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躺在床上，醒着；只是在回忆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我经常想长大了会做什么。

我想象过各种各样的事情。

等我长大了，我要给爸爸妈妈盖一所房子。我要有一座花园——里面种上各种各样的鲜花，这朵还没枯萎那朵就已经要开放了。

我还要买一些书，要有图片的那些，或者没图片更好，正因为这样才有趣呢。

我要买一些颜料，还有画笔，我要画画，再涂上颜料。我看见什么就画什么。

我要照管花园，还要在里面盖一间凉亭。亭子里我要放一条长椅和一把扶手椅。野葡萄长得很繁茂，比房子还要高，等爸爸下班回家了，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阴凉里。他可以戴上眼镜读报纸。

妈妈会养一些鸡。养鸽子的窝要安置在高高的杆子上，免得猫或者其他有害的动物搞破坏。我要养几只兔子，再养一只喜鹊，还要教它说话。

我还要养一匹小马和三只狗。我最早想养三只狗，还有一次想要四只。我甚至都给它们想好名字了。有时，我会这么想：就养三只狗吧，爸爸妈妈和我，一人一只。我的这只就叫贝卡斯，爸爸妈妈愿意怎么叫他们的狗就随便吧。

妈妈可以养一只小看家狗。但如果她更喜欢猫，还可以有一只猫。这些小动物慢慢就互相习惯了，就可以用一个盘子吃饭。小狗系一条红丝带，小猫呢，就系条蓝色的。

有一回我甚至问过妈妈：“妈妈，红丝带给小狗系更好呢，还是给小猫更好？”妈妈却说：“你今天又把裤子给扯破啦。”而当我问爸爸：“人老了坐着时，都要在脚底下垫个台子吗？”他却说：“每个小学生都应该争取好成绩，不应该站墙角。”唉，从那以后我再也不问问题了。我决定自己想办法找到全部答案。

没准儿我会养几只猎狗。我去打猎，然后把逮到的一切都带回家给妈妈。我还要打几只野兽呢，但不是我一个人，得和我的朋友们一块去。我的朋友们也得是大个子才行。

我们要去游泳。而且我们还要造一只小船。如果我爸爸妈妈想去，我也可以让他们坐坐船。

我会养好多只鸽子。我写信，鸽子们就给我送出去。这些就是我的信鸽。

对，养奶牛，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一次我觉得一只就够了，另一次觉得应该有两只。既然有了两只奶牛，我们就会有牛奶、黄油和奶酪了。那些鸡给我们下蛋。后来还会有几个蜂窝，我们就有蜜蜂和蜂蜜了。妈妈会给客人做李子酱，多得够吃整整一冬天。她也会准备一些橘子酱。

附近会有一个森林。我可以到森林去玩上一天的时间。我要带够一天的东西，还要去采浆果和野草莓，晚点儿了再去采些蘑菇。我们还要把蘑菇晾干了留着吃。

我要砍很多木柴，够烧整个冬天的，这样我们就暖和了。

为了用水还得挖一口深井，直接挖到一口清泉那里就行。

但是很多东西——鞋子和衣服之类的，不得不买。那时爸爸就已经很老了，挣不了多少钱。所以，我就得去挣钱。那我就套上马车，把水果和蔬菜拉到市场去卖，把所有要带的都带上。凡是家里用得着的东西，我都会带回来。我会好好赚一笔钱，再花便宜的价钱买到我们需要的一切。

要不然，我就装上一篮一篮的苹果，坐船到很远的地方去。暖和的国家有无花果、枣和橘子，但那里的人们都吃腻了。所以他们会想要买我的苹果。然后我也会买一些他们的水果。我还会带一只鹦鹉、一只小猴和一只金丝雀回家。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相信这些事情。但是想象的时候倒是的确挺开心的。

……

2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太可惜了，一切都完了。

现在没人帮得了我。我再也不是小孩子，觉得难过也没有用。

我叹气的时候，屋子里突然变得很暗。我什么也看不见。空气里飘来一阵烟气。我的鼻子也不舒服。接着，门突然吱吱作响，把我吓坏了。突然有一点小亮光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像一颗小星星似的。

“谁在那儿？”

小星星划过黑暗，离我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我的床前了，接着，突然一下就到了我的枕头上。

我一看，原来是一盏小灯笼。在我的枕头上站着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小人儿。他长着白色的胡须，戴着一顶高高的红帽子。所……所……所以，这是个小精灵啊。只是他太小了——就像我的小拇指那么大。“好啦，我来啦。” 说完，他一边笑一边等着。

我也笑了。因为我以为我在做梦呢。大人有时也跟小孩儿做一样的梦。

小精灵说：“你叫我，所以我就来啦。你想要什么？不过你得快点儿说。”

他不像是说话，倒更像是吱吱地叫，但声音更柔和一些。而且，我也都听明白了。

“你叫了我来，”他说，“可现在你又不相信了。”

然后他就开始摇晃他的灯笼，右边，左边，右边，左边……

“你还是不信。”他说，“从前，人们都相信魔法。如今，只有小孩儿还相信魔术师、仙女教母和小精灵。”

他一边摇晃着小灯笼一边点头。我吓得连动都不敢动。

“跟我说说你的愿望吧。你想让我做什么？试试吧。能有什么害处呢？”

我动了动嘴唇想问问他，但是他已经猜出来，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你是用‘渴望叹息’叫我来的。人们以为这是个魔咒，一定得有专门的词语。但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完全不是。”

他点着头说 “不”，还把身体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他这么做的时候看着真有意思。而且他的灯笼还一直在左右摇摆。我觉得自己都睡着了。但是为了保持清醒，我使劲儿瞪大眼睛。不然以后我会后悔的。

“唉，看哪，”小精灵说，“看看你有多么固执啊。快点吧，要不我就走了，我不能待太久。之后你会后悔的。”

我的确想说点儿什么，一个字或是一句问候也好，可我就是说不出来。

也许现实生活就是这样的：如果你只是想说点儿什么倒不难，但如果你非常非常想说，那可就真困难了。

我发现小精灵看上去既着急又担心，也觉得很对不起他，但我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吧，那你现在可以休息了。不过这太遗憾了。”

接着他就准备离开了。就是这时，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我说了句话，声音不大但说得很快。

“我想再变成小孩儿。”

他转过身来，身体就那么一摇，结果他的小灯笼直接照到了我的眼睛，晃得我都看不见东西了。他也说了句什么，但是我没听清。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但是当我早晨醒来的时候，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发生过的一切。

我仔细查看了一下房间。

不，不。我根本不是在做梦。

事情真的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