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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第七章

Chapter02

誓言太近,未来太远

走过蔷薇园,人多了。

满天云彩,把所有人的脸都映照得通红,谁也分不出,她和他的面孔,是夕阳的余晖,还是情怀荡漾的蔷薇一般的绯红。

承诺如此美好,誓约那么甜,几乎令鹿雪禾忘记了忧伤,也忘记了,她那一个记录日期的日记本。

出了学校,两个人找到一家炒饭店,点了一份炒饭、一杯橘子汁,分着吃。蔡远远也不怎么饿,他早上吃得不少,中午也不错,消灭了一份套餐。并且,他心里惦记着见到鹿雪禾的父亲,该怎么说话。是打听呢?还是安静地听许伯父讲?他有预感,许言永会自己说出很多他想了解的事情,关于鹿雪禾的。

鹿雪禾还是注意到了蔡远远的魂不守舍。她拿起不锈钢汤匙,作势要敲打蔡远远的脑袋。蔡远远一惊,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在想明天怎么过呢,开学了这么久好闷,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有什么地方可去的?”鹿雪禾玩着汤匙,拨弄着炒饭里的洋葱和牛肉丝,声音小小地说。其实,她心里也在胡思乱想,她在猜测,蔡远远会不会是在回味刚才的那一吻呢!

那应该是她有生以来,最胆大的一个举动吧。鹿雪禾透过汤匙,看见自己的脸也红了,不过她压低头,不让蔡远远看见。

“可以去森林公园,又近。”蔡远远喝了一口橘子汽水,“今天晚上我要给班主任送点东西,就不陪你了。”

鹿雪禾“哦”了一下,她也走神了,只听见了后边半句。她想起昨天见到的许言永,她的父亲。

吃完东西,蔡远远把鹿雪禾送回女生宿舍楼下,两人才分开。

蔡远远主动发了条短消息联系许言永。

许言永不提告诉鹿雪禾,他也就自觉地没跟鹿雪禾说起。

很快回复过来了,七点在学校外半公里处的溜冰场门口见。

许言永看来这几天已经熟悉了学校周边场所,开着车很熟练地转弯,带着蔡远远到了一家咖啡厅。

咖啡厅名字很贴切,叫“私语”。可不,来的人说话都是小小声,唯恐制造噪音,窃窃私语。走进幽暗的室内,装修很精致,中间的过道,还设置了一个小木桥。女服务员带着他们,走进一个偏僻角落的包间。

许言永点的是龙井。

蔡远远则要的是抹茶沙冰,最便宜的那种,服务员看了蔡远远一眼,蔡远远又脸红了。

许言永看在眼里,笑了,这个男孩长得很帅气,显得时尚,其实内在朴实。和自己女儿,也很搭配。

许言永年轻的时候,教过一年书,后来弃文从商,迅速积累家产。妻子是大学时候的恋人,毕业就结婚了。一直到生下女儿,他们都很和睦。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恩爱。

蔡远远等着许言永发问。

半天,不见许言永开口,还是他先开口了。就算许言永不高兴,他也要问清楚。

“伯父,我冒昧问一下,怎么小禾和您不同姓?”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许言永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许言永摇头。

服务员将茶和冰品端上来了,许言永打手势,示意挂上“请勿打扰”的小牌子。服务员会意,轻轻退出去。

许言永这才开口:“你怀疑她不是我亲生女儿,是收养的吗?或者,我是继父吗?”

被说中了心思,蔡远远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他确实这样猜测的,可是,他看许言永对鹿雪禾的紧张程度,怎么也不像是非亲生。

许言永反过来拍了拍蔡远远的肩膀,说:“其实这个问题我正想问你,是否知道一点原因。”

这下,换蔡远远愣了。

许言永终于说到姓名,关于姓氏不同的来龙去脉。

大约是在去年圣诞节前的一个月,他和妻子林惠,也就是小禾的妈妈吵架了。三天后,鹿雪禾的母亲林惠不告而别。前一天晚上,林惠在家还安之若素地做晚饭,但是,过了一天,早上鹿雪禾起床,发现妈妈不见了,于是叫唤爸爸。

两个人都不知所措。

林惠最爱用的香水,全部消失了,平时穿得多的几件衣服也不见了。剩下的,全是许言永买来送给妻子,却从来没开封过的名牌衣服。

之后,林惠甚至也没有和女儿联系。

像是世界上根本没有存在过这个人。

许言永避开了他与妻子吵架的原因,蔡远远知道,大人的这些事情,也不方便说详细的。他关心的,还是姓名。

许言永陷入沉思,似乎在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葱绿的茶叶在玻璃壶里,汤色明艳。大约十分钟后,许言永说,没多久,琴苇也忽然离家出走,我又气又急,连夜打她手机,她说想出去散心。

蔡远远心里充满了古怪,谁是琴苇?

但他没有打断许言永,生怕许言永思路乱了,又要陷入沉思。

“我知道琴苇生我的气,她认为我是一个不合格的爸爸,把妈妈给气跑了。可是,大人的事情,她又能够懂得多少!唉,她还小,那时候也不过十五岁,却总是以为自己已经很大了,什么都懂得了。”

听到这里,蔡远远估计许言永说的,应该是他的女儿。是他的另外一个女儿吗?这和鹿雪禾有什么关系呢?看来,这段扑朔迷离的故事,需要耐心慢慢听。

许言永双手捧着小小的粗瓷杯,喝了一口,继续说下去:“还好,她还是接我的电话,和我保持联系。我说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外面,要她马上回来。她却让我放心,说她想散心,就当是旅游。并且,她认识了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成了好朋友,那个女孩像姐姐一样照顾她。她住在那个女孩家里,很安全。既然琴苇这样说,我也就暂时不逼迫她回家了。我只是问她带够钱没,不要现金都放身上。她回答我,带了平时用的银行卡。

“我一边雇了私家侦探,去调查她妈妈的情况,希望可以找到人,即使找不到人,有了线索也好追寻下去。可是,一直没什么线索。我也很无奈,一个人回到家里,我很伤心,我质问自己,就算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该算是一个温柔的爸爸啊!全世界我最爱的两个女性,却都不在身边,我事业成功,家庭却失败得一塌糊涂。此后,我每天给琴苇打一个电话确认下她的安全,叮嘱她不要太相信别人。她却讥讽我,简直像狐狸一样多疑。我很生气,却不愿意责怪她,毕竟她现在在外边,一时冲动做了什么事情,我赶不过去。”

蔡远远默然,他想了自己的家,自己的爸爸,以及离婚后去了美国的妈妈。回过神来,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琴苇是?”

“琴苇,是在圣诞节过后回来的。那回来的那天,外面下着很大的雪,我去开门,骤然看见她,我很高兴,就拥抱了她。可是琴苇却全身颤抖,冰冷到极点,脸色灰白,神情怪异。她的身上满是雪花,手边是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我也紧张了,难道琴苇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被人欺负了吗?我没有追问琴苇,而是拍掉她身上的雪花,让她先去洗个澡,给她把干净衣服拿过去。”

许言永的脸色,似乎也变得灰白,想起当时的场面,仍然带着焦急和心痛。他摇摇头,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稳定下情绪。

“琴苇一直是我的宝贝女儿,从小受宠,没受过一点委屈,我把她当成手掌心里的珍珠那样。我从来没见到过这样子的琴苇,但我要避免刺激她的情绪,我控制自己的语调,等她洗澡出来,才问她有什么不舒服吗。结果,琴苇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哇’地大哭起来,眼泪把我的衣服领子都打湿了。自她十五岁生日后,我很少抱过她了,那一刻,我才发现,她还是我那个没有长大的小宝贝。我摸着她的头发,等她对我说为什么会这样。等了许久,她渐渐平息下来,不再哭了。告诉我说,她没事,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忽然觉得委屈,然后就跟我说先回自己房间了。

“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镇定,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了。我愕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直到琴苇关上自己卧室的房门,我才醒悟女儿已经不愿意把心事告诉我。我忽然想,要是她母亲在就好了,女儿和母亲,总是容易说话的。”

说到这里,许言永长长叹息一声。

“没过几天,又到开学,琴苇忽然跟我提出,要换一个学校,不喜欢现在的这个学校了。我很意外,我送琴苇去读的学校,应该算是国内很好的高级学校,我都安排好了,以后送她出国留学。

“从小,她的功课就不错,喜欢读书,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一门心思花在打扮和爱慕男孩上。可是,我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我想也许是在学校里,她有不喜欢的老师或同学。接着,她又提出,要换个名字。这个要求,让我大吃一惊。我问为什么,想换成什么名字啊?她不解释,只是沉默着。我怎么问,她都不说话,只是用笔,写了三个字,也就是她现在的名字。”

这就是答案。

虽然交代清楚了由来,蔡远远还是惊讶了,好半天,才嗫嚅着说:“琴苇?改名了,所以叫鹿雪禾?”

“没有错。她甚至连食物都不吃了,只是安静地坐在客厅里,一个人发呆。写有那个名字的字条却越来越多,丢满了房间。全世界,只有她能够这样要挟我。我很无奈,就为她去户籍警官那里,更改了名字。她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对我说了两个字,谢谢。那种表情,简直不像是在对我说话,而是对一个陌生人的帮忙道谢。”

鹿雪禾,原来只是后来改的一个名字。

原来转校过来之前,许琴苇才是她本来的名字,是她前面的十六年使用过的真名。蔡远远隐约觉得,真正的原因,与那个女孩有关。也与那个神秘的日记本有关。她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那个日记本的事。

那么鹿雪禾,不,应该是许琴苇,在离家出走时,在外面认识的女孩,是一个关键的人物。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她们之间。

蔡远远笃定地认为。

许言永问道:“小远,你现在大致都知道了。你和小禾在一起有段时间了,可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伯父吗?我很想知道,小禾到底为什么提出那样的要求。你肯定也关心着小禾,对吗?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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