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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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念宸看不见,当然也没有发现她现在恨不得自扇巴掌的表情。
“给陈二打电话。”他隐约猜到来的会是些什么人,一瞬拧紧的心神松了松,就在刚才,他还以为是她出了事。
蔚兮急忙掏出手机,刚把号码翻出来,浓烟刚退的厨房里传来一阵喧嚣声响。很快,那些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躲过门卫,又辗转跑到这幢房子后院的人,之前趁她手忙脚乱地灭火时,从厨房的窗户大喇喇地爬进来, 现在更是已经气势汹汹地向这边围拢。
都是些普通民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神情愤慨,居中的几人高举着一条横幅,上面用红色墨水写了一行字:FG实业滚出我们的土地!
“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凭什么说拿走我们的地方,还敢强行拆迁?!我李大桥今天带着新儒村三十户人把话撂这儿了,要地没有! 要命一条!”
“对!要地没有,要命一条!”
“滚出去!滚出去!”
……
群愤汹涌,但却没人敢擅自走上前来,也许是因为这里怎么说也是别人的房子,也许……仅仅是因为那个倚靠在沙发上的男子,身上的清贵气质叫人不敢靠近。
蔚兮恍然明白过来,这些人竟然是学校后山的那些住户!
她想起老大之前的话:“对了,听说最近FG放了个项目在这边,喏, 就我们学校后山那片地,就被揽过去了。那里你们都知道的,因地制宜开了那么多个农家乐,估计FG这下子思想工作有得做了。”
看眼前这架势,别说是做思想工作了,这些人分明是不打算搬走的。
她的眼神在他们中一一掠过,突然“咦”了一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正畏畏缩缩地躲在大人身后,小心翼翼地偷眼打量自己,蔚兮盯着他看了半晌,倏尔瞠大眼。
这孩子……就是昨天趴在琴房外面偷窥她的那个!
她心下有些不安,难道这些人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
“要地没有,要命一条是吗?”喧闹的叫嚣声里,男子清冽低醇的嗓音静静响起。
众人都是一愣,却见他缓缓直起身,一时都不约而同地退了一大步。
房子的主人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修长的身形傲然而立。
他的眸底幽黑,黯淡的眸光此刻却像两道锋锐的利芒,逼得人大气都不敢出。
“既然把全村的人都带来了,”裴念宸不紧不慢地轻弯嘴角,“正好,我现在就可以通知他们动工了。”
“你、你敢!”带头的李大桥听出他的威胁,虎着脸气急败坏地怒吼。
裴念宸淡声反问:“你认为我敢不敢?”
“你——”李大桥被堵得说不上话,但似乎真被震慑住了,气势明显弱了几分。他一张脸憋得通红,神情纠结,恶狠狠地瞪了裴念宸一眼,咬牙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起来。
蔚兮看他们叽叽喳喳吵成一团,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乱来,屏着气悄悄扯了扯裴念宸的衣角:“我已经给陈二发短信了……”
她知道裴念宸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掌握主动权,杀杀他们的士气。但其实光就人数上来说,她和裴念宸是处于弱势的。所以为了防止这些人破罐子破摔,她刚才已经偷偷通知陈二这边的情况了。
“嗯。”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温暖气息,裴念宸微低眉,伸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扣,“别怕。”
他的声音沉静有力,像长久不息的涓河,从远方的高山上冲俯而下, 在干涸的大地上印下不容置喙的脉络和走向。
蔚兮下意识地抬眼看他,只能看见他弧度完美的下巴和轻抿的薄唇, 唇色甚至还有些苍白,可能是昨天的高烧让他的身体更虚弱了。
她垂下眼,顺着腰上的力道贴紧他。
李大桥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愚蠢,可现在这场面也已经骑虎难下。他脸一沉,右手高高举起,身后有几个人察言观色,立刻抡起手上的铁锹锄头,转身就朝着厨房的玻璃门狠狠砸下。
整面玻璃应声碎裂,砸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四溅,惊得蔚兮差点叫出来!
“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也豁出去了!大家给我砸!把这里都给我砸了!”
“好!砸!砸!”
砰,砰!
都是干惯了粗活的人,砸起东西来毫不手软,甚至有的见钱眼开,看到名贵点的东西直接藏进怀里,搬不动的东西就踢翻在地或者干脆砸碎!
原本对这些人的遭遇还有些同情,现在看着他们狰狞的样子,蔚兮也生出几分厌恶来。余光瞥见裴念宸并没有什么动作,稍稍松了口气,跟着他后退到安全地带,静静等着。
“大桥!你看!”一道尖厉的女声突然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却见门外已经快步走来一队人,为首的陈一冷着脸,眼神更是凶狠逼人,视线所到之处立即引来一片胆战心惊。
紧跟而来的陈二却是皱着眉头,走了一半没敢再进门,而是在门外纠结地绕来绕去……
他在想到底要不要把这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呢?揽吧,陈一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不揽吧,少爷估计要剁了自己……明显横竖都没好果子吃,可又不能把蔚兮推出去,虽然这些村民其实就是跟踪她才找到这里的。
“抓起来!”也不等陈一说话,崀山的保全早就动作利索地把闹事的几十个人一一制伏,两两一对捆绑在一起,押进门外的车里。也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车子很快就开走了,好像生怕再逗留下去会被吃了一样。
屋内只剩下一片狼藉,陈一带着保镖团跪在地上,裴念宸坐在唯一干净的沙发上,微合着眼没有说话,但跟随他多年的陈一他们已经知道, 他……生气了。
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即使最终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他们这些保镖确实难辞其咎。
蔚兮坐在一旁柔软的毛毯垫上,偏头小心观察他们的神色。她看得出来,现在的气氛比刚才更诡异,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只好不声不响地干坐着。
忽地,眼角余光瞥见裴念宸放在腿上的左手手指轻轻一动,蔚兮顿感不好,条件反射地一把将他拉住:“等一下!”
他的手掌宽厚,此时肌肤有些凉,但蔚兮却觉得好像抓着一块烫手山芋。
她轻吐口气,硬着头皮讪讪道:“那、那个……我要叫外卖,你们要不要……一起吃?”
“所以你在太子爷面前,拼死护住了那五个保镖?”晚上,宿舍灯火通明,老大刚听完一段听力,摘下耳机朝她看过来。
“当时裴念宸好像真的生气了,我一时脑抽就……”蔚兮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想了想,给自己的行为下了个高尚的定义,“其实我主要是于心不忍,太善良了。”
这话刚说完,对着镜子化妆的安妮手一抖,眉毛立刻被画得惨不忍睹。她拿起卸妆棉边擦边斜来一眼:“得了吧!就你那嫌麻烦的个性…… 你确定不是在笼络人心?”
蔚兮刚把吹风机插好,见自己一片赤诚丹心被质疑,偏过脸一本正经地说:“安妮你别这么犀利。”
“哈哈,干得漂亮!”老大鼓掌赞扬,从经过的曾可爱手上捞了一片薯片,“这招不错嘛,以后那五个保镖一定会把你当救命恩人的,蔚兮同志终于深深打入敌人内部了啊。”
被她们你来我往的对话弄得头晕,捧着薯片跟朝奉皇帝似的曾可爱弱弱地举起手:“请问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小孩子家,乖乖吃东西去。”老大顺手又捞了两片薯片。
第二天的世界经济概论课上,打入敌人内部的蔚兮同志接到了陈五的电话。
经过几次的接触,对于一二三四五这五个保镖,蔚兮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陈一冷酷,陈二细心,陈三精明,陈四古板,陈五活泼。
活泼的陈五在电话里语气很是轻快:“少爷今天要去你们学校,你要记得在门口迎接哦!”
蔚兮缩到桌子底下,捂着手机尽量小声地推辞:“可是我今天满课……”
“作为一名称职的私人秘书,你的工作信条就是随叫随到哦!”
“可是……”
“不能说可是哦!”陈五笑嘻嘻地打断她,“不说了,少爷要出来了,我们稍后见哦!”
“喂?陈五?喂……”
蔚兮蹲在地上,有种自己神秘的职业终于要大白天下的纠结感……
“那位同学,地上有金子捡吗?”讲台上的老教授已经不止一次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了,见她明明接完电话还蹲着不起来,气得胡须都抖得厉害。
这位老教授是系里出了名的教学严谨,一丝不苟,他的课上还从来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开小差。
发现自己被逮个正着,蔚兮急忙站起来,暗地里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只脚有意无意地拦了一下,她毫无防备,一下子就被绊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额头“砰”的一声撞在了桌沿上。
“蔚兮!”因为是大班授课,老大和安妮她们为了赶写作业,特地坐在了最后面。现在见她这么一撞,半天直不起身,都担忧地往这边跑了过来!
“没事……”蔚兮紧紧捂着伤口,但温热的液体还是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天哪……她流血了!”
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老教授这才回过神,扯着嗓子大喊:“快!快送这位同学去医务室!”
医务室内,蔚兮疼得泪眼汪汪:“医生您能不能轻一点……”
“伤口里有些木屑必须要清理干净,你忍着点。”校医是个风趣的中年男人,看她真的听话地扁着嘴不吭声,忍不住笑道,“等会儿可能还要缝针,你要是疼,是可以叫出来的。”
“不是吧……”老大陪着她过来,听医生说得这么严重,顿时脸色白了白,“会不会留疤?!”
“这要看情况了,伤口虽然不大……同学,你别动!”校医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吓到她了,安慰道,“你们都是年轻人,皮肤组织的自我修复能力好,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我就想看看现在几点了。”蔚兮指着校医身后的闹钟,她等会儿还要去校门口迎接太子爷的大驾。
老大替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才八点二十,第一节都没下课呢,你都这样了,干脆今天就别去上课了,顺便我也沾沾光陪你回宿舍休息,然后把“梅超疯”的作业给赶了,嘿嘿。咦,蔚兮,有你的电话……”
蔚兮示意校医先停下,伸手拿过手机:“喂?”
一阵窸窣的响动,听筒里传来男人微微带笑的声音:“小兮,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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