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对了。”
“你疯了?”
“如果不想下次被人追杀得走投无路,起码要学会怎么逃跑。”
“明明就是你让我更危险的。”想到风流男的那些狂热女粉丝,韩单忍不住翻个白眼,“而且,是谁答应过婚后有保护义务来着……”现在才来逼她练逃跑功简直太不人道了。
“所以你只需要学会自保,活着撑到我来就够了。”说完他丢给她几组丹药和还魂符,“鹿妖低攻高防,得意技是击晕。它们和你可能遇到的敌人一样,会用各种负面技能限制你逃跑。所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活着跑到我身边来,我在副本右上角的大树下等你。”
“喂!你这个疯子!我不可能活着过去的!”韩单一抬头,发现何处风流已经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掉血就加血,死了就复活,那些东西够你撑一阵子的。”他补充一句,“不过,还魂符的市价比丹药高很多。”
韩单无语凝噎。
这一堆RMB道具的确够她死了又死、死了再死。按照她节约为本的性格,这就意味着省下来的可以拿去卖不少钱。抓住软肋,一击即中,这厮还真是好手段。
当韩单领悟到一门心思往前冲就等于死路一条的时候,她已经第六次匍匐在地了。附近至少站着三只鹿妖,原地复活并逃开的机会不大。
“我起不来了……”受虐的她很是沮丧,自己果然没有所谓的技术天分。
地图上代表何处风流的点根本看不见,她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从眼前的困境中脱身。
“地陷术是瞬发的,起身之后对最靠近你的那只用,然后尽最大的可能向远离它的方向跑。另两只会追你,不要补血,死后马上复活,对其中一只使用魅惑,然后拖着第三只继续朝右上角这儿跑。地陷术只有30秒,如果你没有在第一只挣脱之前搞定,你还会陷入这样的困境。准备好再开始。”
韩单皱眉。
看来他是真的要袖手旁观。
两次失败之后,看莲姬悲惨兮兮地趴在草地上,她既沮丧又憋屈,忍不住问:“让我做这些是因为需要我替你摆平那些女人,还是觉得我是个累赘?”
沉默片刻。
只见鹿妖暴起,向着同一个方向扑过去。
爆裂的光效铺展开来,又逐渐隐没,只留下一层淡淡的光晕。
那人所立之处,怪物尸体横陈。
看不见他,因为他用了窃贼的隐身术。
他一直在她身后。
韩单抿了抿唇,低头打字:“怎么又忽然冒出来……”
“下一次,你还想用‘我喜欢你很久了’这种烂借口来自保?”他问。
“我那时不是故意的。”虽然她没指望那句瞎话能骗得了他,但被他直白地点明却也有些惭愧,于是急忙补充了一句,“以后不会了。”将那排字打上去才发现,这话像是在表忠心,顿时懊悔。
“避重就轻倒真是你的天赋。”何处风流居高临下地望着倒地的莲姬,“下定决心要让你学会独立,却又不忍心看你这么笨手笨脚地死,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拿你怎么办才好?
这语意暧昧的句子落在她眼底,融成一抹淡金色的釉彩。
风从远处吹来细碎的花瓣,零落地从刚起身的莲姬身旁飞过,那些旖旎的景致柔和温软,而时间也逐渐缓慢下来。
韩单怔怔地看着屏幕,忘了回答。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她一跳,接起来便传来阿洁凄惨的号叫:“小单,我有份文件丢在家里了,嗷!”
“所以呢?”
“你最好了亲爱的……”撒娇战术运用得炉火纯青。
“所以呢?”她面无表情。
“晚上你买菜,等我回去做饭!”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死机。”
“别别别……我买菜我做饭我洗碗!”
“等着,我来了。”
她看了看屏幕,飞快打字。
莲姬:“呃,我要出门送份紧急文件。”
何处风流:“多久?”
莲姬:“二十分钟。”
何处风流将莲姬抱起,飞到大树边放下,说:“号挂在这儿,你去吧。”他并不多言。
好在KL公司所在的森和大厦离此不远,当韩单气喘吁吁地赶回电脑前,打算为自己的守时邀功时,不由得一怔。
画面上的男子一袭银纹黑袍立在溪边,而他身侧站着一名身着浅黄色短裙的女子,眸子湛蓝如天空,淡金色长发垂地。
好眼熟……韩单瞅了眼右边的队伍成员列表。
牡丹望月,女,132级召唤师,仙族。就是那天在打BOSS途中碰见的那位。
“我以为夜已经跟你说清楚了。”男子开口,“之前用这号的人是他。”
大约是以为她不在,两人的交谈并没有用密语的形式。
“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牡丹望月说。
“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何处风流略一沉吟道,“他对你倒是知无不言。”
“阿姨他们好像不知道你回来了。”
“所以呢?”
“我不会多嘴,只不过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坐地起价,还真是家传的好手段。”他语带讽刺,“只怕不能如你所愿,因为决定权不在我手上。”
“你会错意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在这个游戏里打赢一个人。”
“谁?”
“梦魇。”
韩单被涌来的许多信息塞住了脑袋,晕晕乎乎地旁观着,带着一种偷窥真相的紧张感瞪大眼盯着屏幕。
只见何处风流沉默片刻道:“理由?”
“不管当时认输的人是不是你,全服务器的人都知道何处风流把牡丹望月输给了梦魇。”她做了一个依偎的动作,上前一步,轻轻靠在男人怀里,“现在,我只要你把我赢回来,不管是帮战也好,PK也罢,胜过他,然后让我回到你身边来。”
男子没有动,任由她倚在胸口。
桃花落入溪流,随水而下,柔光模糊了女子轻颤的长睫和男子低垂的眉目,缠绵如丝。
不远处,花开绚烂的桃树下,一袭红装的花妖衣袂轻扬,腰间挂着的银铃发出一串空灵回响。
搭错了车,坐过了站,走错了路,遇见了你。我该从哪里开始后悔好呢?
花瓣翻飞,碎落一地。
何处风流安静地站着,低垂的眼眸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是动心了吧?韩单想。
“你想要什么我很清楚。”伫立良久,男子忽然开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她说二十分钟后会回来,现在还有一分钟。假如她准时回来,你就离开这儿。”
“如果她没回来呢?”牡丹追问。
他退后一步,拥抱的动作因为距离过长而失效,两人对面而立。
“我就遂了你的愿,陪你演这出戏。”他答。
韩单看着那句话,失了神。
一分钟有多长?
看着秒针一点一点地偏移过微小的角度,心仿佛也随着那样的节奏而搏动。
他走近、承诺、逼婚、跟随,越来越频繁地参与到她的游戏生活,而除了那场乌龙的相遇,她始终都被动地停留在原地,一如此刻,就像是作茧自缚的小昆虫,却再也没有了破茧而出的勇气。
她不知道他为何执意将决定权交予自己,是他猜到自己已经回来了,还是他只想以此为赌?她猜不透。
如果我伸出手,你会愿意为我停留吗?她不由得想起杜松的背影,遥远而模糊。
停顿在键盘上的手指在秒针即将走完一个圆的时候飞快地打出几个字。
“我回来了。”
“嗯。”他清清淡淡地回应道。
“咦,有美女。”她故作惊讶,“夫君你莫不是趁我不在红杏出墙了吧。”
“为夫向来很受欢迎,夫人这墙可得砌得高一些。”
“俗话说‘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脚挖不倒’。就算你树高一尺、我墙高一丈,也拦不住锄头嘛。”
“只要墙足够高,树就算倒也会倒在墙里。”
两人的对话速度很快,韩单看着屏幕上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不由得轻笑。
再调整视角,溪流旁已然空无一人,系统提示上孤零零地显示出一行“牡丹望月离开副本”的句子。
她走了呢。
“我是不是回来早了?”她问。
“守时是美德,希望成婚时夫人也像今天一样准时。”
“今天不结?明明是几分钟的事儿,怎么弄得跟马拉松一样……”她抱怨。
“如果夫人等不及,我不介意先跳过仪式阶段。”
“啊?”她没看明白。
“比如——”话说到一半便断了。
忽地,韩单只觉眼前一晃,视角变幻,莲姬已被那人拉入怀里。因为身高差距,他俯身环着自己的腰,将脑袋搁在她肩上。
这是她和楚云飞之间从未有过的“拥抱”动作。
电脑前,坐直了身子的韩单,怔怔地盯着屏幕。
桃花烂漫,灼灼其华。
黑衣如夜,红衣似火。
“如果投怀送抱还不满意,为夫只好一咬牙一闭眼任你为所欲为。”何处风流调侃道。
“算了。”她看着那张帅成妖孽的脸,一脸窘样。
抬眼,墙上的钟早已过了五点。韩单摸出手机,发现收到了阿洁的短信,只有简洁明了的五个字——“晚上有应酬”,那意思即是晚饭不回来吃了。
果然,等着她回来做饭洗碗什么的,比等灰太狼啃了喜羊羊都难。
销售部的应酬本就不少,自打阿洁当上小区经理之后愈演愈烈。她为了争取客户绞尽脑汁,有时回来鞋子也不脱,噔噔噔地踩着小高跟进门,把包往地上一丢,连洗脸卸妆也一并省了,一身酒气地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每当看见她这副模样,韩单总是有些怜惜。
同为女子,她能体会她谋生的不易。
韩单做不了这样的女子,她低调惯了,显得太不起眼。二十余年的岁月里,她学会了如何忍让,学会了得过且过,学会了吃哑巴亏。进入公司这几年始终平平淡淡,成了不求上进的典范。她猜,在KL那一堆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职员里,闲到每晚有空打网游的大约只有她一个人。
与何处风流道别,退出游戏,韩单用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蔬菜水果做沙拉,吃饱后便靠在沙发上看肥皂剧。不知什么时候,韩单昏沉地睡去,醒来竟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阿洁还没回来,手机打了三遍都是无人接听,她不由得有些心焦。正想拨其他同事的电话询问情况时,响起了门铃声。
她连拖鞋都顾不得穿便跑去开门,看见眼前的情景不由得一愣。
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眯着眼斜靠在别人身上的阿洁,而另一个,正是前一天在某包厢里见过的,因为极度窘迫而让她记忆深刻的男子。
淡橙色的楼梯间灯光柔化了轮廓。
恰到好处的线条,带着几分冷峻的眉眼。适逢初夏,他身穿一件浅咖色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开着,露出脖颈至锁骨的蜜色肌肤。当她开门的一瞬,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惊异被颇有意趣的打量所取代,薄唇轻抿,沉如浓墨的眸子如深渊般将她的目光吸引过去。
初见他时韩单忙着撒谎和撤退,印象里只觉得是个俊朗的男人,从某些角度看与杜松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