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男人一个个地站起来,将手中的小球放进一个绒布口袋里。都放好后,其中一人将所有的球都拿了出来,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五个白的,两个黑的,”他说,“通过了。米开莱,把百叶窗拉开好吗?”
百叶窗一开,一股热浪便冲进室内。湿气很重,地上时不时刮过一阵阵旋风,似乎在预示着暴雨的来临。米开莱把头伸出窗外,看见天空中有一群鸽子飞过,这群鸽子似乎是从教堂广场那个方向飞过来的。这时,乔托钟楼的钟声响了起来,是黄昏弥撒的时候了。
“加布列尔,还是老规矩吗?”米开莱回到位子上坐下来。
“如果没有更好的建议,我看还是按老规矩来吧。我觉得只要瑞士一直保持中立,不受侵犯,就不用改。原因就写经讨论通过,没有问题,就算将来有人要核查,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有什么必要再一次注资呢?从贾科莫出示的账目情况看,书店经营情况非常好,似乎不需要钱。他本人也没有提出申请。”
加布列尔双手合十,扬起眉毛,透过眼镜的上方注视着他。他的眼睛在向他微笑,想着“莱米耶乐”这个名字是多么的适合眼前这位说话人啊。突然间,好像如有神助的天使一般,他的目光带着敌意射向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此刻,没有人比他更忠诚、更诚实。
“贾科莫把这个店经营得很好,他从不要求什么,除非是迫不得已。但是,他有足够的钱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应该的。”
“那些钱只能用来干一件事,”莱米耶乐说,“就是保障书的安全。”
“贾科莫一生做的就是这件事——保障书的安全,”拉斐尔掩饰不住自己的愤怒说,“而且这笔基金在不断增长,现在已足够下十代守护人用的了。”
“这一点谁都不否认,”莱米耶乐平静地说,“我只是想说……”
“好了,亲爱的天使们……”加布列尔打断众人。
他选择用圈内话,这样他说出的话会更有分量。尽管这些人地位都差不多,但他还算是个领导,他担任这个“领导”已经三十年了,再过几个月就卸任了。年底的时候他会将这项权力交给伊色利,等待十八年后周期的到来,不过,他很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再活十八年。
“我们都是为这本书服务的,比起贾科莫,我们做的事不比他多,但一点也不少。尽管我们之间有一点小小的分歧,但这也是有益处的。我们的决定都是在经过审慎考虑后做出的,欧米加正是为这个目的而诞生的。三个世纪以来,我们这个组织一直存在,我想这个事实本身就值得我们骄傲……”
“再过两年就迎来我们的三百周年庆了。”米开莱手拍着膝盖说。他是这群人里最年轻的一位。根据圣经故事,“米开莱”这个名字是与火剑天使联系在一起的。三年前,在上一个米开莱逝世后,他便被冠以这个名字,从用了这个名字的第一天起,他一直都欣喜不已。
“可惜我们不能庆祝一下。”米开莱接着说。他的微笑立刻感染了其他人,一扫刚才的紧张气氛。
“我想我们中应该有人在弥撒里露个面,”加布列尔说,“妻子们还在等着。”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尽管问,乌烈莱,”加布列尔说,“我不着急走。”
“我加入欧米加组织至今已经八年了,并为此感到荣幸。你的这句话让我想起件事来,它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你说说是什么?我们都很好奇。”米开莱催促他说。
乌烈莱的想法像云雾深锁中的山路,弯弯绕绕的,但有时候他的想法却激起大家极有兴趣的探讨。
“贾科莫为什么一直未婚呢?”
问题似乎悬浮在空气中,过了好一会儿,其他人才开始相互对视,好像谁也没法给出一个答案,最后还是加布列尔打破了沉静。有些问题,即便是那些最简单最幼稚的问题,如果无解,有时也会变得诡异起来。
“我也不清楚。我想他的经历可能与皮科伯爵类似吧。一旦你遇上生命中的女人,如果失去了她,很难会再有人能取代她。关于这本书,”他的语调变得更柔和了,“我想贾科莫想到的办法很好地解决了他没有子女的问题。”
欧米加成员们开始相继离场,而且每两人之间相隔五分钟,按照字母顺序,先是米开莱,然后是拉斐尔、拉规乐、莱米耶乐、乌烈莱、沙利莱。他们取这些名字是为了纪念圣经中的七大天使,他们为了同一个目的走到了一起,这个目的就是保护守护人贾科莫。
最后走出的是加布列尔,出门时,他关上了乔治格菲利学院里一间小屋子的房门。屋外大雨如注,加布列尔躲进附近的大回廊下。他发现周围是一群德国士兵的亲属,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本不想跟这群人待在一起,但雨下得这么大,就算是长了翅膀的真天使也飞不出这暂时的“雨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