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有尾巴的吉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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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决定成为一只宠物的主人之前,最重要的不是知道这只动物的特色、属性、价格等等,而是这个生命会因为我的每一个决定,影响它的一辈子。
比如我清楚记得小时候,在带着陪伴我一路长大的吉娃娃“龙龙”上街溜达时,不时会有大人随口问我:“你的狗为什么没有剪尾巴?”
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人这个问题,却因此偷偷斜眼注意别人家的吉娃娃,果然大部分都是没有尾巴的,当时还是孩子的我,羞赧地把龙龙的尾巴藏在我的腋下,抱着龙龙冲回家,觉得非常丢脸,“为什么别人的吉娃娃都有剪尾巴,我们家的却没有?”
我质问父亲,觉得他真是一个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大人,竟然让龙龙有一把这么大的蓬松尾巴。
当时父亲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为什么要剪尾巴?”
“因为别人的吉娃娃都有剪。”我简直就快哭出来了。
但是父亲用一贯毫不在意的口吻:“那别人吃大便,你要不要跟着去吃?”
我从小就已经习惯了这个烂答案,只要我想要什么别人也有的东西,父亲一律是这么回答的,当时的我也知道,一旦严厉的父亲这么说,就最好乖乖闭嘴别再说什么,否则就是找皮痛的。
“狗要不要剪尾巴?”这个问题,从此就深埋在心底,一直到几乎三十年以后,我才拜“估狗大神”(Google)之赐,知道了真正的答案。
原来人类过去给某些狗剪尾巴的目的,是为了防止猎狗在打猎时被一些低矮的树丛勾缠,如今给狗剪尾巴则纯粹是为了美观,有些品种的狗剪去三分之一,有些则几乎近至尾根部。所以,如果只是为了饲养宠物,而不是为了参加狗展的话,根本就不需要断尾。如果要剪尾巴,应该在幼犬眼睛还没有张开以前就进行,减轻狗的痛苦,如果超过两个月才进行,为此冤枉丧命的也不在少数。
剪耳朵的目的也差不多,一般适用在某些专门饲养用来打斗的狗,怕耳朵变成敌人的攻击目标,或是耳朵较大的狗,为了美观或行走方便才剪。但就像剪尾巴一样,大多是为了迎合主人对于特定犬种长相的喜好,并没有实际的好处。
简单来说,这些被剪了耳朵或是尾巴的狗,根本多是为了主人随意的好恶,而面临一辈子截肢的命运。
有些狗主人甚至言之凿凿地说,动刀是因为算命的告诉他,没有剪过的狗对主人的身体、仕途或财运有害处。这跟印度电影《贫民百万富翁》(Slumdog Millionaire)里,丐帮老大为了博取善心人士的同情,用烧红的汤匙将旗下小乞丐的眼睛像布丁般剜去,又有什么不同?
就像人的眼睛,尾巴其实是狗表明心情的媒介,我们作为主人,于情于理对于这些已经为了人类,失去在野外生存自由与能力的动物,有一辈子保护它们免于受到伤害的义务,有什么权利进一步夺走它们的部分身体?
在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回头想到当年父亲没有盲目让龙龙失去尾巴或是耳朵,实际上是一种爱的表现,至于别人怎么看,其实并不重要。
我一直相信,必须先能够想清楚简单的问题,或许才有资格进一步思考更困难的问题,像是“宠物要不要结扎?”还有“为什么要结扎?”这样的题目。
虽然我知道自从19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期开始,几个动物保护团体在美国逐渐推动“TNR” ——诱捕、绝育、释放(Trap、Neuter、Release)或“CNR” ——捕捉、结扎、放回原处(Catch、Neuter、Return),借由施以绝育手术,取代安乐死的人道管理和减少流浪犬、猫数量的方法,如今已经成为显学。但是身为一个向来不会理所当然接受任何标准答案的人,我仍然相信,在依样画葫芦作出同样的回答之前,必须自己能够回答自己,才能够面对自己作出的决定一辈子。
和它的“亲密接触”
我相信肢体的接触,跟食物、空气、和水同样重要,都是人生命不可或缺、赖以为生的养分。
可惜的是,东方人对于肢体接触较为保守,比如说很多长一辈的亚洲人,很少透过直接的拥抱感受亲人或朋友的爱,大多需要透过言语或物质等间接的方式当做“翻译”。相对的,亚洲人的情绪比起动不动就来个亲吻加熊抱的西方人,也比较压抑或不满足,对于常年往返在这两个世界的我来说,感受非常深刻。
奇妙的是,不只是人与人的肌肤接触有这种爱的力量,人跟动物之间,也存在着这种微妙的关系。
我曾经在美国的动物保护团体网站上看过一篇文章,里面洋洋洒洒列举了饲养宠物对于人类健康的二十多种好处。除了养狗能增加饲主的活动量,并且在遛狗过程中通过狗友,促进人际关系,间接强化身心健康等,这些显而易见的原因外,作为一个外行人,我无法判断某些更深刻的心理上益处的科学根据。即使是医学专家也只能说,养狗能带来许多对健康的益处,但是原因并不清楚,只能推断养狗有助于纾缓饲主的压力,而压力是造成许多疾病的主要原因。
另一方面,有些心理学家也认为,会帮忙做家事(比如扫地、倒垃圾等)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容易同意家里饲养猫或狗,久而久之,他们也成为比同侪表现更负责、更成熟的孩子。
虽然关于孩子与宠物的情感发展这方面的学术研究出乎意料的少,但是我相信儿童对于同居动物所投注的感情,以及宠物随时都在身边的特性,绝对会帮助孩子在他们面对压力时,减少忧惧,成为安全感的来源。
我之所以这么肯定,除了我自己从小到大的个人体验外,主要是因为大学时,意外在图书馆读到一本1971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的书,书名就叫做《触摸》(Touching),作者是 Ashley Montagu教授,整本书讲的都是皮肤的接触对人类生命的重要性。书里面举了一个例子,爱猫的人应该都知道,刚出生的小猫如果一出生就离开母猫,便几乎不可能活命,小猫之所以活不下去,并不是因为缺乏食物的关系,而是缺乏母猫的触摸。
专门照顾流浪动物的美国组织ASPCA教这些科学家们一个方法,那就是用湿棉花棒轻轻从小猫嘴巴到尾部,来回按摩食物会通过的消化路径,其实就是模拟母猫用舌头舔小猫的方式,结果这些失去母亲的小猫,竟然平安成长,这个实验提醒了我们肌肤相亲的必须性,是一种生物本能。
小猫的反应跟一些医学报告观察住在医院、与母亲分开、失去了生命早期最重要的肉体接触,因而忧伤、退缩、沮丧甚至死亡的人类婴儿,反应其实非常类似。
幼儿在沮丧或悲伤时,必须依赖照顾他们的人给予安慰,才能袪除疑虑,并因此引发出他们的安全感和幸福感,这对他们未来是否能有好的发展能力相当重要。在这样的理解下,虽然情感归属理论从来没有提出人类与非人类之间的情感归属问题,但是已经足够让我相信,活生生的宠物对于年幼的孩子,也有这样的功能。孩子们在七岁以前对动物和对人类的爱,无论是在质量上或数量上,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人与宠物的近身接触和情谊可以如此美好,提醒着我们在这个大千世界,与其他地球上的生命共生的可能性,甚至应然性。
世界和平的第一步,或许就该从我们开始跟一只猫,一只狗,一个人的拥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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