米修迫不及待地脱掉外套,扑通一声跳进水里。阿仑也跳进来,漫天星光倒映在水面上。他们在星光里接吻,鲸鱼为他们伴舞。
-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
-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