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经过方默和同事们的共同努力，脚本总算彻底完成，并得到F&M的认可。

方默松了一口气，下面要做的事情虽然烦琐，却不必费那么多脑细胞，她的神经也不用每天都绷着。

后期的事情，方默也只是给予自己的建议。在F&M这一季的广告预算里，有明星代言这一项，不过F&M并没有指定找谁代言，最后经过讨论，决定用最近颇为热门的选秀模式。

这天和安洁离开F&M的时候，安洁抱怨道：“唉，做客服就是命苦，你说做设计是不是稍微好一点？”

方默摇头，说：“如果是在欧美，可能广告设计还有一点面子，可以略带腔调。可是在现在的中国，这根本不可能。你看我的样子，比你好在哪里？”

安洁掩嘴而笑，说：“确实没好到哪儿去，你比我还郁闷，电梯都按错了。”

方默定睛一看，嗬，还真按错了。她本想按一楼，结果错位到左边的顶楼了。而两人在说话，都没在意电梯一直往上走。

方默赶紧按了一楼。

F&M顶楼那是什么地方？一般顶楼都是老大的办公地吧。也不知道魏先生是不是在顶楼。

这时，安洁正好也想到了这一点，嘿嘿地笑着说：“Monica，都到了，我们就出来看看顶楼是什么样的吧。”

方默白她一眼：“还不是一个门，上面是F&M的Logo，然后你就看到前台了。”

安洁也知道这一点，心有不甘地说：“见魏先生真是难事。”

方默皱眉：“那魏先生有什么好？人家都结婚了。”

“只是传闻结婚，谁见过他老婆哦？很多财经报纸上都没有他妻子的任何信息。”

方默窘迫地低下头。

这时，电梯到了顶楼，门开了，门口的两三人等了三四秒，见电梯里的人没出来的打算，也就不去想什么先下后上，直接进来。

那一秒安洁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念叨着魏先生，这次就真的遇见魏先生了。魏先生和几个下属正在电梯里聊着公事。

方默完全听不懂，她双手抱胸，一直低着头。

安洁拉了拉方默的衣袖，嘴巴伸到她耳边，低声说：“刚才魏先生进来的时候好像对我笑了一下……”

方默：“……”

安洁紧张了：“Monica，魏先生又回头对我笑了，哎呀天啊，美翻了这男人……另外几位陪衬的帅哥也在笑……咦，不对啊，魏先生这根本就是在冲你笑！”

安洁很是尴尬地松开方默的肩膀。

方默真想捂住安洁的嘴，这么小的空间里，虽然那几位男士也在聊天，虽然你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拜托，还是能听到的呀！

她的脸，全被这丫头丢尽了。

不止丢了她的脸，连着公司也一块丢脸。

魏先生这时退后两步，和方默站平：“Monica，今天来公司谈广告的事情？”

“嗯。”

“谈了这么久？”魏先生挑眉。

方默看了看表，确实很久，都到吃午饭的时间了。难怪会这么巧看到魏先生，人家这是要出去吃饭。

其实魏冬阳也难得每天在公司。电梯门打开时看到方默，他也有些吃惊。毕竟，方默谈广告方面的事情是不会突然跑到顶楼的，难不成找他走后门？

这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就不是方默了。

方默这时解释道：“电梯不小心按错了，要不然现在大概都开始点菜了。”

“正好我们也要去吃饭，要一起吗？”

“还是不妨碍您了，魏先生。”方默笑眯眯地说着，然后低头，脸瞬间皱在一起：她的手臂快被安洁掐断了！

死丫头，见色忘友！方默暗骂。

出了公司大门，安洁不住抱怨，委屈失落的那张脸差点梨花带雨：“Monica，你怎么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就算你看不上，好歹也能让我饱饱眼福。唉，像他这样的人，能和他吃一顿饭也是值得纪念的。”

方默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说：“那你自己当时答应不就成了，死命掐我，疼死我了。”

“谁让你回答太快，我都没来得及说。再说，你一总监都拒绝了，我一小客服还能怎么着？”

“只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Andy，你随便找都会找到一个比他要好的丈夫。千万别喜欢这种人，说不定最后受伤的是你自己。”

“你又知道了？”

方默哑口无言。她忽然觉得未来假如某天安洁知道了她跟魏先生的关系，会不会立刻跟她绝交？

安洁啊安洁，你看上什么人不好，偏偏对魏先生情有独钟。

不过安洁的情有独钟撑不了多久，她素来喜好欣赏美男，公司里要是出现一个看得过去的男人，一定是她最先过去搭讪的。不过没几天她就似乎忘了自己之前的行为。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Debtor在呼叫她。

方默看了一眼安洁，有些心虚地接起电话。

“我等你一起吃饭，帮你点菜了。”魏先生的语气像是在吩咐下属，随后又把吃饭的地方告诉了她。

方默抬头看了一眼安洁，有些犹豫。

“你是不是还有事儿？”安洁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嘟着嘴说，“都被你气饱了，我自己回去治愈我受伤的心灵了。你忙去吧。”

方默朝她挥挥手：“回见。”

安洁走后，方默在高楼林立、人来人往的街边站了三分钟，她在思忖魏先生说的酒店该往哪儿走。走了几步又折回身，万一走错了岂不浪费时间？

最后问了别人才知道怎么走。

如此一来，时间倒浪费了不少。不知道对于奸商魏冬阳而言是不是等不及都已经自己开吃了。方默带着这样的心态走进餐厅，只见魏先生神色泰然，毫无焦躁之态。

方默用撇嘴回应笑得满面春风的魏先生，一面坐下一面打量菜色，把内心的复杂情绪化成一句略带讽刺的话：“魏先生的午餐就是与我们小市民不一样。”

魏冬阳解释：“你想多了，平时我吃得很凑合，今天请你吃才叫了几份好菜。老爷子说了，吃饭是为了活着，而不能本末倒置成活着是为了吃。”

“真是荣幸……”

魏冬阳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她身后，问道：“你同事呢？”

“回去了啊。”

“你就没跟你同事说过，我是你丈夫？”魏冬阳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

“你不也没跟你同事说过，我是你妻子。”

说完，气氛一下子冷下来，只听见碗筷碰撞声，还真有些尴尬。

方默叹了口气。

魏先生突然伸手摸了一下她嘴角：“饭粒。”

方默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身体一瞬间僵硬住。

“魏先生，您再这么做，我会误会的。”方默小心地咬着嘴唇。

“误会？这就让你误会了？”魏冬阳突然站起来，手撑着桌面，探头向前，轻轻吻了吻她凉薄柔软的嘴唇，“如果我这么做，你误会还算有理。”

方默看着魏先生不显山不露水的眼睛，开始迷糊了。冰冷了三年多的心突然变软，结在心里的冰开始融化，变成滋润的水，充实到每一个细胞里。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魏冬阳扯着嘴角，又是一笑，笑意不明、动作亲昵地给她夹菜：“多吃点。”

方默瞪着碗里的菜，一抬头，猛地发现前面多出一个人来。难怪刚才有一阵清香的风拂过她的鼻尖。

“冬阳、方默，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吃吗？”来者虽是在问，实际已挨着魏冬阳坐下了。

朱亚茹这位美人，叫人过目不忘，方默自然记得她。

“我说本来约好一起吃午饭的，你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原来是在陪你太太。”

朱亚茹含情脉脉地看着魏冬阳让方默醋意肆掠。

她只点了杯饮料，见方默正看着她，忙笑容满面地解释：“哦，我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胖了，午餐不想吃那么油腻。”

“还是吃点吧，瘦成骨头了可没人喜欢。”魏冬阳又帮她点了一份清淡些的饭菜。

方默本以为魏冬阳会介绍一下朱亚茹是谁，结果什么都没有。她微微抬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朱亚茹的身体离魏冬阳越来越近……

“咦，方默你怎么不吃啊？”

“呵呵，朱小姐，我刚才吃得够多了。”

“啊，你这么快就吃好了？”

魏冬阳微微挑眉，语气不轻不重：“刚才电话里我就跟你说了，让你别过来，你不听，非得跑来当电灯泡！你说你急着找我干吗，你又不可能有事求我。”

他面不改色，倒弄得两位女士脸红了。

“谁说我没事求你？”

“你求我的事情我办不到。”魏冬阳夹起菜，小心地放到方默的盘子里，“吃完我送你回你们公司。”

朱亚茹放下筷子，依旧是方才来时的那副笑容，然后倾身在魏冬阳耳边说了一句话，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俩听见。之后她说自己还是暂时回避一下便离席而去。

等到朱亚茹走了之后，方默才恍惚有点明白。

朱亚茹大概是……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几天前在魏家大院，朱亚茹会在知道她是方默之后呆了几秒。

方默咽下一口气，说：“魏先生，我去一下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之后方默便悄悄地溜走了。

她真难想象自己就这么落荒而逃了，嗯，在魏先生面前她总是这么丢脸。

其实，从魏先生吻她那一下之后，她就如坐针毡。

虽然魏先生只是轻轻地吻了一下，嘴唇上却深深留下魏先生的味道。方默用了很多方法，譬如使劲儿用水洗、抹上厚厚的唇彩，可那味道还在。淡淡的，就像身边躲不开的空气，一闭上眼，全是那个画面，萦绕心头，久久不散。魏先生那柔软的嘴唇覆盖到自己嘴唇上的感觉异常奇妙。加速的心跳、复杂的情愫、魏先生的吻……这些所有的因素加在一起，让方默一时情难自已。

如果朱亚茹没有出现，如果没有的话，方默的心情恐怕会好上很长一段时间。可惜……

朱亚茹，说实话，很美。方默自认为自己在广告公司待了这么长时间，见过的美人无数，可还是觉得她很美，那是一种张扬到极致的美，让看的人一眼就记住。

方默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再次沮丧。

她想起朱亚茹临别时对魏冬阳俯身说话的样子就浑身不对劲儿。方默心里很不舒服。这三年，无论魏先生做了什么，她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魏先生说不准都跟别的什么女人生了孩子了。

魏先生的心不是她的，可终究还是她法律上的丈夫。

如果真是那样了，她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是叫坚持还是叫明知必输还要赌下去的白痴。

方默纠结地按住太阳穴。

张爱玲说过，女人……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

方默突然觉得自己就是这么个傻缺的女人：恨的是魏先生，爱的是魏先生，想的是魏先生，怨的，还是魏先生。

可魏先生，好似不恨她，不爱她，不想她，也不怨她。

“魏先生，你到底对我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方默忍不住嘲笑自己。

满脑子都是魏冬阳，结果接到魏冬阳电话的时候方默却愣了一下，迟疑几秒才让前台将电话转过来。

“方默。”魏先生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好。

方默的心情其实很差，可是她还是好脾气地问：“怎么了，魏先生？”

“方小姐，你不觉得这样对待你的客户很不妥？”

“不妥？哦，真对不起，魏先生，我忘了告诉你，我先走了，抱歉抱歉。”方默干笑几声，“魏先生，如果那时候你以为我把你当成我客户的话，就请您接受这迟来的抱歉。”

方默直接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之后，前台的声音再次传来：“Monica，刚才电话没转过去吗？”

方默知道魏先生肯定又撒谎了，只好说：“嗯，再转一次。”

这次，她没说话，魏先生也没说话。

两人僵持了一分多钟。

方默最终还是没熬住，问：“魏先生，您倒是说话啊！”

“……方默，中午的事，我不是故意让你尴尬的。”

“嗯，我知道。没别的事情了吧！”

“晚上我有应酬。”

“……”方默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魏先生您这是要干什么，您的应酬和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应酬要带上我？

“……我今晚会回家。”

方默：“……”

“……你别想多了，我只是要把你的包还给你。”魏先生冷冷地抛出这句话，然后挂掉电话。

方默窘迫地放下听筒。是的，她当时的心情很复杂，明明有一肚子的不愉快，却没舍得对魏先生发出来，只是借口上厕所，很没骨气地逃走了。

她连问一句那女的是谁的话都不敢。

晚上方默回到家里，自己动手煮了点面条，外加苹果什么的，吃个囫囵饱。

想到魏先生说的晚上会回来，她的心七上八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整个人都烦躁了。这时间又早得很，她一点都不困，着实是坐立不安。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也没见魏先生的身影。

方默想自己真是太傻了，魏先生回来不回来与她也没多大关系，他回来也不过是把包放在客厅，然后离开。

她果断上楼，洗完澡后缩进被窝，关灯睡觉。

当陷入漆黑的环境里，听觉便变得异常灵敏。

楼下有开门的声音。

方默犹豫了几秒后，立刻开灯跑下楼，远远地就闻到一股酒味。

魏先生看来喝了不少酒，步伐都有些不稳健，手里提着一串钥匙和方默的包。他看见方默走过来，抬手，把包伸到她面前，说：“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