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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十六章

爱玛盘好头发,打发走侍女,坐下来,思前想后,满腹惆怅。她算是倒了霉!事与愿违,结局可悲!最糟的是,哈里特受到重重的一击!她所做的一切虽给自己带来了这样或那样的痛苦和羞耻,但比起哈里特的不幸来,却无足轻重。如果她的过失造成的后果仅殃及自己,那么即使她铸成比现在更为严重的大错,由于有眼无珠而吃大苦头,她倒心甘情愿。

“如果哈里特喜欢上这样一个不是出于我的主意,我什么都能忍受,哪怕他对我干出加倍荒唐的事来——可怜的哈里特!”

她糊涂透顶!他说他从来没有把哈里特放在心上,从来没有!她仔细回想着,仍找不出所以然。看来,是她先打定了一个主意,以后的一切都是根据这个主意想当然。另一方面,他采取了不易识破、声东击西、能迷惑人的手法。要不然,她不可能上此大当。

那张画像!那张使他如醉如痴的画像,那个字谜,还有上百个类似的事例,看起来无不说明他对哈里特有心!当然,字谜说的“淑女”,还有“明眸”,指哈里特都不相宜,只是一种拼凑,既不高明,又不真实。这种笨拙的胡言乱语有谁能猜透呢?

的确,她常常感到他对她表现出了不必要的殷勤,特别是近来;可是她不以为意,只当那是他的习性,或者仅出于他的错觉、无知、俗气,像好些别的事一样,说明他在上流社会中混得并不多。他说话虽然温和,但缺乏真正的文雅。她一直以为,她是哈里特的朋友,他对她感激而敬重,所以格外殷勤,心中未产生过一星半点怀疑。今天,终于真相大白。

多亏约翰·奈特利先生,她开始有了警觉,第一次怀疑到他的居心。无可否认,这两兄弟能明察秋毫。她记得,关于埃尔顿先生,奈特利先生曾对她发过一番议论,提醒她多加小心,断定埃尔顿先生决不会草率成亲。别人对他的本质看得比她透彻得多,想到这一点她自愧不如。事情叫人万分难堪。但的确,埃尔顿先生在许多方面与她的希望和想象完全相反:髙傲、骄横、自负,只为自己打算,无情无义。

埃尔顿先生的求婚使她反而看不起他。他的一番自我表白全无价值,她不希罕他的爱,他的追求有伤她的尊严。他想髙攀,自不量力看中了她,居然以为她动了心。好在他并无失望可言,用不着安慰。不论从言词或神态看,他均无真情实感。漂亮话很多,哀声叹气不少,但是她听不出哪一句,想不出哪一声,流露了真正的爱。她无须怜悯他。他的目的仅在于捞取地位和金钱,虽然三万镑家产的继承人——哈特菲尔德的伍德豪斯小姐并没有如他的想象容易到手,他会很快另找一位有二万或一万家产的小姐。

想来叫人气恼。他竟然说她给了鼓励,认为她知道了他的用意,默认了他的暗示,总之,有心嫁给他!竟然梦想与她是门当户对,情投意合!竟然不把她的朋友摆在眼里,只看到有人地位远不如他,却没看到有人地位远胜于他,不知天高地厚,向她求起婚来!

说句公道话,也许他难以感到自己的天资、教养大不如她。甚至,差别越大,他越是感觉不到。但是,他一定知道,论财产和地位,她远在他之上。他也一定知道,伍德豪斯家本是一个十分古老的家族的后裔,住在哈特菲尔德也有好几代了,而埃尔顿家却无任何名气。诚然,哈特菲尔德的地产不多,与唐韦尔·艾比相比只不过它的一隅,海伯里的其余地产均为唐韦尔·艾比所有。但是,伍德豪斯其他财源广,别的方面并不比唐韦尔·艾比逊色。这里远远近近的人都敬重伍德豪斯家,而埃尔顿先生不过是两年前初来乍到,与其他人只由于职业关系有往来,除了牧师职务和彬彬有礼的态度,他别无可以夸耀的资本。但是,他异想天开,以为她爱上了他。显然,他对此有十分把握。爱玛开始总奇怪为什么同一个能既有高傲的内心又有温和的外表,后来终于醒悟,承认了一个事实:她对他过分亲昵,有失检点,在她的真正动机不被人了解的情况下,难免不使一个像埃尔顿先生这样眼光短浅的人想入非非,自以为成了她的意中人。既然她会误解他的感情,当然他也会误解她的感情,何况他已利令智昏:她不能多责怪他。

首先错在她,主要错在她。谁要卖尽力气把两个人撮合在一起,谁就愚蠢,荒唐。这样做是胆大妄为,是逞能,是把一件本来严肃的事当儿戏,是自找麻烦。她又后悔,又羞愧,决心不再做这种事了。

她想道:“可怜的哈里特看中他实际上是听了我的话。也许,如果没有我,她根本不会想到他;如果我不是一再说他爱她,她不会对他抱希望。她是个无所奢求的人,然而我错看了他。唉,要是我仅劝说她拒绝小马丁就好了!那件事我没有错,干得漂亮,可是该就此止步,其他事听任时间和机会安排。我让她结识了体面人,使她有机会获得一个可以依托的人的好感,这本够了。但现在她会很久安不下心,可怜的人!我的帮助已半途而废了,即使她对这次的不幸并不太感到伤心,我也想不出另一个对她来说合适的人。威廉·考克斯呢?——不成!我看不惯威廉·考克斯,这年轻律师太莽撞。”

她不再往下想,脸红了,感到自己已故态复萌。过了一会儿,她清醒过来,回首往事,设想今后,心中黯然。她不得不对哈里特说明这件伤心事,可怜的哈里特会无限苦恼;以后两人相见难免感到尴尬,中断往来和继续往来都各有所难;她必须克制自己的感情,喜怒形于色:想到这些事她好一会儿无精打采。到就寝时,她仍未拿定任何主意,只明白自己铸成大错。

爱玛年轻,又生性开朗。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夜晚一时的苦恼到第二天自然便会烟消云散。年轻人早上都精神振作,个个如此。只要不是痛苦得未曾合眼,待睁开眼睛时,他们就淡忘了痛苦,看到了希望。

第二天,爱玛起床时比先一天就寝时好受了些,不再把遇到的这件倒霉事看得了不得,心想她总会有办法收场。

埃尔顿先生并非真正爱她或者有副好心肠,叫人想拒绝又不忍。哈里特不是那种头脑灵活、遇事敏感、记忆力强的人。除了三个当事人,已发生的事没有必要告诉谁,特别是她父亲,更无须让他听到风声。所以,爱玛心宽了许多。

她越想越觉轻松,看到地上厚厚的积雪,更减了几分愁思。反正,只要能使他们三人互不见面的事,现在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天气对她十分有利,虽是圣诞节,她不用上教堂。即令她想去,伍德豪斯先生也舍不得女儿。因此她可以太平无事,既不会引起又不会招来不快和难堪。地上覆盖着雪,既未冻结实,要化也化不了;每天早上一场雨或雪,每天晚上一层冰。这种天气几乎没人愿意出门,好些日子她成了一个心甘情愿的囚徒。与哈里特除了纸上谈兵外别无往来;圣诞节和星期天她都没有去教堂;埃尔顿先生不见登门,但也无须为他另找借口。

真有能耐把人禁锢在家里的要数天气。爱玛希望人多热闹,知道这是她父亲最喜欢的。现在不同,他独自在家心满意足,不敢出门,爱玛看了暗自髙兴。唯有奈特利先生风雪无阻地看望父女俩,每次伍德豪斯先生都要对他说:“哟,奈特利先生,你为什么不像可怜的埃尔顿先生那样呆在家里?”爱玛听了暗自髙兴。

如果没有心病,这几天清静日子她本可以过得痛痛快快。她姐夫最不喜欢人来人往,而他的心情又对一家人有重大影响。他在兰德尔斯的闷气早已烟消云散,回到哈特菲尔德后一直情绪正常。他每天有说有笑,无论谈到谁,少不了几句好话。虽然值得庆幸的事多,虽然暂时待在家里舒服,但爱玛总在想着如何向哈里特说明真相,不能不担着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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