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雪找丁一佳是迫不得已。昨晚陈青白讲的话,让她一晚上没睡好觉。她太了解这个成都女子了,敢说敢为、泼辣率真是她的优点,缺点是太较真,比如国家法规、公司制度规定不能做的,坚决不做;比如没有弄明白的事,坚决不做。即使逼着她做了,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她稀里哗啦地讲了一大堆道理,陈青白既不顶撞反对也不积极响应,她觉得不踏实。
佟雪雪是老江湖了。凤凰和嘉华在产品、技术、市场、生产等多个领域存在同质化,公司合并后,弊端凸显出来,产品雷同、技术雷同、渠道交叉、供应商交叉……优化、重组、压缩、裁减是迟早的事。亚太区、中国区实施的一系列变革都是在她的预料之中。在她心中,她最害怕看到的是,嘉华管理团队被彻底清洗,周围全是凤凰人。中国有个成语叫唇亡齿寒,没有嘉华这帮管理干部,她和张和平两个遗老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如今的企业并购非同于上个世纪或者说本世纪初,1+1不是等于2,有的是大于2,如市场如业绩;有的是小于2,如人力如成本;有的甚至等于或小于1,如机构如技术。并购不仅发生在国内,还跨国跨洋进行;不仅是整个企业吞并,还相互持股渗透;不仅是大企业收购小企业,还可以是小企业蛇吞象。并购不仅是产品、业务、组织和债权债务的整合,更是文化的整合,而后者是最难的。多数企业并购后,都会通过优化、整合等多种途径,淘汰收编来的文化异端分子。
近一年来,美国凤凰总部通过内刊、网站、制度、培训、会议、团队活动等形式铺天盖地传播它的核心价值观,特别要求管理层要具备卓越的领导力、执行力和学习力。5月以来,亚太区、中国区实施了一系列变革,被炒掉的干部都是在这三个能力上不如人意。邱贻可提出“瘦身计划”,其用意也是检验三个工厂管理层对凤凰价值观的理解、认同和贯彻执行。
对于邱贻可“瘦身”决定,佟雪雪是部分支持的。凤凰收购嘉华快一年了,经营业绩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要谋求发展,就必须减员增效。但是她反对邱贻可此招针对性太强,她担心嘉华的管理干部经不起考验,一个接一个地被他拿掉。
佟雪雪最不放心的是陈青白,怕她想不通,不能接受,从而影响高层决策的执行效果。她喜欢这个干练、敬业的下属,不舍得她因此而遭淘汰。
她一大早打电话给丁一佳,有两个原因:一则丁一佳是成都工厂总经理,境界比陈青白高,大局观比陈青白强,她相信他能理解并贯彻;再则她要给丁一佳施加点压力,让他和陈青白携起手来并肩作战。说服了丁一佳,就算陈青白打退堂鼓,她可以让丁一佳亲自出马。只要丁一佳按照她的思路进行,成都的嘉华遗少是可以保留住的。
丁一佳佩服佟雪雪的口才,什么我们的管理者要站在公司高度考虑问题啦,什么考虑问题要从大局出发从长远着手啦,什么管理者要有超凡的执行力理解得执行不理解也得执行啦,什么全球经济低迷非短时间能改变居民衣食住行都受影响啦,什么凤凰电子盘根错节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啦,什么丁总你现在35岁吧正是个人发展的关键时期要敢于不断挑战困难啦,凤凰并购嘉华后机构重叠人浮于事订单短缺邱总决策英明啦……如滔滔之江水汹涌不断,丁一佳听得一头雾水:佟总到底想说什么?
大道理讲完了,佟雪雪劈头就问:“对于削减30%的人工,丁总考虑得如何了?有何问题需要总部协助?”
烫手山芋昨天已经甩出去了,就算有问题也是陈青白有问题,他当然不会有问题。丁一佳成竹在胸地答道:“有陈青白这个专家在,佟总你就放心吧。”
佟雪雪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挂了。
丁一佳顿感说错话了,如此回答岂不是明摆着把责任推给陈青白吗?佟雪雪不生气才怪。他拍了下嘴巴,骂道:“臭嘴,真是欠抽!”
估计佟雪雪会向张和平告状,丁一佳赶紧溜出办公室,躲进车间巡视现场。刚到车间,生产部经理董人的声音就飞了过来:“丁总,你的电话,在我办公室,张总找你。”
果然是佟雪雪向张总告状了。
张和平没容丁一佳辩解,吼道:“丁一佳,你太把自个儿当人看了,佟总的话你也敢不听?你还想不想在凤凰混了?我早就告诉过你,削减预算的事是总裁办公会的决策,不光是人工成本,还有制造成本、采购成本、研发成本、销售成本,统统都得减……我跟你说,这些可是大事儿,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张和平说话直截了当,从不拐弯抹角。这种沟通方式,丁一佳喜欢。生产部办公室没人,他诺诺地应道:“张总,你放心,我一定高度重视。”
张和平的大嗓门又响起来:“重视?你重视个屁,佟总都告到我这里来了,你还说你高度重视。”
实事求是地讲,对于此事,要说丁一佳一点不重视,那是真正在冤枉他了。他把这个烫手山芋抛给陈青白,想借机报复这个刁难的HR经理,但他并没有因此就轻松了,就放手不管了,他内心一直揣着这事儿呢。毕竟他是总经理,是工厂第一责任人,这事要是没弄完美,他无论如何也难逃干系。当然,佟雪雪不满意他也是事实,他的确没找到切实可行的办法,他不是学人力资源出身的,的确需要依靠陈青白的帮助。
丁一佳不认同张和平的说法,委屈地说:“张总,佟总可能是误会了?”
“是吗?”张和平提高嗓门说道,声音传到丁一佳耳里显得异乎寻常的奇怪,“丁一佳,我不管你是真重视还是假重视,也不管佟总是不是误会了你,我只看最后的结果。你给我听好了,成都工厂总经理是你,不是陈青白。倘若春节前达不成目标,我只有请你走人了。没办法,凤凰电子需要的是执行力超强的管理团队,No,excuse!”
张和平“啪”地挂了电话。
丁一佳气得将楼板顿得咚咚直响:“妈的个×,我丁一佳就软柿子一个,你们谁想捏就捏?太他妈的不把人当人了。”
本来是想打压陈青白,挫挫她的霸气,没想到突然半路上杀出个佟雪雪来,还伙同张和平来欺负他,他怎能不愤懑?这些说大话的官僚都该“瘦身”掉,白养着干嘛呢?手捧高薪却不创造价值,还天天指手画脚的。
董人从室外进来,见丁一佳脸青眉黑地站着发呆,大骇,关切地问:“丁总,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丁一佳凶巴巴地瞪了董人一眼,吼道:“你才有病呢。”说完,转身夺门而去,吓得董人莫名其妙,“大清早的,怎么回事呀这是?”
丁一佳没了巡视车间的心情,匆匆往办公楼赶。
5.从对立走向合作
回到办公室,心里的郁闷仍未消解,丁一佳烦躁地绕着大班台踱步,把手指捏得咔咔响。
“总经理是工厂第一责任人”,张和平的话如雷般萦绕在耳边。他沮丧地倒在班椅上,两眼空洞无神。显然,“烫手山芋”是甩不出去了,他不但不能打压陈青白了,还得求着她。陈青白与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妈的,什么世道呀这是?”
房门橐橐橐地响起来,催命似的。丁一佳闭眼凝神静气片刻,挺了挺腰,酝酿下情绪,心平气和地应道:“请进。”
陈青白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两页纸,脸上飞着喜,得意洋洋的样子令丁一佳心里疙疙瘩瘩的,如有火在脸上烧,感觉他刚才被张和平臭骂的狼狈相被这个女人尽收眼底了。
“婊子养的,别高兴太早,有你哭的时候。”他心里暗骂。
陈青白扭着臀部走到班台对面,双手将纸张在桌面一放,推到丁一佳面前,说:“丁总,方案我准备好了,请过目。”
丁一佳冷漠地望了一眼冤家对头,低头一瞥,《凤凰电子(成都)有限公司人工成本削减方案及其实施计划》。嗬,这家伙看来真的不能小觑,昨天才说起今天就把方案弄出来了,难怪佟雪雪赏识她。丁一佳没好气地赞道:“陈经理,你可真是厉害呀。”
一语双关,他想看看这个女人闻言会不会尴尬、心虚。如果真是她在背后捣鬼,他不会放过她。
“工作嘛,应该的。佟总要我先搞个方案交给你,说是让我们一起讨论,方案确定后尽快发邮件给她。时间不多了,佟总让我们抓紧。”
左一个佟总右一个佟总,果然是这个巫婆在背后捣鬼。
丁一佳强忍怒火,满脸堆笑地挖苦道:“这么说,你今天给佟总打了电话了?”
他不想将胸中怒火全部倾泻出来,那样就太没有水平了。他要盯着这个女人,一个接着一个问题追问,问得她胆颤心惊、魂飞魄散,文火炖肉似的让她被自己内心的内疚、不安、焦虑慢慢折磨至死。
“准确地说,是昨天佟总给我打的电话。下班的时候,佟总发来总裁办公会的通知,打电话来叮嘱我。”陈青白没在意丁一佳的眼神,如实回答。
“佟总都给你说了些什么?”丁一佳脸上依旧笑意浓浓。
“她呀,你是知道的,婆婆妈妈的,说了好多好多,什么说话要同公司保持一个口径啦,什么兄弟单位之间同舟共济、共渡难关啦,什么邱总提出的‘瘦身计划’是要检验我们的执行力啦,什么管理者考虑问题要站在总裁的高度啦,什么不恰当的一句话有时威力无比啦……哎呀,说得太多了,说得我云山雾罩的。”
“你没说点别的?譬如我。”丁一佳脸色、眼神、坐姿、神态依旧,但语气咄咄逼人。
陈青白不解地问:“说你,说你干嘛?”
她盯着丁一佳,眼睛瞪圆了。“喂,丁一佳,你是说我在佟总面前说你坏话吧?你也太高看我陈青白了,小人之心!”
陈青白非常气愤。
丁一佳不慌不恼,语速优缓地反问:“你没说我坏话,那你急什么气什么?”
陈青白敲着办公桌,说话非常不客气:“丁一佳,我以前是向佟总告过你的状,我不告你也会有其他人告你你应该明白?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儿,你觉得与总经理身份相符吗?你还别说,我这次本来是打算告你一状的,瞧你昨天那样儿,是人吗?还总经理呢,切!不过,我昨晚被佟总说晕了头,今天一大早忙方案设计,把这事儿给忘了,你想我告你是吧?现在就去!”
依他对陈青白的了解,如果她当真向佟总告了状,她一定不会不承认。丁一佳慌了手脚,飞快起身,陪着笑脸说道:“跟你开玩笑呢,对不起,对不起。”
对于陈青白,丁一佳内心其实很复杂。
陈青白坚持原则,眼里揉不进沙子,俨如一个女包公。你不能说她不好,一个公司的人事负责人,如果不秉公执法,内部管理就乱套了。他这个总经理要是成天忙着收拾烂摊子,哪还有功夫去抓生产抓质量?然而,对于这样一个有助于他的女人他却喜欢不起来,不但不喜欢反而恨。他恨她太不灵活太较真,总是找他的茬,总是跟他过不去,完全不把他这个总经理放在眼里。
陈青白骂他贪小便宜,丁一佳并不认同。很多时候他被陈青白揪辫子,都是因为他老婆蔡悠然。他委屈、不满,但又说不出口。他的微薄签名“有一种痛苦只有自己默默承受”,是他内心真实的写照。男人,难人也。
他进成都工厂当上总经理,蔡悠然感到蓬荜生辉,俨如老公当上总统似的。今天这个朋友面前吹嘘明天那个亲戚家里炫耀,搞得两边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他当总经理了。上班第二天,公司配了专车的消息就在街坊邻里中传开了。要是不把车开回来吧,怕人说他摆架子,当上总经理就不认原来的穷街坊了;但如果开车回来,又违反公司规定,传到员工耳里非常不好。蔡悠然不以为然,她说:“什么违纪不违纪的?你是总经理,违不违纪你说了算,谁敢不从?再说了,这是公司给你配的车,配给你的当然就是你的,你让亲戚朋友沾沾你的光,高兴高兴,有什么不行的?谁有意见你告诉他我说的,有本事让他也当总经理去。”他不乐意,悠然就嘲笑他,说:“有丁点小小的成功就忘乎所以,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姓啥?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将对你另眼相看的。太小家子气的人能有多大的作为?”他家在乡下,上个世纪60年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老丈人下乡住在他家。他和蔡悠然可谓青梅竹马。当年他考上大学读不起,蔡家门外一条街的人给钱给物,蔡悠然辍学南下打工帮他挣学费。第一份工作也是老婆给他物色的。他能有今天,离不开蔡家人和街坊邻居,他最怕人说他有钱就忘本。
实在受不了蔡悠然尖酸刻薄的嘲弄,不得已将车开回家,然而有一次就有二次,有二次就少不了三次,后来就没个完了。大凡张三李四家中有事,就让他将车开回家,兜风呀旅游呀购物呀走亲戚呀,俨然这车是丁一佳买的似的。后来,王总在电视电话会议上不点名地批评他。他心知肚明是陈青白干的。他不能骂她,只好回家骂老婆,蔡悠然嘲笑他说:“一个堂堂公司总经理,居然被一个小女子管着?算什么总经理,真是没出息。”
陈青白揪他辫子,如果说一次也就算了,可她上了瘾似的,跟他较上劲了。上班迟到要责怪他,下班不打卡要责怪他,政府来人他没有出席要责怪他……这些都可以忍,最不可忍的是他介绍小舅子宋举进公司当个操作工,班没上几天,非得要将宋举撵出来,弄得他见着丈母娘就跟龟孙似的,到现在都抬不起头来。宋举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整天呆在家里无事可做,丈母娘让他在厂里给谋点事儿做,干什么都成。他说厂里有规定不允许介绍亲友进去。蔡悠然当着丈母娘面不齿地冷笑:“我就不信,一个总经理,安排个工人都办不到你算什么总经理?你是不想帮忙吧,不想帮就明说,别拿规定说事儿,我又不是没工作过,在深圳的时候,你不是我介绍进去的?”老丈人也过来求他:“宋举这娃再这么混下去人就废了。”丁一佳没辙了,心一软,就答应了,结果被陈青白抓个正着,还让佟雪雪这个娘们儿给骂个狗血淋头,你说气不气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青白老公是公务员,没有生育子女,她哪里知道为人父母的艰辛?以前,有蔡悠然料理家事,他也会像陈青白一样呵斥员工:“这是上班不是上街,你不能想来就来想迟到就迟到?”“成都工厂难道就那么让你讨厌?音乐一响,跑得比谁都快。”“你家有事?谁家没有点事?如果人人都要特殊对待,工厂还开不开?”如今蔡悠然开了家花店,把儿子仔仔甩给他,接送幼儿园、买菜做饭,他忙得一塌糊涂。他现在理解员工了,她陈青白能吗?不能,因为她没有置身于员工的位置。什么叫关心员工什么叫体贴员工什么叫人性化管理,对迟到的员工不罚款、对子女尚小的员工不安排加班、家中有事提前下班而不扣工资……这才是最好的关心员工、体贴员工,这才是真正的人性化管理。
俗话说,夫贵妇荣。老公作了总经理,老婆希望在亲友面前有面子,她错了吗?没错。陈青白坚持原则,老是揪住他不放,错了吗?也没错。那么,到底是谁错了呢?丁一佳夜深人静时静下心来反省,其实真正错的人是他自己。
在深圳打工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台资企业管理严格,他不但不会迟到早退,反而总是主动加班、总是主动承担更多的责任。为什么回到成都就变了呢?他总结出三个原因:一是深圳的人际关系和氛围与成都完全不同,身边没有亲戚邻居没有父母儿子,所有的人都在为梦想打拼;二是在他骨子里总是念着蔡家的恩,总想着报答她们,总怕别人会说他忘恩负义;三是当上总经理后他膨胀了,对自己的要求松懈了,进取心没有以前那么强了。
道理是容易想通的,心结却难以短时间解开。为什么会这样?丁一佳答不上来。他努力过,试图与陈青白和解,原谅她的种种,可他拉不下脸、张不开口,潜意识里还把陈青白当作埋在身边的一颗炸弹,时刻提防她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关键时刻还是陈青白比较冷静。
她清楚事情的轻重。现如今不能像以往一样跟丁一佳对着干,佟总说了这次任务重责任大,必须和丁一佳的齐心协力才行。她听进去了佟总的话,气愤归气愤,但不能意气用事,所以当丁一佳笑着道了歉,她顺势停下了脚步。
“你将方案放我这儿,我仔细学习学习,好吗?”丁一佳语气变得柔和起来。
陈青白有些意外,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心里窃想,一定是被佟总骂了,不然丁一佳不会这么客气的,人就是贱,非得挨了骂才有正形。
“好呀,”陈青白侧目一笑,径直朝门口走去。刚举手开门,她就听丁一佳在背后大叫:“好,做得好,依据考核结果末位淘汰,这个办法好!”
这是丁一佳当着面第一次赞许她。陈青白始料未及,但没有受宠若惊,鬼知道他是真夸她还是话中有话,或者接下来有别的什么小动作。
“陈经理你等一下!”
陈青白浑身一紧,立定180度转身,不愠不火、不卑不亢地问道:“丁总你还有什么事吗?”
丁一佳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她问:“罗艾嘉也裁了?还有保安、前台,都不要了?”
“我是这样想的,明年行政经费砍掉50%,你说还有多少行政事务要做?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司机小刘可以兼了。保安留了车间那个,前台和行政楼保安嘛,可有可无,有当然好,没有也不碍什么大事儿,园区本来就有保安队。”
“倒也是,倒也是,”丁一佳点点头,眼露赞许地望了陈青白一眼,“人力资源部减人最多,你肩上的压力就大了。”
接到丁一佳赞许的目光,陈青白坦率地说:“非常时期非常做法嘛,谁不想多留几个兵?多个人总比少个人好。可是……我做的方案,我不带头谁带头呢?等以后公司效益好起来业务多起来,我们再考虑增加人手,你觉得怎样?”
“好,非常好,如果我们的经理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丁一佳说着,将手上的A4纸放下,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丁总和佟总要是都没意见的话,下周就可以开始。周一的管理例会,丁总不妨给经理们作个动员。裁员减薪不是谁都支持的,我们是没得办法,总部下达的指标,不理解也得理解不接受也得接受。我相信,只要管理团队齐心协力,是可以完成任务的。”
“下周就开始?这么急?”丁一佳惊诧不已。
“这种事儿一旦决定,越早着手越好,快刀斩乱麻。今天我就听说有员工在谣传厂里要裁人。如果动作慢了,员工整天人心惶惶的,生产势必受到影响。”
“谁传出去说厂里要裁人了?”
丁一佳两眼狐疑地望着陈青白。
陈青白一脸无辜地摇头:“别这样盯着我,好像我是特务似的。凤凰电子这么大动作,能瞒得住谁?总部电话满天飞,一传十十传百,转眼就传开了,你以为就当领导的才聪明,员工都是白痴?”
丁一佳站起身,欲走又停,想了想又坐下,右手食指在桌上敲了下,断然说道:“好吧,你抓紧,下周我们就开始。早进行也好,要是过程中发生意外,我们还有时间对付。我是第一次参与裁员,没啥经验,就仰仗你了,陈经理,你回去再仔细想想,看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我们怎样说服动员才能把影响降到最小最低。”
陈青白点头,望着窗外的天空自语道:“说实话,如何说服员工是我最感头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