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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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会说三道四,当时就不该做些无耻的事情。”吉米截断杨敏的话,她觉得无比可笑,破坏了她家庭的人竟然要她的理解,那么她又该去找谁要理解?
“吉米,你不要太咄咄逼人。”不能忍受母亲受委屈的杨芹薇这时开口。
“我咄咄逼人?是不是我还需要跪在你们面前感激涕零的感谢你们没有放弃我死去的父亲然后心安理得的入住我家?”吉米的尖锐像极了一把刀子,刺得杨氏母女脸色煞白。
林墨白忽然看向吉米,指了指茶几上的结婚证:“吉米,她们在法律上是你的亲人,你父亲早在几年前就和她结了婚,你爷爷年事已高,你又在外读书,总要在家里留个人照顾你爷爷。”
“香港多的是特级护理工。”吉米毫不留情地回噎过去。
那时对林墨白少有的好感瞬间灰飞烟散,原来除了自己,真的谁都不能相信。
“你现在想起装孝女了?”杨芹薇起身,讽刺道,“这么些年你叫过一声爸爸?关心过他她哪怕一次?你有真心对他笑过?有给他好脸色看过?吉米,现在到底是谁虚伪的让人恶心?你心里真记得还有个爸爸?”
吉米全身骤冷,手指冷得有些僵硬,面对杨芹薇的质问,她除了觉得可笑之外竟然还有悲哀,人生苦短,她似乎从来没来得及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
“因为,他不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冷意,一字一字从吉米口中吐出,气氛降到冰点,所有的掩饰都成了毫无希望的挣扎,她们都是被自己囚在笼子里的困斗兽,麻木的将伤害当成攻击。
一直沉默的老爷子在此时发话,老爷子一向说一不二,他的固执吉米自然明了,做出的决定很难再有改变,从老爷子说出那些话后她就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反对都是徒劳。在这个家里,她从来没有话语权,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她们母女以后都会和你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不管你愿不愿意,这已经是既定现实,吉米,你该长大成熟了,尖锐无法成为保护色,只会让你背负太多。我累了,都散了吧。”老爷子语重心长地对吉米说着,他倚楼着背不再看她,走回自己的房间。
林墨白客气地同杨氏母女道别,好似她们已经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
吉米像个局外人似的看着他们的虚情假意,这世上人与人之间有多少真意,就连那时告诉自己不要怕的林墨白都是她讨厌的那种人。她的世界其实很简单,对她来说,这些人,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从来没有第三种选择。
“吉米……”林墨白过来想对她说些什么,吉米却后退了一步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两种颜色,一种黑一种白,五彩斑斓实在不适合我,我直到刚才才认清一件悲哀的事情,那就是,原来这个家从来不是我的家。”她努力微笑着,用最柔软的声音给予最沉重的打击。
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家,从来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它真实得让人无奈。
脚下如同千斤重,一步步上了楼梯,睁大着眼睛极力隐忍眼里的雾气。哭是软弱,也是示弱,她要永远漂亮地笑着像个战士。
杨芹薇看着吉米瘦削的背影隐没在楼梯的转角,心底涌起一股悲凉。如果不是立场不同,她们大概是能够成为朋友的吧。她懂吉米的隐忍和尖锐,因为那是她们唯一能够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
她们想要的都不多,却触足了对方的底线。就像轮回的宿命,被安排在同一个时空里,缥缈得无路可退。
因为学业繁忙,吉米无法请太长时间的假,因而在父亲头七过后她就订了回米兰的机票。即便这里算是她的家,她却和从前一样从来没有过归属感,大抵她这一生注定只能漂泊,其实家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以栖身的港湾,有爱人,有家人,有温暖,而这空荡荡的吉家大宅,除了算是家人的爷爷之外什么都没有。杨氏母女从来不是家人,就算父亲是真心将她们当成了家人,但吉米做不到违背自己的心意。
在家里碰到她们让吉米觉得分外尴尬,因此她每天早出晚归,有家归不得,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活得有些失败,至少算不上成功。
卢乔西在从前他们常去的那家甜品店遇到了吉米,她一个人背对着橱窗,无聊地搅拌着碗里的冰激凌。他在窗外站着看了她一会儿,记忆里瘦削的女孩子,笑起来会眯起眼睛,让你觉得这世界无比美好。他拥有过她最纯真的笑容,也怀抱过她最单纯的青春,而那些在时间的沙漏里逐渐消失了原本的模样。吉米虽然还是吉米,固执冷漠又骄傲,在外人眼里或许没有礼貌不懂人情世故,但卢乔西却比谁都了解,她其实是内心柔软的女孩子。
这个世界总是逼着你不得不成长,而若以自我作为交换条件,这代价未免太大。吉米就是那种偏执地固守己见,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就算全世界都说那是错的她都不会在乎。
多年后再见到吉米,唯一让卢乔西感到庆幸的是,她内心那份坚持仍在,这么些年,她一直顽强的只做着她想做的自己。
突然出现的卢乔西让吉米有些讶然,但仅仅只是一刹那,脸上又恢复一贯的漠然。
“吃饭了么?”卢乔西问她。
吉米盯着手中的冰激凌并未回答。
“你的脸色看上去很差。”
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卢乔西说着,吉米听着,但始终都只出现他的声音。吉米完全将他当作了空气人,对他的任何问题都不予理会,索性卢乔西知道吉米的性子,并不把她的沉默放在心上,仍保持耐心和她说话。
许久之后吉米才渐渐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抬眼看着他说:“很烦。”
“你试着回应我就不会觉得烦了,光听我一个人说话那确实有些烦。”
“你干吗老跟着我?香港小到让你真的没别的地方可去?”吉米不懂,这个男人从米兰跟着自己回到香港,他在大雨里安抚她,给她勇气,陪在她身边叮嘱她要坚强,却也是他在那个时候不声不响地将自己抛弃,他眼里的迷雾如同一座迷宫,再也没了少年时的纯粹,多年前她还能稍稍看懂他一些,而现在那双眼睛如同蒙着一层厚重的保护色,让她完全触不到他的内心。
她看不懂他。或许一直以来,她以为的懂他都是自己的自以为是。
“我只是路过,吉米你不能霸道到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不准我进来。”卢乔西故作委屈状,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他们之间所有的隔阂都不复存在。
吉米斜了他一眼,起身结账离开,没想到卢乔西还是跟了上来。人来人往的街道,她走在前面,他隔着不长的距离跟在后面,那么几步之遥就像极了一生,吉米无法体会卢乔西跟在自己身后的矛盾心理,就像卢乔西无法明白吉米在面对他的时候那种复杂的感情。
以为已经平复的伤,到最后才发现那只是长久以来被自己刻意麻痹的假象。一切努力都变成了徒劳,而她想要忘记他究竟多难?
吉米心思混乱,走得太快,以至完全没注意到前方已经由绿灯变成红灯,一辆小车横冲直撞地开了过来,吉米一回头,刺耳的喇叭声像是能震破耳膜,她抬起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大脑有一刻的休克。
手臂被人猝然拽住猛地向后拉扯了一下,整个人便跌进了某个怀抱,伴随熟悉的味道,陌生的温暖充斥在心间。
她看到气急败坏的卢乔西,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臂,捏得她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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