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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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去岸上逛逛呀？”
“我想去。”罗杰大声说。
“我们都去吧。”提提说。
透过船舱的窗口，苏珊瞄了一眼挂在隔板上的挂钟，挂钟上面是一支气压计。
“吃过晚饭再去好吗？”她说，“要是过了吃饭时间还不吃饭，妈妈一定会责怪的。”
“嗯，没错。二副，”吉姆说，“如果晚饭很快就能做好的话，约翰和我就去把船帆收拾起来，再给船舱灯加满油。你准备给我们做些什么美味呢？”
“就吃那些腊肠卷吧。”苏珊说。
“再来一份热番茄汤怎么样？”吉姆说，“右舷橱柜下还有一排罐头。”
“好哇。”罗杰说。
“我待会儿再去给舱灯加油，”吉姆说，“哦，对了，还要给炉子加油，加一次油能管好几天。不过，这会儿我先去把主帆降下来吧。”
那张红色的大帆降下来了，吊杆也落入吊杆架了。他随便卷了一下船帆，然后就把它捆上了。“没必要包扎整齐，”吉姆说，“明天早上还要把它升起来。”接着，吉姆又从驾驶舱座椅下的某个角落里掏出一罐石蜡油来，给火炉的储油罐倒满油。苏珊点燃灶头，架上一只水壶，准备烧一壶开水给大家泡茶喝。接着，她又坐在水手梯上，手里拿了一只长柄勺，轻轻搅拌另外一个火炉上的一锅番茄汤。苏珊忙着做饭的时候，吉姆已经给船舱灯和系泊灯加满了油。“明天还能给系泊灯再加一次油。”他摇了摇手上的大油罐说。
“怎么不给红色的和绿色的侧舷灯加油呀？”罗杰有些不解，他一直待在船舱里，紧跟在他们后边，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你不会点燃它们吗？”
“我们用不上它们，”吉姆说，“因为我们不是在海上航行。晚上不用开船。”
*
黄昏刚一临近，舱内已经陷入了黑暗。吉姆点燃了船舱灯，柔和的灯光顿时照亮了船员们的脸蛋，看上去暖暖的。晚饭已经结束了。大家不仅认为番茄汤的味道美极了，而且还认为香肠卷的味道也不错。罗杰说，没吃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船上的香肠卷要比其他地方的香肠卷好吃几千倍，每个人都同意他的说法。苏珊洗净一个餐具后，就把它递给提提和罗杰，他们负责把餐具上的水渍擦干。
“幸好这些都是伍尔沃斯盘，打不碎的。”吉姆笑着说。一只可爱的淡红色的盘子从罗杰的指尖滑下来，“砰”的一声落在脚下的地板上，滚了几个圈之后，钻进引擎背后不见了。吉姆俯下身子，趴在地上，举着一只大号手电，四处寻找那只盘子。“多棒的手电呀！”罗杰赞叹说。过了一会儿，吉姆从地上爬起来，手里除了手电之外，还多了一只盘子。手电的灯光穿过那只红色的盘子，射出红彤彤的光芒。看见吉姆手中的盘子变亮了，罗杰觉得十分惊奇。“就像左舷灯一样。”吉姆说。他一手握住盘子，一手打着手电，让光线穿过红色的盘子，然后朝每个人的脸上照了一会儿。红光照上去的一刹那，每个人的脸立马就变红了。“神奇吧？”他一会儿打开这盏新式电灯，一会儿又把它关掉，“没见过这种舷灯吧？前天晚上我还用过两三次，给一艘汽船发过信号呢。”
“给我们讲讲吧。”
“讲什么呀？”
“你是怎么从多佛过来的。”约翰说。
“不值一提。”吉姆一边说，一边把盘子放了回去，然后又把最后一把汤勺丢进勺盒里，接着给苏珊指了一下橱柜里的一个角落，要她把勺盒放在那个角落里，这样它才不会碰得叮当作响。在大家渴求的目光下，他给烟斗装了一锅烟草，点燃了。
“快讲讲呀。”罗杰迫不及待地说。
“你一个人就把船开过来了。”提提说。
“我非常了解我的老朋友妖精号，”吉姆说，“所以一点也不感到孤单，只是晚上没睡觉。如果我不在外边逗留那么久的话，情况可能不会那么糟糕。”
“外边？那是哪儿呀？”
“浅滩那边，”吉姆说，“当时起了雾，我不想像瞎子一样在雾里转悠。如果看不到浮标，那些浅滩十分让人讨厌。就是在这儿，你们看看航海图就明白了。站起来，约翰。你坐在上面了。”
约翰站了起来。吉姆•布雷丁掀起左舷铺位上的垫子，抽出几张航海图。
“每个地方的航海图你都有吗？”提提问。
“不是，”吉姆说，“我只有南安普敦至哈里奇一带的航海图。如果我们需要的话，鲍布叔叔会给我们带一些其他地方的航海图过来。他有好几百份航海图呢。瞧，这里就是唐斯。哦，我不是说过要给你们讲讲老艾尔维特和海盗的事吗？他就是在这里被困的，靠近拉姆斯盖特地区。瞧这些虚线。这一片就是浅滩。他当时遇上大雾。如果他避开海岸的话，他就不会遇到任何问题。眼尖的人在海上更安全。”
他在桌子上摊开航海图，大家一起围了过来，都想看一眼灯光下的航海图。嘭！所有人的脑袋都碰到了一起。吉姆•布雷丁打开他的大手电，灯光立即在航海图上投下一个巨大的明亮白圈，那些浅滩的标记线和小小的浮标标记看上去更清晰了。
“可海盗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提提问。
“是巡岸鲨，”吉姆一脸严肃地说，“唉，可怜的老艾尔维特就是从这儿靠岸的，我手指的这个地方。当时风平浪静，一点危险也没有。他仅仅抛了一只小锚，然后在那儿等待涨潮。起雾之后，巡岸鲨的一艘小艇跟了过去，他们主动提出帮他离开那片浅滩，把他拖进港口。他第二天要回去上班，听到巡岸鲨这么一说，他心里高兴极了。不到两分钟，他们就拖着他离开了那里，不一会儿就进了港，他很感激他们，打算给他们十个先令……”
“天啊，这么多！”罗杰说。
“可是他们并不接受，”吉姆说，“他们说，他们救了他的船，如果他们不把它拖回来的话，它一定会沉没，当然了，这不是真的，因为没有风，它只可能会搁浅。”
“你是说，他们一分钱也不要吗？”提提说。
“他们太有绅士风度了。”罗杰说。
“不是吧？”吉姆说，“的确。他们一点也不想接受他的十先令。他们连一英镑也不要。他们说，他们救了一艘船，所以他们必须得到这艘船的总价值的三分之一。老头儿去哪里能弄那么多钱呢？他只好卖掉自己的船，然后给他们支付费用。你瞧，他允许那些人上船，然后绑上一条缆绳之类的东西，接着又让他们接过舵柄替他掌舵，仅此而已……所以呀，如果你遇上了麻烦，千万不要让人来拖你。如果自己能解决的话，千万不能让别人登上你的船。你要举起你的钩竿，把他们的臭手打开。你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不能让那些人插手。如果他们得到一个救你的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只能卖船吗？”罗杰问。
“是的，”吉姆说，“在他付完那些鲨鱼钱之后，他还要给他们的律师，还有他自己的律师付钱，到了最后，他身上分文不剩了。他再也买不起船了。”
“这帮畜生！”罗杰愤愤不平地说。
“要懂得生存之道，”吉姆说，“绝不能学老艾尔维特。你只能允许引航员上船。如果你能自己解决问题的话，最好连引航员也不要求助。我永远不会那样做。我可承受不起呀。”
“哈里奇附近的浅滩到底在哪儿呢？”约翰说。比起吉姆的朋友弄丢船的伤感故事来，约翰似乎对那片浅滩更感兴趣。他现在真真切切地坐在妖精号的船舱中，可就在两天前，妖精号还在海上等待进港呢。
“在另外一张航海图上，”吉姆说完，在第一张航海图上又摊开一张航海图，“这是哈里奇港。这是雪特里，我们目前就在这儿……哦，那里……那里……是外港的浅滩……到处遍布浅滩……有西岩、干弗里、科克滩……低潮的时候，这些浅滩就会露出水面……那些大型船只从这儿进港。小船从科克过来容易多了……穿过这些浅滩中间的一个大豁口，然后从科克浅滩、普拉特浅滩、安德鲁斯浅滩三者之间迅速通过。嗯。妖精号也会这么做，尤其是起了雾或者天黑之后……如果小船撞上浮标可不是好玩的。船很容易沉，即使没有搁浅也会那样。不。妖精号只信奉这样的信条，如果担心过不去，就避开浅滩……去海上待一会儿。”
约翰听了吉姆的话，暗自对自己说，有一天，如果自己有了船，也要遵循那样的信条。他自己也会照吉姆那样去做……他抓起想象中的舵柄……右边有浅滩……左边有浅滩……出海了……
“你当时是怎么做的呀？”罗杰问。
“开船出海呗，”吉姆说，“什么也不管了，开始往一侧抢风航行，接着又往另一侧抢风航行，直至避开所有的浅滩。后来，我绕过沉船湾的灯塔船，又越过科克滩，到达比奇诺浮标（明天你们就能见到它），后来又进入哈里奇港，然后溯流而上，最后抵达风磨坊，后来我下锚的时候遇到了麻烦，不过有几个好心的小水手帮了我一把，他们当时正坐在小舢板上游玩呢……”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海盗呀？”提提说。
“或者鲨鱼？”罗杰说。
“我猜的。”吉姆说着哈哈笑起来。
“我们当时真幸运，”罗杰说，“不然的话，我们现在可到不了这里。”
“依我看，”吉姆说，“说说现在吧。天快黑了，我们应该把系泊灯点上了。如果半夜里有驳船过来靠岸的话，也许一下子就把我们撞个底朝天，那样就不妙了。”
“那我们赶紧去打电话吧，”苏珊说，“明天九点出发，我们还要去买牛奶当早餐呢。”
几分钟之后，系泊灯已经挂上了前支索，燃烧的系泊灯发出白色的光芒，在茫茫的暮色中十分显眼。小淘气鬼号被牵了过来，停靠在船身的一侧。五个人同时坐在这样的一艘小舢板上，显得非常拥挤。约翰和罗杰坐在船头，苏珊和提提坐在船尾，吉姆划着船桨，一直把他们送到突堤附近的木梯旁边。妖精号经过码头的时候，突堤看上去又低又矮，可当他们坐在淘气鬼上靠近之后，却发现它又高又陡。
“我来系缆绳好吗？”罗杰问，“我经常给燕子号系缆绳呢。”
“好的。”吉姆同意了，在他的注视下，罗杰拴紧了淘气鬼的尾缆。
古老的码头上铺着一层木板。他们踏着高低不平的木板上了岸。虽然离开风磨坊只有几英里远，但他们仿佛觉得自己到了国外。
“那个袋子有什么用呀？”看见吉姆手中拎着一个卷了边的绿色皮袋，罗杰好奇地问道。
“装着喝的东西，”吉姆说，“我差点忘了，妖精号的饮料桶已经空下去了一大截。”
“格罗格酒。”提提说。
“雪特里的格罗格酒远近闻名。”吉姆说。
约翰看了一眼苏珊。
“我们来付钱吧，”苏珊说，“我相信妈妈会要我们付钱。”
“我的钱足够付了，”吉姆哈哈笑了起来，“况且，鲍布叔叔周一就会过来。”
他们走进一家小酒馆。不一会儿，吉姆就买了一打瓶装姜汁汽水，装进袋子里。女店主接过苏珊手中的牛奶罐，给她装了满满一罐牛奶。接着，她又领着他们进入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一台电话机。吉姆拨通了远在风磨坊的鲍威尔小姐家的电话，然后往盒子里投了两便士。他们围在他身边，想听听他和妈妈的通话，但他们只能猜测妈妈说了些什么，因为他们只能听见电话这头的声音。
“是鲍威尔小姐吗？你好啊！我是吉姆•布雷丁。我可以和沃克夫人说句话吗？……你好！我们晚上在雪特里突堤旁边下锚了……是的，雪特里……很棒，真的……是的，他们已经吃完晚饭了……都在身边呢……我们一会儿回去了就睡觉。”
“我们对妈妈说一声晚安吧。”提提建议说。
“得快点，”罗杰说，“不然的话，又要多花两便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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