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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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牌子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但是从来没有好好留心看过。直到这一次故地重游,我才对它有了兴趣,并认真端详起来。这一连串刻在金属牌上的字让我看得出了神:在这张残留着油渍和枫树汁的简陋木桌上,在这个位于新罕布什尔州的小饭馆里,哈里写下了那本让他成为文学界传奇人物的巨著。他是怎么得到灵感的呢?我也想坐在这张桌子旁边写作,和灵感来一次不期而遇。于是我真的拿着纸笔坐到了桌子旁边,并在那儿待了两个下午,但还是一无收获,我忍不住问珍妮:
“嘿,他就是坐在那张桌子旁边工作的?”
她点了点头。
“一整天,马库斯,他一整天里分秒不停地写。那是1975年的夏天,我记得很清楚。”
“1975年的时候,他是多少岁?”
“和你差不多,三十来岁吧,或许比你再年长几岁。”
我感到一股怒火在我内心里翻滚:我也想写出一本伟大的作品,我也想写出一本代表作。在欧若拉待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哈里发现我还是没能写出一行字来,于是他对我的情况更加了然于心了。3月初的某一天,当我在鹅弯等待神赐予我灵感的时候,哈里穿着围裙,给我带来了几个他刚做好的炸糕。
“写得怎么样了?”他问我。
“我写出了一些不错的东西。”我一边回答一边把三个月前那个古巴行李工递给我的那沓纸拿给他看。
他把盘子放在了一旁,迫不及待地想看我写出的东西,可是翻开一看,发现只是一堆白纸而已。
“你什么都没写?三个星期以来什么都没写出来?”
我怒声回答:“没有,没有,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写出来,有的只是一些属于滥俗小说的写作框架。”
“上帝啊,马库斯,如果你不想写一般小说的话,你想写什么呢?”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巨著!我想写一本巨著出来。”
“巨著?”
“是的,我想写一部伟大的小说,里面有伟大的思想!我想写一本让人难以忘怀的书。”
哈里看看我,笑了起来。
“你的‘远大志向’真是让我受够了,马库斯,我老早就和你说过。你会成为一位伟大的 ,我一直对这件事深信不疑。但是,你想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吗?你太急于求成了,你现在才几岁啊?”
“30岁。”
“才30岁!你就已经想成为与索尔·贝洛和阿瑟·米勒不相上下的 了?名利会来的,但不要太着急。我现在已经67岁了,我产生了很强的恐惧感:时间飞逝,你很清楚,每过一年就少一年,而我却无法挽留。马库斯,你是怎么想的,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写出第二本小说来呢?做事需要慢慢累积,我的老朋友。要想写出一本好的小说,并不需要有多么不凡的思路:要学会相信自己,你一定能成功的,我对你一点都不担心。我教文学已经27年了,在这27年当中,你是我教过的最出色的学生。”
“谢谢。”
“不用谢我,这只是简单的道理。但别老是像个懦夫一样无病呻吟,而这只是因为你还没得到诺贝尔奖而已。天哪,30岁而已……啧啧,别老想着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来……要是有吹牛皮诺贝尔奖的话,你绝对够资格。”
“但是哈里,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在1976年的时候就写出了《罪恶之源》。那本书绝对是本巨著!那只是你的第二本书……只是你的第二本书啊!你是怎么写出这本巨著的?”
“马库斯,巨著不是写出来的,它们自己本身就存在着。你也一定知道,在很多人眼里,这是我写出的唯一一本书……我想说的是,我之后出版的书,成就再也无法超越它了。当人们谈论我的时候,都会一下子想到《罪恶之源》。这很可悲,因为如果在30岁的时候有人跟我说我已经到达了事业的顶峰,我肯定会跳海自尽的。所以,不要太着急。”
“你后悔写这本书吗?”
“也许吧……一点点……我不知道……我不喜欢后悔这个词,它意味着我们不能正视自己的过去。”
“那我需要怎么做呢?”
“做你一直以来最擅长的事情:写作。马库斯,如果我能给你一个建议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恳求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什么样的覆辙?”
“我和你一样,在1975年夏天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满脑子想着怎么能写出一本巨著来,我完全受困于想成为一名伟大 的欲念。”
“但是你成功了。”
“你不明白:如今,我如你所说成了知名 ,但是我孤零零一个人住在这幢大房子里。马库斯,我的生活空空如也,千万不要像我一样……不要被你的宏图大志冲昏了头脑。要不然,你的心会变得孤寂,这样怎么能妙笔生花呢?对了,你为什么没有交女朋友呢?”
“我没交女朋友是因为我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哈里的言传身教并没有帮上多大忙,我还是被那个问题困扰着:为什么他能在和我差不多大时灵光乍现,写出了《罪恶之源》?这个问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趁着哈里让我在他书房里写作的机会,自作主张地乱翻了起来,也因此有了我万万想不到的惊人发现。当我为了找钢笔而打开一格抽屉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则手稿和几张散乱的纸页:这些应该都是哈里的真迹。我兴奋起来,这对我来说绝对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我终于可以了解哈里是如何工作的了。我要好好看看这些纸页上是不是画满了修改符号,还是灵感让他能做到一气呵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开始在他的书柜里翻来翻去,试图找到其他一些手稿。但是想要完全不被发现,我就得等哈里出门的时候才能“行动”。星期四是哈里在巴若斯大学上课的时间,他需要很早出门,一般要到下午晚些时候才能回家。而就在2008年3月6日下午,发生了一件让我想立刻忘记的事情,我发现:哈里在他34岁的时候和一位15岁的女孩子曾经有过一段恋情。那时正好是1975年。
这个秘密是这样被发现的:当时我发了疯似的在他的书架上乱翻,终于在几本书的后面发现一个上了铰链的大漆盒。我预感到里面肯定藏着大秘密,可能就是《罪恶之源》的手稿。我拿着盒子,把它打开。和我预感的不一样,我并没有发现什么手稿,只看到一些照片和一些从报纸上被裁下的文章。照片上的哈里还很年轻,应该是三十多岁,正当黄金年华,优雅而自信,他的旁边是一位年轻的姑娘。盒子里有四五张照片,而她出现在了所有的照片当中。其中的一张,我看到哈里坐在沙滩上,光着上身,身材健硕,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他亲吻着怀里的这位年轻姑娘,她微笑着,金色的长发下半掩着太阳眼镜。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1975年7月底,马尔莎葡萄园下的我和诺拉。那时,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新发现里,根本没有察觉到哈里比平时都要回来得早得多,也完全没有听到他的雪佛兰科尔维特轿车的轮胎在鹅弯的沙石路上发出的摩擦声,更没有听到他进门时发出的声音。我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听见,是因为在盒子里,在照片的后面,我找到了一封没有日期的信。这是一张很漂亮的信纸,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小孩的笔迹。
不要担心,哈里,不要为我担心,我会自己想办法去那边找你的。在8号房间等我吧,我喜欢这数字,这是我最喜欢的数字。晚上七点在这个房间里等我,然后我们一起远走高飞。
我是那么爱你。心中充满柔情。
诺拉
这个诺拉是谁?伴随着强烈的心跳,我开始浏览那些剪裁下来的旧报纸:所有的文章说的都是一个叫诺拉·凯尔甘的人在1975年8月的一个晚上失踪的事情。报纸照片上的诺拉和哈里收藏的照片中的诺拉是同一个人。就在这个时候,哈里走进了书房,手里的托盘上放着咖啡和一碟饼干。他用脚踢开门,发现我蹲坐在地毯上,身前撒了一地小盒子里的东西。瞬间,托盘从他的手里掉了下来。
“天哪,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他大喊道,“你在找什么,马库斯?我把你请到家里来,就是让你来翻我的东西的吗?你这算哪门子的朋友啊?”
我结结巴巴地胡乱解释一通。
“哈里,我是无意中发现的。我绝对是偶然发现了这个盒子,但我不应该把它打开……对不起,哈里。”
“你绝对不应该这么做!谁给你的权力,浑蛋,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他把照片从我手中抢了过去,并把地上的照片捡了起来,把所有东西放进盒子里面,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我无法知晓这是出于恐惧还是愤怒。隔着房门,我编了种种借口向他解释说我并不想伤害他;我是无意中发现的盒子,里面的东西我也没看。他再次从房间里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他直接到客厅喝了几杯威士忌。我看到他稍微冷静下来一些后,便走过去。
“哈里……这个女孩子是谁?”我轻声问道。
他低下了双眼:“诺拉。”
“谁是诺拉?”
“不要问我诺拉是谁,求你了。”
“哈里,谁是诺拉?”我又问了一遍。
他摇了摇头,道:“我曾经爱过她,马库斯,爱得很深。”
“但为什么你从来没和我提起过这件事?”
“很复杂……”
“对于朋友来说,没有什么事情能称得上复杂。”
他耸了耸肩。
“既然你看到了照片,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1975年当我来到欧若拉的时候,我爱上了这位只有15岁的小姑娘。她的名字叫诺拉,是我一生的女人。”
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我有些被触动了,继续问道:“诺拉到底怎么了?”
“这是一个丑恶的故事,马库斯,她失踪了。1975年8月底的一个晚上,住在附近的一位居民曾经看到她浑身淌着血。如果你打开过那个盒子,你肯定看过那些文章。我们再也没有找到她,没有人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可怕啊。”我叹了口气。
他使劲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说,“诺拉改变了我的人生。如果我能把诺拉留在身边的话,什么伟大的哈里·戈贝尔,什么大文豪,什么我今天所取得的名利,什么家财万贯,什么伟大的人生,所有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个夏天跟我在一起,给我的生活注入了新的意义,恐怕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这是我自从认识哈里以来第一次见到他情绪如此激动。他凝视着我,继续说道:“马库斯,没有人知道这段故事。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你一定得替我保守秘密。”
“当然。”
“对我发誓。”
“我发誓,哈里。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如果欧若拉小镇里有人知道我曾经和诺拉·凯尔甘有过恋爱关系,我可能就会惹上大麻烦……”
“你可以相信我,哈里。”
这就是当时我所了解的关于诺拉·凯尔甘的全部。我和哈里再也没有说起过她,还有那个盒子。我决定将这段故事埋葬在我的记忆深处,殊不知几个月后,由于几件事相继发生,诺拉又“回到”了我们的生活中。
3月底,我重新回到了纽约,在欧若拉的六个星期里,我并没有写出新的小说。离巴尔纳斯基给我的最后交稿期限只有三个月了,我心里很明白,这一次,我的 生涯是没救了。我好像一只折翼的鸟,已经开始衰亡,我很不幸,是纽约新兴 当中最无能的一个。时间一周周地飞逝:我把大半时间用来准备迎接最终的失败。我给黛妮思找了份新工作,我联系了一些律师,他们可能在施密特·汉森出版社要将我告上法庭的时候帮上一点忙。我列了一份我最在乎的东西的清单,我需要在执法人员来敲我的门之前把它们藏到我父母家里去。6月对我来说是死亡的月份,当这个上断头台的月份来临时,我开始倒数我的艺术生涯结束之前的最后时光。短短30天后,我就会被叫到巴尔纳斯基的办公室里,接下来会被拉上“刑场”。倒计时开始,我完全没有料到,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扭转了我面临的死局。
30.
神奇小子
“你的第二章很重要,马库斯。它必须足够犀利,足够有爆发力。”
“好比什么呢,哈里?”
“好比拳击。假如你是右撇子,但在防守的时候,你的左手总是放在前方。也就是说,第一拳要震慑你的对手,第二拳则由你的右手发出致命一击。你的第二章也应该像这个样子:这一拳要直接打中读者的下巴。”
2008年6月12日就这样来临了。早上,我在客厅里阅读。外面虽然下着雨,但还是很热。纽约已经下了三天的温热细雨了。差不多下午一点的时候,我接了个电话。一开始似乎没听到电话那边有什么人在讲话,但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有人哽咽的声音。
“喂,喂?是谁啊?”我问道。
“她……她死了。”
他的声音此时几乎无法辨认,但我还是马上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哈里?哈里,是你吗?”
“她死了,马库斯。”
“死了,谁死了?”
“诺拉。”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死了,都是我的错。马库斯……我到底做了什么,浑蛋,我到底做了什么呀?”
他哭泣不止。
“哈里,你在和我说什么啊?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他挂断了电话。我马上打电话到他家,没有人接。我又给他的手机打了,还是没人接听。我接着试了很多次,给他的电话里留了几条语音信息,但是也没有他的任何回音。我焦急万分,完全不知道,那时的哈里是从康科德州警察局总部给我打来的电话。我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将近下午四点的时候,道格拉斯给我来了个电话。
“马可,天哪,你知道了吗?”他扯着嗓子对我说。
“知道什么?”
“天哪,快打开电视!在播哈里·戈贝尔的事情!戈贝尔的事!”
“戈贝尔,什么戈贝尔?”
“快打开电视,别啰唆了!”
我马上转到了新闻频道。在电视屏幕上,我惊讶地看到了哈里在鹅弯的房子,画面中传来了播音员的声音:今天警方在此处挖出了尸体残骸,这里是位于新罕布什尔州的欧若拉小镇, 哈里·戈贝尔在这里被抓获。初步调查结果显示,所挖出的残骸很可能属于一个叫诺拉·凯尔甘的女孩。这位少女在1975年8月无故失踪,当时年龄15岁,没有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整个人都傻了。我什么也听不到:听不到电视里传来的声音和道格拉斯的声音,电话的那一头大声嚷嚷了起来:“马库斯?你在那儿吗?喂,他杀死了一个小姑娘,他杀死了一个小姑娘。”我的脑袋乱成了一团糨糊,就像做了噩梦一样。
整个美国都为之震惊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得知几个小时前,就在清晨时分,哈里叫了一家园林公司的人来到他在鹅弯的家,在旁边栽一些绣球花。园林工人把土翻开的时候,在距离地面一米深的地方发现了一具骸骨,他们随即向警方报了案。就在这具尸骨“重见天日”之后,哈里被捕了。
电视台对案件进行了实时跟踪报道。画面不停地在欧若拉、案发现场和位于东北边60英里处的新罕布什尔州首府康科德之间切换。哈里就是被拘留在州警察局刑事犯罪科的牢房里。记者们早已赶到了现场,进行跟踪报道并了解相关情况。已经有迹象显示,所发现的骸骨可能就是诺拉·凯尔甘的。如果这个消息得到了警方确认,那哈里有可能会被怀疑谋杀了另一位叫德波拉·库佩的人。正是德波拉·库佩在1975年8月30日报的警,她是最后一个看见诺拉的人,可是就在那一天,库佩在报警之后被人杀死了。整个事件简直可以用骇人听闻来形容。接下来,谣言四起,关于案件的各种消息通过电视、广播、综合网站和社交网络立刻传遍了全国上下:哈里·戈贝尔,67岁,20世纪下半叶的大文豪之一,竟然是杀死一个小姑娘的无耻之徒。
我过了好长时间,差不多有几个小时吧,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晚上八点的时候,当道格拉斯焦急地赶来我家看我是否安好的时候,直到那一刻,我还一直觉得这整个案件就是一个错误。我对他说:“他们怎么能在还没有确定尸体是不是诺拉的时候,就指控他是杀死了两个人的杀人犯呢?”
“不管怎么说,在他家的花园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那为什么他让人在他有可能埋了一具尸体的地方挖坑呢?这完全说不通啊!我得去好好看一看。”
“你要去哪里?”
“去新罕布什尔州。我要去为哈里辩护。”
道格拉斯拿出了他作为美国中西部人特有的现实态度,回答我说:“千万不要,马可。不要去那里,别把你自己搅和到这件事情里去。”
“但是,哈里给我打了电话……”
“什么时候?今天?”
“今天下午快一点的时候。我想,他在被收监之前按照法律赋予的权利打的唯一的电话,就是打给了我,所以我必须去帮助他。这很重要。”
“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第二本书。你别再给我添乱了,我们最好在月底之前把手稿拿出来。巴尔纳斯基已经快要放弃你了。你清楚哈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吗?不要多管闲事了,马可,你还太年轻,可别自毁前程啊。”
我什么也没说。在电视里,州检察官助理走到了众多记者的前面。她一一细数了哈里受到的指控:首先是绑架,其次是双重谋杀。这说明,哈里已经正式受到了谋杀德波拉·库佩和诺拉·凯尔甘的指控。要把绑架罪和谋杀罪一起算起来,他有可能被判处死刑。
然而,哈里这一天的遭遇仅仅是开始。第二天的初次聆讯受到了全国的关注,在几十台摄像机的聚光灯和如潮水般涌来的摄影记者的闪光灯下,哈里被警察铐上了手铐,押解着走上了法庭。他的气色非常不好:整张脸都阴沉着,没有刮胡须,头发乱糟糟的,衬衣敞开着,眼睛也肿了。他的律师本杰明·洛特就跟在他的身旁。洛特是康科德有名的律师,他以前就经常给哈里出谋划策,而我对他了解甚少,只在鹅弯见过他几次。
现代电视技术让整个美国都得以收看这一次审讯的直播,电视里的哈里对自己遭受的指控予以否认,法官最后宣判将哈里暂时拘留在新罕布什尔州州立监狱里。而这只是这场狂风暴雨的开端:在那个时候,我还傻傻地期盼着哈里能很快脱身。但是就在审讯后一小时,我接到了本杰明·洛特给我打来的电话。
“哈里把你的电话给了我。”他对我说,“他执意让我给你打电话,他想让我对你说,他什么人都没杀,他是无辜的。”
“我知道他是无辜的!”我回答道,“我完全确定,他现在怎么样了?”
“很糟糕,你肯定也能想象得到。警察对他施了压。他承认曾经和诺拉有过一段恋情,就在她失踪的那个夏天。”
“我知道他和诺拉的故事,其他的事情呢?”
洛特迟疑了片刻,然后说道:“他否认了,但是……”他停了下来。
“但是什么?”我焦急地问。
“马库斯,我不想对你隐瞒什么,现在真的很困难。他们有了重大发现。”
“你的重大发现指的是什么?快说,浑蛋!我一定要知道!”
“这必须是我与你之间的秘密,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我什么也不会说出去,你可以相信我。”
“就在这个小姑娘的骸骨被发现的同时,警方的调查人员还发现了《罪恶之源》的书稿。”
“什么?”
“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本书的书稿和诺拉埋在了一起。哈里这回麻烦大了。”
“他对此做出解释了吗?”
“是的,他说他这本书是为她而写的。诺拉当时经常到鹅弯来,她曾经向他借这些稿纸来读。然后在她消失的前几天,她把书稿拿走了。”
“什么?”我惊呼道,“他是为了诺拉写的这本书?”
“是的,任何时候都不能走漏了风声。你可以想象得到,如果媒体知道过去50年美国最畅销之一的书只是在简单地记述一段爱情故事,一段34岁男人和15岁女孩之间的禁忌之恋,那肯定会成为最令人震惊的丑闻。”
“你觉得现在能将他保释出来吗?”
“保释?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形势的严重性。马库斯,如果是严重的刑事犯罪,我们没有保释的权利。哈里可能被注射毒针执行死刑。十几天以后,他会被移交给陪审团,再由陪审团来决定指控是否有效以及提出诉讼。这一般来说只是程序上的事情,诉讼是肯定会有的,不是在六个月后,就是在一年后。”
“在此期间呢?”
“他会被关在监狱里面。”
“但是,假如他是无辜的呢?”
“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我再重复一遍,现在形势很严峻,他被指控谋杀了两个人。”
我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我需要和哈里谈一谈。
“让他给我打电话!这很重要。”我的声音严厉起来。
“我会给你带口信的……”
“告诉他,我必须马上和他说上话,我会等他的电话的。”
刚挂了电话,我就从我的书房里找出了《罪恶之源》。在书的第一页,有我的老师为我亲笔写下的致辞:
献给我最出色的学生,马库斯
你的朋友哈里·L.戈贝尔
于1999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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