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心若在,梦就在,大不了就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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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失业的第17天下午,我又一次被大白锲而不舍的挠门声弄醒。
这只十四点五三斤重的巨猫是室友胡细腿拣回来的,黄脸白身,膀阔腰圆,雪也似的胡须一撸一大把,很有些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场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里面那个黄脸的典韦的气质。虽然胡细腿一直以主人自居,但对于大白来说,其自我定位与其说是她宠物,还不如说是她大爷。白大爷一天啥啥不干也要按点打卡领走三顿罐头,吃饱了就叉开大腿躺在沙发上养逼晒蛋,闲得连我这么闲的失业狗都看不下去。
不过大白虽然貌似粗蠢,但实际上却习得一手神乎其技的溜门开锁小妙招,每天都能顺利扒开门把手,施施然踱进我屋巡视一番。下午西晒的太阳伴着呼呼的暖气,熏得我喉咙直冒烟,四下摸了一圈,似乎什么都喝完了,只有地上的啤酒罐子被大白踢得叮哐直响。我挪了挪被自己的右腿压麻了的左腿,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刚好跟大白对上。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突然从我嘴里溜了出来:
“大白,我失业了。”
大白不知所以然,谨慎的冲我喵了一声。
“大白,我没工作,没有钱,没保险,没有男朋友,我27岁了,我还是什么都没有。”我盯着他的黄眼睛,不知道到底在说给谁听:“是啊我胸无大志,我就想好好工作吃饱穿暖,有个家能回来窝在里面过小日子,我招谁惹谁了,我是不是一辈子都得这么傻逼呵呵的干来干去,吃不饱饿不死,熬到五十岁领一笔退休金住老人院去?”
如果我是偶像剧女主角,这个时候就应该迷茫的跌坐在地板上,抱住一只温柔的宠物然后优雅的抽泣起来吧。但很可惜,就算我想,大白也并不屑于成为区区一只配角猫,所以他只是鄙夷的瞪着我抽了抽鼻子,然后果断的甩着尾巴走开了,除了嵌着一朵菊花的背影什么也没留下。
眼看着偶像剧演不成了,我困顿的抓了抓肚皮,终于狠下心把自己从被窝卷里拖了出来,当我一瘸一拐的踩着拖鞋站起身时,对面墙上的镜子正好反射出了我的样子——妈啊,这么乱糟糟,臭烘烘的一大坨,穿旧的T恤上粘着油渍酒印,表情扭曲的拖着一条麻掉的腿,别说女人了,简直连人都不算啊!非要找个什么东西形容的话,可以说我就像这个城市里一只落单的丧尸,一无所有,腹里空空,更糟糕的是,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我连肉都快吃不起。
想到这里,我延绵了一个多礼拜的瞌睡腾的一下,突然就惊醒了。望望窗外还没来得及落下去的太阳,我火速冲进卫生间,一边洗澡一边开始挨个给朋友们打电话。在哗哗的水声中我一边搓出满头肥皂沫子一边告诉自己——你丫就是一死老百姓,下个月工资还没地方领呢也好意思抑郁了?消沉了?躲在家里玩失踪只会连一只猫都看不起你,这是病!得治!
一个小时之后,仗义的小伙伴们已经在火锅店合体完毕。大棉袄一脱,袖子一撸,火红的炭炉子前面呲的一声撬开啤酒瓶子,咣咣咣三杯下肚,世界又开始美好而光明起来。开席的时候正值下班,烤肉店里挤满了跟我们一样的哺乳纲肉食目白领科穷逼属生物,探讨的话题也不过来来回回那几样:骂老板抠逼,骂同事傻逼,骂客户穷逼,并且可以根据每个公司的实际情况将这几个词排列组合,任意换位。小伙伴们讨论得热烈,我却只能抱着个啤酒瓶子,徒留插不上嘴的尴尬:妈蛋,现在我连哺乳纲肉食目白领科穷逼属生物都不是了,我再也不能跟大家进行愉悦的工作吐槽了,我甚至都开始羡慕起被傻逼环绕的小伙伴们来了——话说回来,今天难道不是我黄某人的失业局吗,你们这帮家伙光顾着埋头苦吃也就罢了,难道真的就没有一个人想过要来安慰我一下嘛?!
仿佛是接收到了我强大的怨念脑波,原本还在觥筹交错的大家突然停了下来,在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后,他们明显推出了胡细腿作为代表进行发言:
“你们谁的公司有阿黄极品啊?来!快说说你是怎么摔老板家大门炒他鱿鱼的!”
我大概花了一分三十秒,虚情假意的推脱了一下类似“哎唷别啦这么丢脸的事情我才不要说呢你们不要用那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好吗?”等到大家刚刚好开始露出“有完没完”的嫌弃脸的那一刻,我啪的一声把啤酒瓶往桌上一顿,一条腿夸嚓一下登到凳子上,撸了一把过长的齐刘海,正式开讲。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简直是我口才登峰造极的历史性一刻。我从来不知道,把这么糗的事情大声的、豪放的、巨细靡遗的扯着嗓子吼一遍,居然是这么治愈系的事情。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一照镜子,我那常年暗黄的老脸居然都开始反光了。
擦,怪不得都说治愈失恋的最好方法就是大吃特吃,大说特说,这么看起来,治疗失业综合症的方法也八九不离十。我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才不过一个晚上,就找回了年轻5岁的神采,简直是疏肝利胆,排毒养颜。
得此妙法,自然要多多实践。当我一次又一次的找各种理由约局,把惨痛的失业过程跟各路狐朋狗友添油加醋的讲到第二十一遍时,心情已经由一种无业游民战战兢兢的小伤感,彻底蜕变成了无产阶级流氓式的豪气干云。比如这一天,满桌子烤肉在炭火中吱吱冒油,在一番发自内心贱兮兮的“其实我好羡慕你噢我也好想甩脸子走人自己给自己放大假啊”的感叹之后,朋友们开始又一轮端着杯子祝我失业快乐好人一生平安:
“你们前老板也太孙子了,赶着快过年了跟人闹掰,这不是摆明了不想发年终奖么。”
“这么长时间又不买保险又不给调休,其实你要是去劳动局告丫的,一告一个准。”
“你快点想清楚,要律师还是要流氓,别管黑道白道的应该闹闹那孙子,别太便宜他了。”
“其实你……”
趁着大家七嘴八舌的空档我默默的吃光了锅里的肉片,擦擦油唧唧的嘴巴,这才拍拍桌子站起来,窗外下着小雪,可是此刻我血管里的酒精火热奔流,燃烧得灵魂都要化作蒸汽从头顶上飞升了:“放……放心!失业算个屁啦!说到底还是老娘炒他们鱿鱼!不亏!什么保险什么赔款,老娘不屑跟他玩这个!与其被过去拖死,不如向未来狂奔!”我端起杯子,从来没觉得啤酒冒泡的滋滋声这么悦耳过:
“怕什么!心若在,梦就在,砍掉脑袋碗大个疤,大不了就从头再来!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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