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西行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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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搁下别扭的赵佶父子,看看杀了儿子的辽天祚帝是否转了点运。
天祚帝听信了弄臣萧奉先的挑拨,以为杀了儿子就可以阻止女真人追杀了。可惜,耶律余覩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非但没有退兵,反而追击得更加快捷有力。
天祚一看没有办法退敌,只得再次踏上逃跑的漫漫路途。他这个人也有乐观积极的一面,就是在跑路的同时,仍不忘游山玩水,这次他离了燕京径奔如今张北地区的坝上草原。
这里风景秀丽,蒙古语曰昂吉尔图,亦称安固里淖尔。因为有水的原因,飞禽翔集,其中尤其是以鸳鸯为数最众,所以也称鸳鸯泺。
耶律余覩熟知天祚帝的内心世界,他带人绕过燕京,直扑鸳鸯泺,正好与天祚帝一行人撞在一处。这次天祚帝又跑了,一路向西,来到了西京大同。
因为被余覩追得太过狼狈,连传国玉玺也失落在桑干河中了。
万幸的是天祚帝对长期跑路做了充分的前期准备工作,把国中的珍宝珠玉之物打包了五百多包,备了二千多匹好马,随时能上路。他在大同也不敢多作停留,又一路向西,最后来到了呼和浩特,潜入了如今呼和浩特的北面大青山之中。天祚帝藏得深远,莫说女真人,契丹人也无法找到他们的皇帝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天祚治国无方,但是他的存在仍可以激起人们残存心中的希望。这下他消失不见,契丹国所有的人抓瞎了。立一人为帝是最为重要的事,这是所有人达成的共识。
主政燕云的耶律淳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耶律淳守燕云之地甚得人心,他把番汉关系处理得很好,人称燕王,又号九大王。在上次杀死章奴派来的劝进使人、自己前往天祚帝驾前待罪之后,更加得到天祚帝的信任,准许他可以自行招兵买马。
于是他招募地方壮丁组建了一支汉军,但是这支部队战斗力有限,难当担当重任。于是他又收编了一支败退至燕京之地的散兵游勇组成的队伍,这支队伍名为“怨军”,想以此鼓舞士气,对女真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哪知实际效果却并不理想,这支队伍每当女真人打来,就成了伪军,跟着女真人趁火打劫。等女真人退兵,他们马上又装成顺民,对政府地方言听计从。天祚帝很是恼火,下决心诛除这个毒瘤。怨军中的将领郭药师听说之后,率部先躲了起来。
燕京地区汉人地主势力代表李处温,痛感于地位低下迫切需要增加话语权。于是想到了拥立新君耶律淳为帝。他手下佃户虽众,可是手上却无一兵一卒。拥立之事,没有军队的支持是万难成功的。
李处温想到了怨军,想到了郭药师。一番眉来眼去之后,双方一拍即合。
1122年三月,燕云府番汉官员诸军僧道父老数万人同时劝进,请愿团成员复杂、人数众多。于是耶律淳晋位为帝,号天锡皇帝,降天祚帝号为湘阴王。改“怨军”名为“常胜军”。因为即位在燕京,史称“北辽”。
耶律淳虽然做了皇帝,接手的却是一副烂摊子。他所治下的疆域只是燕云地区与中京路部分地方而已。耶律淳即位的消息传到了宋人耳中,他们见契丹政权更迭,内部矛盾加深,君臣心中窃喜。
机会啊,千载难逢!燕云故土,光复只在眼前。他们又想起了与女真人“海上之盟”,这时候不出兵更待何时?
英勇的童贯已经平灭了方腊魔教的造反,方腊也于东京闹市中被施以极刑,后顾之忧全无。就在耶律淳称帝的第二个月,宋人就迫不及待撕毁百年来的和约,正式对辽人不宣而战。
平灭方腊造反胜利归来的百战雄师,誓师北伐。这次定要犁庭扫穴,光复汉家河山。赵佶任命童贯为主帅、蔡攸为副,临行陛辞的时候,蔡攸居然指了官家身边的两个美少女恬不知耻地说待胜利归来后请官家赐予他。面对他的非分要求,官家也未作深究,如此君臣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太宗喜欢对军阵之事指手画脚,作为他的后世儿孙,赵佶也有这个癖好。他也在童贯临行之前,授以上、中、下三策以顺利收复汉土。
这三项基本原则为:如果燕人主动献城,欢迎我大军进驻燕京,这是上策。其次,耶律淳主动纳土赔款,这是中策。最次的是,燕人不肯归附,大军最好是耀武境上,全师而还。这是下策!从理论上讲,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兵家最高境界,但是历史上鲜有这种事例。
兵圣有言“兵者凶也,君子不得已而为之”。
赵佶、童贯、王黼君臣等人这番落井下石的行为绝非是君子作为,所以也就不会有什么不得已、当为不当为的心理了。按照惯例,这次出征也要做次战前动员工作。
童贯出榜安民,宣称此番师出有名:
一者,幽燕之地,本来就是汉家河山,陷落契丹夷人已逾二百年之久。这次出兵收回,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二者,宋辽本为兄弟之邦,这次契丹国中旧主音讯不知,新君篡立。宋军前来兴师问罪也是应有之义举。
为表明此番出军本是为拯救幽燕之地的番汉人民免受生灵涂炭,离苦得乐。童贯号令三军:所有将士不得妄杀一人!
年过七旬的老公公也确实是存了马革裹尸的报国之心,童贯作为一个执掌军权十余年的太监,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一些事情不能单单把责任归咎在他身上,他只是一个执行者。
这次赵佶表面上看是对于童贯的年迈表示了内心的担忧,其实他也是怕童贯经营军队多年,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对他的皇权形成挑战。只是放眼朝中并无一人可以代替童贯,从羊群里挑来找去也只有童贯一个老骆驼而已。赵佶派蔡攸做童贯的副手随军而行,一来分权,二来行监军之实。
蔡攸这次听了众口一词的忽悠,也天真地认为辽国灭亡真的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自己只要在中军学诸葛亮摇摇鹅毛扇,就可以轻易搏个能文能武的美名。
他于是欣然领命前往军前捞取政治资本。
只是以蔡攸的智商与能力,和童贯公公比起来相去甚远。他此去唯童贯马首是瞻,有负圣托,也是赵佶遇人不淑,怨不得旁人了。
童贯虽说也赞成收复幽燕,但是他毕竟与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文武大臣们有所不同,他对军旅之事熟稔多了。待行到高阳关就看出了凶险,于是表章上报赵佶。
本来童贯也是对这次的远征抱了毕全功于一役的心理预期的。可是越是北行他的心情越是阴沉灰暗,种种迹象证明,他先前的希望怕是有落空的危险。蔡攸带来的那种爆棚的自信与渴望建功的热切也未能使他兴奋。
当蔡攸听他仔细剖析了一番当前的形势与现实,也提议童贯暂驻此地上表朝廷请示机宜。这个时候他们是一条战壕中的战友,荣辱与共。他不能坐等到战胜时候去和童贯抢功,对于童公公他虽然心下鄙之,却也不敢等闲视之。对于军事,就是纸上谈兵这个层次他也没有达到,所以他明智地选择了倾听与附和。
童贯上表的内容主要是以陈列此去征战的困难为主,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打仗其实打的就是军备,粮草军械是首要的硬件。而到了军前童贯所看到的现实是:军粮虽有却粗不堪食,用簸箕一簸一半就没有了,全是空壳稻谷。这样的军粮如何吃?喂毛驴怕也是勉为其难了。
军械攻城之具更是糟朽不堪用,尽些废料之类。其实这事情也怨不得旁人,要知道宋辽两国百余年间并无战事,边备、武备松驰也是正常。
童贯先把种种困难一一上表奏明天子,这样做一来可以为此行的失败事先张本。到时候就有了莫怪言而不预,可减轻统军无方的罪责。二来,倘若侥幸成功,更可以在朝中树立高、大、全的威武形象,困难重重,我们也克服了。
表章中还婉转地提出如果在女真人进攻辽中京,辽帝跑路、契丹人群龙无首的时候进兵最是恰当。这个时候已经差过了最佳战机,索性就再观望等待一些时候,等到战备军粮齐备,再行发兵更加稳妥。贻误军机的罪过并不在已身,直白的批评官家,童公公还是不敢,逆龙鳞不如顺风承旨安全。
童贯迟迟不肯进军,一来是的确各处征伐的大军未集,缺粮少械,二来他更是在等待一个人,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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