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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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牧师相比,芭贝特的教育方法已经算是很温和了。索菲娅的父亲是一个狂热的路德派教徒,他选中了瓦格纳这个迂腐的军队牧师来充任女儿的宗教、地理和历史教师。瓦格纳的教学手法很死板,他只知道让学生不停地背课本,结果他的学生几乎什么都没有学到。在芭贝特的描述中这个学生完全就是一个“聪明的傻瓜”,[1]她总是不断地问一些令人尴尬的问题——马可·奥勒 留这样伟大的先贤为何因为
不知道基督的救赎就饱受没完没了的诅咒,而且他自己也得不到拯救?瓦格纳回答说这是上帝的旨意。对于创世纪之前的宇宙是怎样一副模样这个问题,瓦格纳的回[1]马可·奥勒留(121—180),罗马帝国最伟大的皇帝之一,公元161年至180年担任罗马帝国皇帝。代表作品有《沉思录》,是著名的“帝答是混沌世界。索菲娅请老师给她讲述一下最初那个一团混沌的世界,瓦格纳就找不到答案了。当瓦格纳提到“割礼”这个词时,自然又引出了一个问题——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处在当时那个位置的瓦格纳恐惧极了,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在详细解释末日审判的恐怖景象和得到拯救的困难时瓦格纳把自己的学生吓得“每天傍晚都要走到窗户跟前大哭一场”。不过第二天学生又会对老师进行反击——上帝的无限仁慈如何同末日审判的恐怖景象协调一致呢?瓦格纳一边嚷嚷着说这种问题根本就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凡是他教的她都必须毫无怀疑地接受下来,一边挥舞着手杖恫吓着学生。芭贝特出面打断了他俩的争执。后来,索菲娅说:“瓦格纳先生就是个榆木疙瘩,对此我深信不疑。”随后她又补充道:“这一辈子我始终都乐于向温柔和理性屈服,压迫只会让我奋起抵抗。”
然而,索菲娅的音乐教师罗林先生无论是用柔情还是打压都对索菲娅起不了什么作用。在后来给朋友弗雷德里希·梅尔基奥·格林男爵的信中索菲娅写道:“他总是带来一个长着一副公鸭嗓子的人,他让那个人在我的房间里唱歌。我听着那个人的歌声,心想‘他叫唤起来活像是一头公牛’。可是只要这个公鸭嗓子一开腔,罗林先生就总是欣喜地陪在他的身旁。”索菲娅对和声艺术缺乏鉴赏能力,在这方面她始终都没有得到多少改善。“我渴望听音乐,渴望享受到音乐的美妙之处,可是我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在我听来那都是些噪音而已,”索菲娅,即日后的叶卡捷琳娜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叶卡捷琳娜大帝始终记得芭贝特·卡德尔对孩子的教育方式,多年后女皇倾吐出自己对芭贝特的感激之情:“她灵魂高贵,富有教养,还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灵,她耐心,温柔,开朗,公正,始终如一。简而言之,所有人都希望为自己的孩子找到一位这样的女家庭教师。”在给伏尔泰的信中女皇自称为“卡德尔老师的学生”;1776 年,47 岁的女皇在给格林的信中她又写道:人无法随时猜透孩子们的心思,孩子们也很难被人理解,特别是在接受了全面的训练之后孩子们已经习惯于顺从他人的意志,经历过的一切让他们在同教师谈话时变得谨小慎微。您能从这里面明确地总结出一条原则么?——不应对孩子进行过度的责骂,应该培养起他们对他人的信任,这样在我们面前他们才不会把自己那些愚蠢的想法埋藏在心底。
索菲娅表现得越独立,她的母亲就越担心她。约翰娜认定这个女孩品性傲慢,难以管束,为了能把她嫁出去,她身上的这些毛病必须除掉。对小公国的公主们而言,婚姻是她们唯一出路,约翰娜打定主意要把“骄傲这个魔鬼从她身上赶走”。约翰娜总是不停地跟女儿说她既丑陋,又无礼。除非有人先同索菲娅说话,否则索菲娅不许吭声,也不许向大人表明自己的观点,她还被迫向每一位到访的女宾下跪,亲吻她们的裙摆。索菲娅没有违抗母亲的命令。虽然得不到关爱与认可,然而索菲娅还是对母亲毕恭毕敬,在母亲面前总是默不做声,顺从于母亲的旨意,掩藏起自己的想法。日后,人们看到更名为叶卡捷琳娜的索菲娅也用同样的恭顺掩饰着内心的骄傲,以此作为应对危机和威胁的慎重而有效的手段。在威胁之下,索菲娅用驯服和顺从,以及暂时性的屈服包裹着自己,芭贝特·卡德尔在这方面同样也给索菲娅做出了示范。这位出身高贵的女性接受了自己作为家庭教师的低下地位,但仍旧设法保持着自重、尊严和骄傲,这些品质使这位女教师在索菲娅的眼中比她的母亲更值得她的尊敬。
从表面上看,当时的索菲娅总是兴高采烈,她脑袋里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好奇心是一方面的原因,此外她充沛的精力也起到了作用。索菲娅需要大量的锻炼,同芭贝特·卡德尔在公园里散步无法满足她的要求,因此她的父母允许她跟镇子里的其他孩子一道玩耍。没花费多少功夫索菲娅就成了孩子王,这并非单纯是公主的身份起到了作用。索菲娅天生就具有领袖气质,她凭借着自己的想象力设计出来的那些游戏赢得了所有孩子的喜爱。终于,身为边防指挥官的克里斯蒂安·奥古斯都被擢升为斯德丁镇的统治者,借着这次提拔他搬进了斯德丁中心广场那座花岗岩城堡的翼楼里。住进城堡还是没能让约翰娜有所改变,她依然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仍旧无法接受命运对她的安排。她下嫁了。她曾梦想着光辉灿烂的生活,而现如今她只是边防小镇里一个乡巴佬。在前两次生育之后她又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不过这两个孩子也同样没有带给约翰娜多少快乐。约翰娜渴望逃离这一切,想起自己还有些权贵亲戚,她便打算求助于他们了。从血统上来看,约翰娜是德意志最重要的家族之一,荷尔斯泰因公爵家的一分子。她深信凭借着家族的地位,再加上自己的才智、魅力和活力她仍然还有机会爬上更高的位置。她开始花费大把时间频频给亲戚们写信,登门拜访他们,维护自己跟亲戚们之间的联系。她经常去布伦瑞克公爵家,她的少女时代就是在这个挂着伦勃朗和范 ·戴克画作的金碧辉煌的宫廷里度过的。此外,每年 2 月聚会盛行的季节她都要去柏林向普鲁士国王表达自己的敬意。约翰娜对权谋之类的事情充满了热情,就连德意志那些小公国里发生的阴谋都能引起她的注意,一听诸如此类的流言蜚语她就感到兴奋,她总觉得自己能够在政治上的勾心斗角中大放异彩。然而,无论走到哪里约翰娜总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显赫的亲戚们的一个穷亲戚而已,一个出身良好,然而婚后生活前景黯淡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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