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节 求画动用“鸿门宴”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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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雅君的新婚没有预想的那样甜蜜美满。她隐隐约约地感到好景不会太长,不期而至的偶然因素,就有可能破坏掉这场基础薄弱的婚姻。她从婚姻中走过,也看到过周围人婚姻失落的过程,清楚婚姻的成败往往身不由己,因而她拿出尽量维系的心态,努力经营着这段婚姻,但很大程度上并非出自本性,而是表演给外人看,怕让人说她拿婚姻当儿戏。
鱼玄木明白卓雅君的婚姻心理,却没更好的办法为她疏导,只能尽些闺蜜的情义进行安慰。她说,当代婚姻多是凑合型的,相当于抗战时期的“维持会”。如果情感尚存一点点,就不要轻易说分手。这人不如意分手了,下个人还没有这人好,何苦自己折腾自己呢。有时婚姻必须服从现状,该认命时就认命。
卓雅君婚后和司马相关交往的情况,鱼玄木没得到正面回答,揣摩卓雅君的只言片语,也仅仅得出这样的结论:近期他俩没啥交往,卓雅君却放不下司马相关。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许潜伏的好感,又会燃烧出激情。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鱼玄木断定,卓雅君在为司马相关的缺席而失落。她看出,业已形成的小酒圈子主力们,唯独缺少司马相关。他的缺席使得小酒圈子未能圆满。这也难怪,有位佳人见景生情为他伤神。
鱼玄木的话捅到卓雅君的软肋,卓雅君脸露红晕,说话的语调露出哀怨。她说:“我和司马局长一直没联系过,今晚酒场是王行长组织的,谁知他如何下的通知。司马局长来不来,我怎会知道?”
鱼玄木听出卓雅君的言外之意,立即善解人意地抓落实。她叫停正在抢酒喝的王小吉,厉声质问:“你怎么安排的酒场?今晚有缺席的队员,司马大官人去哪儿啦?”
王小吉也一直纳闷,司马相关为啥不到场?按理说,司马相关理应第一个来捧场。他以为卓雅君准会通知司马相关,卓雅君没讲司马相关为何没来,他便把纳闷埋在心间。现在鱼玄木把问题提出来,王小吉如梦方醒道:“司马大官人嘛,应该卓老板亲自通知,我没敢多嘴多舌。鱼局长要想解惑,恐怕问卓老板才最恰当。”
卓雅君满脸无辜地回应:“王大哥,是你把酒场事务全承包了,没说让我通知任何人。”
这下鱼玄木全弄明白了,原来他俩发生了误会,都以为对方通知了司马相关,所以谁也没浪费电话费。鱼玄木没再责备他俩,而是亲自打通司马相关的电话,以毋庸置疑的口吻下命令,限他二十分钟赶到小酒馆。
司马相关正在喝应酬酒,刚说了句讨价还价的话,想晚到会儿。鱼玄木冷若冰霜地说:“想来就来,过期不候。但我告诉你,今晚场上坐着的,都是无与伦比的铁关系,还有梦魂牵绕你的人。”没等司马相关回应,鱼玄木挂掉电话,拍着卓雅君的肩膀说:“这回,该收收魂稳稳神了。以后碰到这种事,记着,要自己下通知。通知重复不可怕,等于拧上双保险。司马大官人不会反感,更不会嫌你啰唆。”
卓雅君难为情地还击两绣拳,嘴里说“臭鱼讨厌”,脸上却绽出小红花。
三个男人越喝越投机,已喝得乱成一团,“铁三角”关系喝成直线。“张疯子”居中为王,王小吉和张二爷站在两端侍酒,直把“张疯子”喝到金字塔顶。
酒到浓处自来“疯”,王小吉担心“张疯子”醉过头作不了画,挑动眼波,示意王青昭叫停,该动员“张疯子”投身作画了。
王青昭看穿王小吉的真面目,他的眼中只有画,自己已经退居二线。她的心里很是不快,于是有意把酒后作画环节搅黄,让王小吉美梦成空。但“张疯子”毕竟是自己叫来的,她参与策划了求画行动。当初虽没安好心,若中途变卦,也未免有点背信弃义。于是,王青昭违心地劝道:“张大教授,酒喝千杯也如此,下面的节目,该兑现你的诺言。”
“张疯子”茫然不知所措地说:“我承诺过什么?我什么也没承诺过吧。”
王青昭嘲笑道:“你真会装疯卖傻,我再提醒你一遍,快发挥你酒后作画的强项,让小酒馆蓬荜生辉。”
“张疯子”如释重负,痛快淋漓地说:“原来美女教授说的是这事,不就作画吗?小事一桩,快快准备纸墨,我还真来灵感了。今天酒好人美我高兴,在场的人见者都有份。”
卓雅君吩咐服务员拼方桌成条案,王小吉亲自铺毛毡,并摆整齐笔墨纸砚。万事俱备,只等“张疯子”操练。
“张疯子”踏着众星捧月的节奏,醉醺醺地走近条案。他接过卓雅君递来的热毛巾,捂在脸上蒸了片刻,开始认真仔细地擦脸洗手,然后双手合十,嘟噜了句只有自己能听懂的咒语。
张二爷叼着烟,礼节性地为“张疯子”站台。他对琴棋书画既不懂也不看好,这类破玩意儿,即便白送他,也要看他当时的心情,再决定要不要。由于和“张疯子”能喝到一块儿,张二爷才有心境围观。见这厮装神弄鬼玩花活,果然与众不同,他不觉跟着旁边站台的人一起肃然起敬了。
“张疯子”视察一遍作画工具,冲着对面的王小吉评价说:“不错,比较讲究,还能应手。”
王小吉跟班马屁拍得紧,忙说:“教授若喜欢,兄弟保证长年提供。”
“张疯子”没接话茬,转过身也不言语,抢过张二爷手里的烟猛吸三口,绕条案转一圈喷烟雾。然后回到原位站定,竖起拇指才说话:“多谢二爷的烟香,上过了香,才有灵气保佑。”
司马相关风风火火地走进大厅,老远就嚷道:“好好的酒不接着喝,弟兄们这是干什么?”他靠近张二爷身旁探虚实,正好与“张疯子”四目相对。司马相关疑惑地看了看“张疯子”,显然觉得对方陌生。他搜寻恰当的词准备问好,“张疯子”却先说了话:“你来得真是时候,画面可以定型啦!”
司马相关一头雾水,硬是把问好的话咽了回去。“张疯子”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就没再理会司马相关,而是急转身,捉笔着墨游走宣纸,也就八九分钟,一幅写意国画已经跃然纸上。
但见,皓月当空,古拙的庭院,两女三男,很洒脱地围坐在石头圆桌旁,正在喝闲酒。正面端坐着貌如王青昭的古装淑女,眼流秋波,抬杯邀对面男人喝酒,看背影,男人酷似“张疯子”。鱼玄木的化身神备形不备,侧转冷艳的脸,招呼侧后方的当垆美妇卓雅君,大概在讨酒,抑或在叫她上桌共饮。右侧方的俩男人交谈甚欢,出手碰杯,形似张二爷的人颇具游侠风范,而仅嘴眼似王小吉的书生,看起来则有些落魄。左侧闲出两个位置,司马相关一身汉代官服,急不可待地准备入座。剩下的那个位置留给谁则成画谜。
围观的人看清自己的复古面目,都惊诧“张疯子”嫁接有术,自发地鼓掌称赞。
张二爷举拳想擂“张疯子”,表达他的欢喜。拳刚近体,见“张疯子”俯身题词,便改变方向,擂在司马相关的身上。他故作豪放地率先发言:“教授兄弟,你的画太他妈的棒啦。这画里属我最英雄,我喜欢,花多少钱都行,我买定了。”
王小吉狠狠地白了张二爷一眼,心想,好容易套牢“张疯子”免费送画,你却往上抬价。这要开了先河,后边的人还怎么求画。
司马相关回擂张二爷,制止他不要冲动,要稳住神,更精彩的题词在后边呢。张二爷顺从地观画不语,等待“张疯子”的下文。
“张疯子”题完落款,回头又和张二爷讨烟抽。点着烟,他谁也不理,独坐一隅喘粗气。
众人急不可待地近前品画,“张疯子”已为这幅画找到归宿,单凭“当垆沽酒图”几字,都知道画主姓卓,这是小酒馆的镇馆画。
落款诗的笔体,介于行楷之间,个别字迹潦草,司马相关看得也模棱两可。他虚心地请王小吉指教,王小吉不客气地吟道:“汉朝明月今时天,质感美女把酒欢。纵使文君相如在,三坛米酒也成仙。”听懂没听懂的人都拍手叫好,最属张二爷的嗓门儿高。
接下来到了个人求画环节,王青昭与卓雅君没凑热闹索画,“张疯子”画了张三个仕女醉酒的场面,送交鱼玄木,题字为:“醉卧溪边君莫笑”。
画着画着,“张疯子”清醒了大半,吝画的本性开始显现,给男士们的画都特简单,把“当垆卖酒图”的形象,分解成特写,再统一题字“醉道”。
眼看完事大吉,却出了点小麻烦。他最后给王小吉作画,题字时,墨汁滴在了画中王小吉的脑门上。“张疯子”想撕掉重画,王小吉惜画如金,硬是抢夺到手,说他不在乎长痦子。“张疯子”不愿王小吉破相,便又画一幅,题字时,墨汁又滴在画中人的下巴。
王小吉并未往心里去,喜气洋洋地收下画。
“张疯子”却忧郁满腹,顺口就来:“本想再为施主画幅,看来人算不如天算,施主恐怕近期要有灾厄,好自为之吧!今天的画就此打住,谁若还有想法,过后找美女教授联系,她怎么说我怎么画。”
王青昭脸色羞赧地瞧着“张疯子”,突然间觉得他很可爱。
张二爷失落地轻叹一声:“这‘疯子’,真他妈的有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