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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此去经年,两个少年,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晨间的G大似乎还未完全从酣睡中苏醒,现在是早上八点半。

风从白肚刚吐的天边吹来,带着南方冬天特有的湿意。

保卫室的两个年轻小哥刚吃过早饭,正站在广场的旗杆下做伸展运动,一辆低调的黑色加长林肯就在这个时候无声无息停在了马路对面。

车门刚刚打开一道缝,里面的人还没有探出身来,潜伏在四周等候已久的人立刻蜂拥而上!

“裴少,听说您这次回国是要接管FG,但被现任的董事长,也就是您的继母苏明芳拒绝,请问这事是真的吗?”

“裴少,听说您是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才会被安置在国外休养,现在突然回国是说明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吗?”

“裴少,您会和您的继母争夺裴氏产业吗?”

“FG作为本市的龙头企业,又是裴氏的第一产业,是不是会成为您和您继母权力竞夺的牺牲品?”

……

这些都是各大媒体的记者,他们昨晚得到秘密消息,知道今早裴氏的太子爷、FG实业的执行总裁将会低调现身G大。为了拿到第一手消息,他们早早躲在这里伺机而动,勤奋得甚至还通宵蹲点!

关于这位太子爷,业内根本没多少人见过他的样子。因为长年累月都待在国外,深居简出,极少在公众面前出现,除了每年裴氏会以他的名义在全球各地投放项目之外,和他相关的消息几乎为零。

所以后来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存在,为什么明明已经成年却始终没有听说他会接管裴氏?如果不存在,为什么又有消息称,三年前裴氏遭遇的巨大风险,居然是由这个神秘的太子爷千里坐镇, 一手托着整个家族,化险为夷的呢?

但无论猜测如何,也许今天就可以揭开他的神秘面纱了!

……

相机对着车门方位不停地按,激烈闪烁的闪光灯在白雾未散的空气里,如同风雨刚起时的白芒利电,惊得两个做早操的小哥立刻拔腿缩回保卫室!

“是哪位大明星来了吗?”矮个儿的问高个儿的。

“谁知道啊!”高个儿的抹了把额上的冷汗,“你看那些记者,怎么跟要吞人似的。”

为了争抢明天的头条,这些记者确实是打算豁出命了,表情狰狞、动作粗鲁地推搡着,最凶狠的居然是那些女娱记!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还爬上了车顶!

车内,陈五趴在窗上看了看,有些得意地咧嘴笑了:“就知道这些烦人的苍蝇会在这里围堵,还是少爷聪明哦!我们就在这里喝喝酒聊聊天, 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没有接他递来的红酒,陈一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这次回国,已经出现了太多意外。”

陈五把手缩回来,立刻噤声不敢多嘴。

倒是坐在一旁的陈二笑了笑,表情和煦:“只能说,夫人的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

故意把他们的行踪透露给媒体,其实就是想借舆论的手将少爷双眼失明的消息公之于众,这样就可以不用耗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打败。

毕竟,谁都不会相信一个盲人可以撑起整个庞大的裴氏企业。

“那不是蔚兮吗?”几人沉默间,却听陈五突然低叫了一声,指着不远处正在请求保全把校门打开的女生,“哎哟,我忘了提醒她,少爷现在不是在正门,而是在北门了哦!”

蔚兮嘴巴都说干了,两个平时看上去很友善的小哥就是不肯开门。

“你看那些记者那么凶残,谁能保证他们不会伤及无辜啊?同学你就回去好好上课吧!有位领导人说得好,青年人就是这八九点钟的太阳,要朝气,要蓬勃,当然还要自律自爱!”矮个儿耐心劝道,一脸正义的光芒闪闪发亮。

“可是……”蔚兮眨眨眼,指着额头上的纱布,“校医说我们学校的医疗条件有限,我头上这伤要去外面的大医院再好好处理一下,不然容易留疤的……”

矮个儿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赞同地点点头:“这话倒没错,女孩子脸上有疤可不好呢。”

高个儿的立刻警惕地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怜香惜玉了?”

“我一直都很怜香惜玉的!”

“那怎么不考虑一下我妹妹?她从幼儿园开始就嚷着要嫁给你!”

“可你妹妹现在才初中啊……”

蔚兮:“……”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随手那么一按,大门徐徐开了,蔚兮趁机一弯腰就溜了出去。

她走得很快,从学校旁边的羊肠小道沿着外围的未名湖,偶尔踩过几片枯落在地的残叶,叶片脆槁,在寂静的空气里发出啪嗒的脆响,潜伏在心下似酸似甜的情绪竟也一瞬漫至喉间。

如同很多年前,她站在后院的葡萄架下抬起头,眼巴巴望着那一串串躲在绿叶间的漂亮葡萄一筹莫展时,那人却是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走过来稍一伸手,便轻而易举地摘下一串青翠葡萄递给她。

“好厉害!”她从来都是善于溜须拍马的机灵孩子。

他坦然接受她的赞美,摸摸她柔软的头发,笑问:“葡萄还是青的, 会很酸,敢试试吗?”

“为什么不敢?”她赌气地摘下一颗就往嘴里塞,结果真的被酸到了,小手放在嘴边用力扇着风,整张脸都皱成了小包子,只来得及发出含糊不清的抱怨,“唔,酸、酸死了——”

陆司南却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满满的笑意在眼底盛也盛不住:“真是个小馋鬼。”

“小馋鬼谢过司南哥哥的大恩大德!”她抢过糖果,笑嘻嘻地跑远了。

而现在,蔚兮想,其实就算是酸的,她依然还是会去吃那串葡萄,因为她知道,陆司南总会给她一颗糖。

甜蜜的,可以忘记一切酸涩的糖。

未名湖的另一端是通向学校北门的,正门外面被围着,现在也只有北门最容易等到车,她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往前跑。

跑了一会儿后,远远的可以看见藏青色的大门在晨色中泛着钝光,沉如修行的老者。

而大门旁却静静立着一个人,蔚兮定睛一看,倏地怔在原地。

原来是裴太子等候她多时了。

《圣经》上写,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同苹果树在树林中。我欢欢喜喜坐在他的荫下,尝他果子的滋味,觉得甘甜。

南方的冬天,即使已经日头升空,仍是裹着一层白雾,十米开外,万物迷蒙。

所以蔚兮后来会想,如果当初她假装没看见他,转身离开,也许,她便没有那样的幸运,尝到良人赐予的甘甜。

而同样是甜,裴念宸给她的,和陆司南给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但现在,她只觉得这么清隽秀雅的裴念宸很碍眼。

被嫌弃的太子爷像是知道她已经来了,原本低垂的“视线”准确地朝她的方向投来。

他长身而立,面容沉静,即使没有太大的动作,却仿佛因为这一抬眸,卷带着周身清贵的气流流淌得灵动起来。

有时候蔚兮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信号,类似wifi之类的,以至于这个人明明看不见,但偏偏就能很快在人群中将自己辨识出来。

“咳,裴总,这么巧……”她避无可避,只好走过去打了声招呼,然后探身看向门外,看到有几辆出租车停在站牌旁边,想着身上的钱好像没带够。

“嗯。”裴念宸神色如常地低低应了一声,突然轻蹙眉,“蔚兮。”

他靠近她,手指在微凉的空气中举起,极慢地落在她的额头上。指尖只是稍微触碰到柔软的纱布,便缓缓收了回来,落回身侧时轻轻捻散残留其上的消毒水气息。

他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些:“怎么回事?”

“……”这都能知道?

蔚兮有些挫败地瞪着他:“唔,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心里明白也许并不是意外,但她现在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于是侧过身,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

“裴总,我要去接一个朋友。”她低头看了一下时间,发现陆司南应该快到了,一时有些着急,见他抿着唇没有说话,忍不住小声解释,“而且我今天满课,本来就不用工作的。”

如果不是因为两个电话,她现在应该在教室里,做一个和八九点钟的太阳一样励志向上的好青年。

裴念宸仿佛并不在意,眉眼渐而舒展,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笑意。

心里隐约有什么不详的预感在升腾,蔚兮如临大敌,刚想大声说自己真的没有空,请太子爷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却被他淡声反问:“记得李大桥吗?”

“……记得。”蔚兮已经有点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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