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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暖风从玉山顶热辣辣地呼啸而过。
  这是工大最富盛名的一处景致。在工大的四年里,易晓曦曾经无数次踏上过这里的小径。有时她兴致勃勃地牵着郎朗的手,在雨后湿滑的石阶上疯狂飞奔,一边担心着摔倒却又一路刺激得欢呼;有时候小雨变成了中雨,郎朗就脱下自己的外套像韩剧的主人公那样给她当伞撑;有时中雨变成了暴雨,他们狼狈地从山上逃下来,裤腿上溅起满满的泥巴点子——那时候的易晓曦,坚定地以为,只要牵着郎朗的手,再危险的地方,也是安全的。
  可现在,那些回忆里的雨水,却丝毫没有痕迹。悲剧电影里女主人公被男人甩了,转眼就会是磅礴大雨,可这时候的玉山上空,却是一片静谧的星夜。
  大闹婚礼回来的那天晚上,易晓曦要苏二朵陪她去山顶。易晓曦默不作声,苏二朵也不敢吭气。两人沿着虎刺梅的石阶小路拾级而上,一路沉默。
  早上姚淼那么一闹,二朵也惊了,她忙给秦刚打了电话确认事实真伪,结果那孙子真的回了滨城来参加郎朗婚礼,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秦刚都没跟自己知会一声,二朵火冒三丈。秦刚毕业以后去了北京瞎折腾,刚刚算是站稳脚跟,平时回滨城的机会也不多。两人分隔两地,可一点不影响感情,他们的爱情没有易晓曦和郎朗的轰轰烈烈,不似姚淼和周默的郎才女貌,而是低调又保温。想到这三对,就他俩还这么牢固,二朵也就没心思跟他闹了。
  “郎朗婚礼的事儿,我也上午才知道的。”二朵谨慎地试探易晓曦的反应,她紧跟易晓曦身后,从一边探出大半个身子看向易晓曦。易晓曦自顾自地爬山,没理睬她。
  “真的真的,我跟毛主席发誓,我事先真的不知道。都怪秦刚,知情不报,悄悄潜回滨城,看我见了面怎么收拾他!”二朵见易晓曦沉默着,有些急了,大眼睛快速地眨着。
  “哦。”易晓曦拖着长声,轻描淡写。
  “晓曦,你千万别生我和秦刚的气呀。他也是有苦衷的,也是为了咱们着想。上午我把他臭骂了一顿,你猜怎么着,他说郎朗这事谁也阻止不了,要是事先告诉了我吧,怕我陷入两难的境地,一边是我最好的闺蜜,一边是他最好的哥们,知情不报伤害你,全盘托出更伤害你。所以,他就连我也一块瞒了,也算考虑周全吧。晓曦?晓曦?”二朵撒着娇讨好着易晓曦,跟她解释。
  易晓曦突然停住了脚步,扭过头看向她,给了二朵一个白眼,说:“好久没听人把自己男朋友夸得这么清新脱俗啦。”
  二朵最了解易晓曦,她要是还愿意跟你开玩笑,那一定是没真的生你气。于是屁颠屁颠地赶紧跟上去。
  二朵这姑娘就这点最好,老实本分没有心眼,大大咧咧,自从跟秦刚谈上恋爱,就甜瓜蜜枣没有二心。秦刚是二朵的高中同学,又考来同一所大学,自然亲切很多。自打二朵来学校报到,师兄秦刚就有事没事地请她吃饭,学校二食堂的酱牛肉,吃了一个礼拜,她就投降了。想到这些,二朵扑哧笑了出来。易晓曦走在前面,很无奈地回头又瞄了她一眼,然后自顾自地继续向上爬。
  玉山的山顶,是一块草地,野草漫过脚踝,踏上去又绵又软,低头随手可摘蒲公英和毛毛草,在这里可以看星星,数飞机起落,听风声来去,喝喝小酒,聊聊小天,同时也是分手的绝佳圣地,毕业前夕尤为热闹。你若是看哪一对一前一后结伴爬到山顶,总免不了推心置腹一夜长谈,然后又哭又笑,两个人,一段共同的青春,告一段落。
  两人在山顶,拣一块草地,躺下,守株待兔地听别人怎么分手。那晚上除了她们,有五对人马,都是来分手的,各自割据一个小角落,有人平静地谈完只剩下沉默,有人激动地哭闹,可最后还是沉默。
  那晚,夜色如水,星星闪亮,哭哭啼啼,笑骂沉静。
  二朵没有易晓曦这般心事,可很为易晓曦着急担心。她想劝劝易晓曦,找了半天,脑子里却没有合适的词。她明白,易晓曦这回是伤了心了,说再多也于事无补。自己能做的就是亲密地陪伴。闺蜜的作用可不就是这样,全世界的男生都抛弃她,自己也会不离不弃,二朵觉得此时自己重任在肩。
  “你要难受,就哭呗,咱又不是仙人掌,不用那么坚强。”二朵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易晓曦,平时这家伙都是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
  “嘘!你听,这些人都在分手,看来大伙的青春都这么兵荒马乱的。”易晓曦悠悠地看着星星,出神地说。
  “就是呀,易晓曦?白天?”二朵也看着天上,一班红眼飞机轰鸣而过。她心里想说,郎朗这个挨千刀的真不仗义,要不是当时你们一见钟情非要在一起,一定不会是这种结局,如果当时你选择周默,那么也一定是幸福安稳的。哎,不过世上就没有如果,哪来什么那么呀。二朵为自己的姐妹难过着,随手拔了一棵青草摆弄。
  易晓曦尽量用平淡地语气跟二朵说了白天佟明月的所作所为,可一边说一边气愤,一边哽咽。二朵激动地坐起来说:“他大爷的,这也太欺负人了。不能就这么完啦!”
  易晓曦也腾一下坐起来,眼睛里闪着泪光,看着二朵,神叨叨地说:“我决定了,要换个活法。我要出人头地,要进最好的外企,要赚几百万,要有自己的大房子,要周游全世界,让我爸妈买什么都不用为钱发愁!”说完眼泪又是一顿噼里啪啦。二朵忙帮易晓曦擦着眼泪说:“怎么个活法,你说吧,我都支持。”
  易晓曦说她要从每天的点滴做起,首先要早起,抓紧一切毕业之前的时间,争取得个优秀毕业答辩,还有,要找个好工作,然后向着白骨精进军。二朵鸡叨米一样点头配合。
  “好像,到点了,寝室那帮家伙还等着咱们打牌呢。”图书馆的大钟狠敲了九下,二朵试探性地说。
  “我宣布,从今天起我退出牌坛,你们打你们的牌,我看我的书。”易晓曦信誓旦旦地斜着眼睛看着二朵。
  从那天开始,易晓曦果然遵守诺言,像换了个人一样,醒的比闹钟还早,然后面包酸奶统统带上图书馆,一坐就是一天,翻译一本导师早就安排给她的资料。以前她磨磨蹭蹭一直没有进度,短短一个月突飞猛进,完成大半本。
  周默的这一个月也是异常地忙碌,他在准备应对来自内部选拔的考核。伍校长找他谈了一次话,声情并茂,很像是即将要委以重任,但姜是老的辣,话从不说满,总是给人有待考察继续努力的空间。对于周默这种学生时代就是领袖人物的早熟青年,这种谈话不是折磨,反而每一次都是一种历练,是通往更高权利的必经之路。他态度谦虚谨慎,积极向上,借着领导谈话,请教自己对于学校管理的困惑,同时对于领导的见解高度认同,并顺便提出自己的愚见。总让人超出期望,奉承恰到好处。
  新成立的MBA中心王主任,这期间也找过周默,不过是在教师食堂,非官方的接触了一次,周默陪他喝了一箱啤酒,全程都是王主任的听众,对方刚从美国访问学者归来,踌躇满志,只缺助手好放手一搏。这一次陪酒,周默给王主任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以至于教学楼里意外相见,对方都要小跑过去用拳头轻杵周默胸口,约下次酒聊畅饮。周默的《曾国藩传》不白看,公关圆滑,进退自如。
  姚淼依然独来独往,做她的雪莲,安静高贵,等待着离校的日子。
  报纸跟广播几乎同时宣布了非典被击退的消息。那一天工大里常规的体温检查被取消了。大四的学生个个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这意味着冲出校门投简历找工作的好日子来了。广阔天地大有所为,每个人的心里又充盈着不安,激动,期盼和些许忐忑。
  滨城最大的毕业生招聘会就在周六,二朵和易晓曦早早就开始准备简历的打印和装订。易晓曦看着自己的简历:英语六级,学生会干部,计算机熟练,广播电台记者。她从上到下的欣赏着自己的简历,信心满满,十分得意。这姑娘有些小聪明,也容易满足,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再有就是年轻人那点可贵的盲目的自信。
  二朵约上易晓曦去滨城胜利广场买面试的衣服,两人逛了整整一个下午,没啥收获,太贵的买不起,便宜的都不像个样子。后来好不容易发现一家外贸服装,店家说150块钱一套西装,跳楼甩卖,全当是从米兰给她俩捎过来的衣服,连飞机油钱都不够。两姑娘穿上衣服,互相当着镜子,你拽拽我衣领,我扯扯你衣襟。二朵说:“真挺精神的,样子是不错,可这料子也太薄了,跟蒜皮一样。”
  店家看是识货的人,马上降价改口说:“就跟给你俩量身定制的一样,这样吧,二百五两套,不能再降了。”
  易晓曦乐得前仰后合地说:“你才二百五呢。”
  二朵拉着她衣角让她别乱说,忙说:“二百五不吉利,就二百吧。”那店家眼睛乱转,嘴里嘟嘟囔囔着赔到家啦之类的话,跟她们结了账。两人拿上衣服跟捡了大便宜一样,说笑着,接着逛。
  生意是场博弈,买家永远没有卖家精明。你捡了便宜,却不知更大的吃亏在哪里。
  招聘会那天,二朵拉着易晓曦去的特别早,提前3个小时就出发了。两人穿着新西装,易晓曦穿的是大二时一双黑色皮鞋。那天滨城的风很怪,虽是盛夏的暖风,可一样大得要命,让人呼吸困难。在招聘会现场,黑压压的人群里,易晓曦觉得有点胆怯,上不来气,衣服料子很薄,风一来,紧紧地贴在身上,让易晓曦觉得很不自在。
  排队入场就是个体力活,来的人各个精神抖擞,谁也不比谁差。排在易晓曦前面的男生跟易晓曦和二朵说,自己身上一身名牌,全是他爸爸赞助的,衣服3000块大洋;鞋,老人头的;手表,西铁城的。二朵假笑了一下把头扭到一边,易晓曦扬起下巴,拿起话就说:“谁稀罕,面试凭真本事,又不是拼爹。”那男生一点不生气,继续跟在前面的人臭显摆。易晓曦这时才想着看着周遭的人,他们的鞋子,衣服好像的确很讲究,再看看自己这身蒜皮装,忽然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脚也不自觉的向后挪了挪。她心里想,靠家里谁不会呀,有本事招聘会上见。
  等到易晓曦他们入场时,大厅已是人声鼎沸。各个公司就像超级市场里的夜间甩卖,叫嚷声一片。求职者纷纷涌向不同的展台,都是深色的西装,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盛夏的季节,拥挤在一起,一下汗都涌出来了,湿湿黏黏的挤在其中,让人很不舒服。
  “我们公司待遇优厚,解决户口。”一句话不要紧,人群像疯了一样倒向那里。
  二朵和易晓曦约了个时间在出口见面,说完,嗖地一下,也挤进去了。易晓曦不屑于这种公司,她的目标是最好的外企,如果今天没有机会,那降一个档次,国内知名企业也行。
  逛了大半个场地,好不容易看见了一个外企公司,于是她奋不顾身地往前凑。一个姿态优雅的女士坐在里面问求职者问题,合适的就收下简历,不过,大部分人都是讪讪地离开了。易晓曦觉得那人第一眼的感觉就那么温柔,高雅,于是自信满满地激动地递上简历。
  那女士问:“在其他外企公司实习过吗?”易晓曦摇着头,心想自己的假期不是打牌疯玩,就是跟郎朗出去看电影,之于实习她只是动过念想,从没行动过,此刻她后悔不已。
  人家又问:“有过国外交换学生的经历吗?”易晓曦又是摇头,国外?去个外省市还得算算成本呢,花爹妈钱哪有那么仗义啊。
  那女士十分耐心地又问:“那你有什么特长呢?”易晓曦心想,自己有点小聪明,其他别无所长,于是说自己大学时做过校办广播电台的记者,口才和文字能力突出。对方有点小兴趣,于是接着又问:“你毕业的学校在国内排名前10吗?是211工程吗?”这下易晓曦傻了。招工还问学校啊?看来工大牌子不行啊。不自觉汗又是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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