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
“你都看到了?”燕淮微仰起头,稍稍一侧,便能看见楼台琴台上摆放着的鸾凤,不久前那人弹奏过的琴。日光正好,倾泻在琴弦上折射出淡淡的银光。
回过头,看着往墙边瑟缩着的身影,眯起的眸子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而嘴角的笑意却越发深邃,柔声问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我没看到你跟美男卿卿我我搂搂抱抱!”话一出口,安婕色顿时懊悔不已,一股寒意从背脊处缓缓生出,“不……不是,我什么都没看到!”
安婕色想要逃,却被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那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不见底。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很显然是因为自己窥见了他和那人亲热的画面。安婕色心里的小人儿正抽着自己—让你管闲事,让你嘴快……
“你可知道刚才你跑的地方是哪儿?”内心小人儿正面壁反省的时候忽然听到燕淮说了这么一句,回过神僵硬地摇了摇头,眼前的妖孽多了一丝阴冷的气息,很瘆人。
燕淮看向安婕色来时的那个院子。
“燕淮楼虽然打开门做生意,可这后院却从不允许客人踏入。知道为什么吗?”
鬼知道为什么!安婕色在内心呐喊—你好好的烟花之地弄得这么诡异做什么!传说中的欲拒还迎、犹抱琵琶半遮面、半推半就……也不带这么玩的啊!
“这里……可是进得来出不去的。”燕淮看着安婕色惊慌的表情若有所思地说道,从一开始见到就觉得这小孩很奇怪,现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异样的感觉了。
眼睛—虽然一开始被自己点住了哑穴,可解开后也没有像寻常小孩那般哭闹,很不合常理。而他更是听说在西域有一种邪术修炼之后能使人保持童子模样,功夫愈是精纯,年龄就越小……
那还带她进来?安婕色丝毫不知道自己在燕淮的眼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成了天山童姥级别的人物。
良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问道:“那我被你带进来了怎么办?”
“如果你没有想要跑的话,过几日我自然会送你回逍遥宗,偏偏你闯了禁地,还……”燕淮突然停顿了下,沉下了面色,“怪只怪你自己运气不好吧。”
“等等。”安婕色之前抱有的一丝侥幸在看到燕淮抽出的软剑时消散,安婕色突然意识到绿色纯天然无公害的自己居然要被灭口?
“燕老板把我从逍遥宗掳来师父可是知道的,你就不怕师父问罪吗?”
她不信临玠会不顾自己,一定会来救自己的,在那之前能拖时间就多拖一点时间吧。
“就算是他问起,也是你误闯了禁地当场毙命,我想救也来不及。更何况他现在恐怕顾不到你了?”燕淮想起那封信上的署名,嘴角的笑意有一丝不屑,对于临玠来说没有人会比殷雪落的事情更重要吧,即使那个女人死了……
“卑鄙!”安婕色只能愤恨地蹦出两个字,看着那寒光离自己愈来愈近,平日里好用的脑袋开始短路,全身开始僵硬。
“主子。”
蓦然院子里多出了一道黑色身影,迅速走到了燕淮的身边,安婕色看着那把停在自己脖子几公分处的软剑,小心肝一阵乱颤,差一点……
来者面无表情地禀报道:“他逃了。”
随即两道视线同时落在了安婕色的身上,后者想摸摸鼻子说关她什么事,无奈爪子都动不了。
“今日是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黑衣人突然跪倒在地,对着燕淮说道。
“可知道救走他的人是谁?”手持软剑没有当即就取了安婕色的性命,却也没有收回去的意图,只是停在那几公分处,神色晦暗不明。
“蒙着面巾看不出面容,属下与他交手发现他的招式套路很奇怪,像是刻意将剑法招式打乱使出,分辨不出是哪一家。”
燕淮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随即说道:“好了,去把地字辈坏了规矩的处理了,今日之事不可再犯。”
“是。”黑衣人身子一颤,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迅速离去。
瞬间,偌大的院子又只剩下两人,安婕色望着那消失无踪的身影泪流满面,哥们儿多聊一会儿会死啊!现下看着燕淮玩味似得看着她,心里发毛。
“安婕色,知道太多的人都活不长。”
“啊?”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你必须死。”
话音刚落那软剑朝着安婕色的胸口直刺而去……
在燕淮说出必死的时候安婕色想的是其实他给过自己机会不死,后来完全是自己送上门寻死的?脑海中一片纷杂,到最后只化为一个身影,忽然心就静下来了……
直到听见那一声短促的兵器相击声蓦然睁开了眼,那一道身穿月白色衣衫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身前,淡绿色发带束起的黑发随风飞扬,飘逸若仙。
“燕淮,我说过不要打我徒弟的主意。”临玠淡漠地说道,手中的赤霄已经插入剑鞘内。那颀长纤细的背影,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静静伫立在身前,使得她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燕淮低声似是喃喃地说道,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激动地抓着临玠的衣袖问道,“难道那封信是假的?”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他出现的理由。
临玠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点了点头:“虽然字迹相同,可师妹写字的习惯我还是认得的,那是伪造的,只是内容……你看了就知道了。”
信又转回到燕淮手里,看着临玠凝重的表情当即打开了信。
安婕色死死盯着燕淮抓着她师父的那只爪子,快要灼烧出一个洞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被点着穴道,小嘴一撇,很是可怜地唤了声师父。
临玠回身,看向那张泫然欲泣的憋屈小脸,赶紧弯腰解开了她的穴道。安婕色顺势扑了上去,牢牢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临玠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手却很是自然将她调整了个位置,在他怀里坐得稳稳当当。
燕淮看完了信,面色又难看了几分,抬眸看向临玠,发现他怀里抱着的女娃时愣了愣,随即移开了视线,对上临玠。
“你说得没错,这封信牵扯得太多,我需要时间重新查证。”
“好。”临玠正是此意。
安婕色故意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眼神的交汇,很是虚弱地趴在临玠的怀中,眼睛中隐隐有泪光闪现,内心暗咒自己下手掐大腿掐狠了。嗷呜,真的好疼。
“师父,有坏人想要杀我,还虐待我!”说着瞟向燕淮,接着哭诉道,“让我干粗活儿,干不完就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被客人爆菊后还要打我骂我出气!师父,徒儿好可怜哪……”
燕淮看着在临玠怀里拱来拱去的一团东西沉默了。
“徒儿乖,燕淮他不接客的。”
俩人一同默了。
师父,重点不是这个好吧!
“喀喀,她闯了禁地,你该知道燕淮楼的规矩。”燕淮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窝在临玠怀里冲他扮鬼脸的小萝卜头,蓦然觉得无奈。
“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以防万一。”燕淮内心反驳道,就怕她懂得比谁都多吧!可惜在临玠面前,他的那些规矩原则都会被打破。
安婕色从临玠的怀里探出了脑袋,看向燕淮,似是焦急地解释道:“燕大叔,我真的不是故意闯入什么禁地的,找茅房的时候迷路了,不小心就走到这儿了,听到这屋子里有动静还没进去就被你抓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临玠抚了抚她前额的刘海儿,直接开了口:“我信她。”
一声暗叹,燕淮的眸子扫过怔愣中的安婕色,苦涩的笑意隐匿于嘴角。明明是个冷情的人,却偏偏有妇人之仁。临玠,我该拿你如何是好?而眼前这个唤作安婕色的小娃儿,玄机老人最后的一卦,究竟能解了你心中的结还是织成网……
安婕色仰起脑袋看着临玠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身上隐隐流转的高贵清华的感觉,如此高不可攀,却将自己抱在怀中,说信。这一刹那,她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咚咚—咚咚—
微微欠身后,临玠直接带着安婕色步出了那座阴沉的后院,身后传来燕淮低喃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一念生则凡尘,一念生则离相。你又比他更少几分执念,只是自己不懂吧。
女鬼。
无法用语言解释心中涌现的那抹异样的感觉,忽然让安婕色感到无措,低垂着头依靠在临玠的肩膀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婕色,说谎是不对的。”
“嗯?”听着头顶传来的声音安婕色的身子又是一颤,随即意识到临玠指的在燕淮楼里的事,讷讷地开口,“那师父当时……”
“如果不那么说的话,依燕淮的性子即使我那会带走了你,事后他也会给想办法让你再也开不了口。”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临玠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无奈,因为她自己破例插手了燕淮楼的事务,真不是一个好的开头……
安婕色的脑海里浮现出妖孽邪笑的那张脸,蓦然打了个寒战,她绝对相信那人会那么做的。
“是他蛮不讲理,我只是不小心迷路差点就被杀了,也太草菅人命了吧!”安婕色想起楼台上的美男,心有戚戚然,蓝颜祸水啊……
“这里不是都城,有权有财者便是王法。”临玠淡然道,嘴角勾起一抹嗤笑,这边境的一个小镇哪里还有什么王法。
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立刻补充道:“也不要再去招惹燕淮了。”
安婕色看着他蓦然沉下的面色,乖巧地点头。虽然跟预计的反应不大一样,但是显然已经引起了师父的重视,那就够了。
“师父,我想学武功。”与妖孽对峙时心悸的感觉还在,若不是师父及时出现,她就是那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这种感觉太憋屈。
临玠的视线淡淡扫过,应道:“好。”
“我要学那种装死,关键时刻保命的那种,在人家动手之前突然暴毙,比凌波微步这种跑得要死的好多了。”安婕色突然振奋了,为自己这个无比英明的想法雀跃不已。
临玠愣了一下后,摸了摸下巴,很是好奇地提问道:“徒儿,你确定那人不会再你的身上戳几个窟窿确保你死透了后再走?”
安婕色沉默,果然……很不切实际。
“公子,临公子……止步!”
由远及近的呼声让抱着安婕色的临玠停下了脚步,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家仆服饰的少年匆匆跑到了临玠跟前,一脸的焦急神色。
“临公子,不好了,老爷请您赶紧过去瞧瞧小姐,小姐……小姐她又发狂了!”瞅了瞅四周没有多少人后,那家仆踮起脚靠在临玠的耳边轻声说道,神色闪过一抹惊恐。
临玠闻言微微眯起了眸子,看向不远处突兀而起的大宅,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
家仆似乎很焦急又恐请不动临玠兀自忐忑,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倒是让安婕色觉得有趣,似乎在这时刻临玠成了救世主般的存在。想起关于临玠招惹女鬼的说法,安婕色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瞬间明白了女人、女鬼、临玠这三点一线间的关系了,脸色陡变,可在反对的声音出口前就听见从头顶传来的那声好。
就像突然泄气了的皮球,安婕色看着前头欢快开路的家仆内心生出一股窒闷感,抬眸看向临玠那清冷的俊脸闷闷地问道:“师父,你都是怎么帮那些女子驱鬼啊?”
临玠没有注意到安婕色此刻的表情,微微勾起了嘴角回道:“这法子还是管钱想出来的,我只需要画画符咒就好了,其他的事有你大师姐或者二师兄去做,事后总会有银子打赏。”
听到管钱的名字安婕色的眸子眯了起来,用出卖师父的美色来赚取银子,亏你做得出。磨了磨牙,她还记得这位师兄从师父身上坑走的那块玉佩,拉皮条的妈妈桑啊有没有!此刻正在衙门领赏钱的管钱打了个寒战,忽然觉得阴冷,看了看外头晴好的天气,疑惑不已。
安婕色一直不动声色地跟着临玠到了钱府,心里倒是期待着传说中的女鬼到底是怎么样的。在踏入钱府门槛的一刻,她明显地感觉到临玠身子猛地紧绷了一下,连带她也警觉地查看了下四周,不过什么都没发现。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怕,有我在。”清冷的面上染上了一抹温柔的色彩,动人心魄。
“嗯。”安婕色点头,最简单却是最温暖的三个字,让她此刻把性命都交付也无所谓。
只是片刻的痴迷,随即便察觉了不对劲。偌大的庭院呈现出一片衰败之色,原本盛放的花儿像掉色了一般,只有青黑色,安婕色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被临玠拦下,一回眸对上那深邃的眸子才有了一丝清明。
“师父……”
“这里的东西都不要乱碰,危险。”眸子所散发出震慑的光令安婕色心惊,意识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牢牢地抱着临玠的脖子不再好奇。
家仆进去禀告没多久,钱府的老爷由下人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过来,看到临玠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道亮光,却让安婕色觉着瘆人。
“临玠,临公子,这回可一定要救救老夫啊!”遣退了多余的人后,钱老爷开口道,满面凄色。
“才几日不见,怎么会变成这样?”临玠环顾了四周后发问道。
“临公子你不知道,你那日离去后,小女的确好了。可是没过几日,又复发了,而且这次……哎,你也看到了,这……这样子的情况可怎么办好!下个月就是秀女进宫了,我家莹莹可该怎么办啊……”钱老爷皱着眉,一想到自己好好的女儿变成这样就忍不住老泪纵横。
空气中涌动着细微的香气,临玠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给安婕色先服用了一颗药丸,然后将瓶子给了钱老爷。
“钱府上下的人是不是开始有恶心、想吐、胃胀等症状?”
-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
-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