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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莎拉和杰理德搬到德国时,离婚终于成了定局。只不过根据监护协议,莎拉还是得和科洛林住在一个城市。没办法,1991年她带着儿子回到了波士顿。
  
  奇怪的是,科洛林后来竟然开始对这个小男孩产生了兴趣。从此,她和科洛林竟然变得相安无事起来,甚至偶尔还能互相帮一点小忙。当然,事实上和其他离婚的夫妻一样,他们对彼此都没有什么好感。
  
  其实科洛林介意的并不是和莎拉离了婚,他只是抱有一种病态的嫉妒心理。只要发现莎拉开始和某个男性走得近了,他就开始以保护杰理德为借口想方设法地搞破坏。
  
  莎拉有过几个交往的对象,可是每次他们都会遭到科洛林和他执勤的伙计跟踪、骚扰或者恐吓。这个人不是在家里突然遭到警察询问,就是因为交通小违章被无休止地阻拦,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交通和停车麻烦。试想在这种情况下,有哪段关系可以维持下来呢?
  
   莎拉的大多数约会最后都是无疾而终。没有哪个男人想和一个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出去约会。加上她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每天都会疯狂工作超长的时间,所以即 使这个男人不介意她有个孩子,基本上莎拉还是没什么机会。每次要出去约会的时候,她可以为了工作把约会取消。不止一次了,和她已经走得很近的男人已经准备 好了特别的约会等着她,可是却在最后一分钟接到她取消约会的电话。再有就是莎拉在离婚后越来越强硬的性格。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生活里不需要男人的女人,因为 她结过一次婚,知道婚姻是什么样子的。谁想看到历史重演呢?


  
  25
  
  巴黎KLM航班起飞后不多会儿,鲍曼就发现坐在前三排的一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表情就像在说:我认识你。
  
  鲍曼见过这张脸。
  
  这个男人长得膀大腰圆,分头,眼睛深陷。鲍曼记得一定在哪里见过这张掉着双下巴的胖脸……可那是在哪里呢?肯定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是因为一件不太令人愉快的事情。马德里吗?
  
  不是。
  
  他没见过这人。现在他终于可以肯定了。这个男人没盯着自己了,他在看后面几排,显然是在找别人。
  
  鲍曼这才暗暗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把身体靠近了椅子。机舱内空气闷且燥热。他一边的太阳穴上竟滚下一滴汗来。
  
  就差一点点。他怎么样都得撑住。这个大个子男人让他想到另外一个人,在另外一个地方,出奇地像。鲍曼把眼睛闭了一会儿。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他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马德里那个刺眼灼热的下午,而当时的自己却是在冰冷的酒店房间里。
  
  他还记得,马德里里兹酒店那间套房安的是防弹玻璃,每天服务员都会送来新鲜的水果和鲜花。睡房是椭圆形的,所有东西都被或刷、或包、或盖成了乳白色。
  
   四个年轻的巴斯克人穿着别扭的西服和领带进了房间,因为那时候要进酒店必须打领带。他们之中领头的就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大块头蠢货。虽然之前有所耳闻,但 是他们好像还是被鲍曼本人吓倒了。当然,鲍曼当时也化了妆而且没有说话,他们根本看不见他的脸。他唯一泄露的一点特色还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本来不抽烟—— 后来在监狱才学会抽的——他装作抽起了西班牙最有名的杜卡多斯牌香烟,搞得对方根本猜不出他的国籍。
  
  这些人本来对鲍曼一无所知,但是由于一个中年人的强烈推荐,他们竟然愿意提供25万美元请他做事。这在1973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为了筹这笔钱,他们缩衣省食,连带抢劫银行才凑齐了数目。
  
   就在这个私人房间内,他们对鲍曼说了自己的事情。他们是巴斯克分裂主义分子——根据不同国家的政治术语,也可以称他们为自由战士、军人或者恐怖分子—— 属于一个叫埃塔的组织,这个名字在巴斯克语中叫沃斯卡帝塔阿斯卡塔苏娜,即巴斯克民族自由组织。这几个人分别来自依鲁娜、色哥维亚、巴勒西亚和卡特格纳。 因为当时佛朗哥专制政权不准当地百姓说自己的语言,甚至在西班牙内战中处死了巴斯克牧师,由此引发了他们几个人对该政权的极为不满与憎恨。

  
  他们要求特赦1970年12月之后被抓的15埃塔成员、学生和工人。此时,佛朗哥也正在作垂死挣扎——他早就该下十八层地狱了——推翻这个龌龊政府的唯一途径就是暗杀他唯一的心腹,号称佛朗哥第二的路易斯•卡里罗•勃朗科。这是动摇该政权不变神话的不二法门。
  
  他们提到的这个勃朗科任总理,被公认是佛朗哥钦定的未来政权接班人,纯粹是个佛朗哥主义分子,代表着后佛朗哥时代。他反共、反犹太、反右。因为两道粗得像刷子一样的眉毛,有人给他取了一个绰号:怪物。
  
  埃塔已经进行过几次旨在消灭这两人、不过十分笨拙的突袭。这四个年轻人最近正好看到电影《杰克的日子》里面一段讲刺杀戴高乐将军的情节,因此萌发了雇佣职业杀手的念头,最好这个杀手在当地无人知晓。实际上,除此之外,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怪物行动也因此产生。
  
  鲍曼和他们没说一句话——一次也没有,只用一种儿童玩具魔盘交流,所以对方一次也没听到他的声音。后来这帮人也试过尾随跟踪,想一探究竟,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他们挑了十个埃塔敢死队员给他做下手,但整个行动完全由鲍曼负责策划。他和以前每一次行动时一样,精心策划了这一次暗杀。每天早上9点,他发现勃朗科总 会到巴厘洛德沙的基督教堂参加集会。而且,鲍曼还认真研究了勃朗科的司机开车的路线,并且还仔细注意了那辆黑色“道奇-标枪”牌轿车的车牌。
  
   鲍曼在巴厘洛德沙的考落科104号租了一间地下室,这里是勃朗科的必经之地,而且正好面对教堂。埃塔敢死队员挖了一条从地下室的墙壁到街中心的长达21 英尺的T字型隧道。挖出来的土都用塑料袋装好运出去,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挖地道纯粹就是个辛苦的力气活儿,里面的人不仅要忍受缺氧的痛苦,而且还被泥土 散发出来的臭味熏得头疼。不仅如此,他们还得随时担心这股恶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渗透到房间里引起邻居的注意。
  
  整个工程耗费了整 整 八天的时间。与此同时,一个在《赫纳尼权力》杂志社的埃塔联系人提供了两百公斤第二代伽马炸弹。这种炸弹呈圆柱形,样子很像帕普洛那的腊肠。五包炸药被装 在大容量的牛奶罐里,每隔几米放置一个在隧道里面。关于怎么才能使炸弹爆发出一个垂直向上的威力,鲍曼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他终于发现,只要用土把 隧道的出口堵死就可以了。
  
  暗杀的前一天晚上,鲍曼一个人吃了新鲜的幼鳝和黑肠,之后用上好的橄榄油洗了个澡。第二天——也就是 1973年12月20日——卡里罗•勃朗科的黑色“道奇-标枪”开到考落科,正准备在迪格德里奥街拐弯。此时鲍曼穿着一身漆工服,站在一个梯子上。当轿车 完全行驶到隧道上方时,他按下了装在油漆桶里的遥控器。
  
  只听见一声闷响,汽车的碎片带着火焰冲上了高空,砸到基督教堂五层楼高的房顶,再落到另一边的二楼地面上。在怪物的葬礼上,马德里人和右翼爱国主义者高唱起长枪党的党歌。
  
  疯狂的行动结束后,鲍曼决定开始抽身。首先下手的目标就是挖地道的埃塔的那几个哥儿们。十个人都死于警方严酷的“询问”。这样,鲍曼完成了自己受雇的“使命”,而所有和这个阴谋策划有关、并且认识他的人从此都销声匿迹。
  
   就在爆炸发生几年以后,全球的市面上出现了一本关于四个巴斯克领导人策划暗杀行动的书,只不过书里完全忽略了他们雇佣了一个职业杀手的细节。这本内容失 实且具有欺骗性的书其实是鲍曼的杰作。一来可以有助于树立巴斯克政府的光辉形象,二来也可巧妙地为自己的行为掩人耳目。没人需要知道巴斯克的埃塔只不过虚 有其表。当时甚至传言说——直到现在还有人相信——是CIA为巴斯克提供情报消灭了佛朗哥。(但事实是,没人需要什么所谓的精准情报。)
  
   当鲍曼回到南非在比勒陀利亚安全局总部所在的沃彻图斯时,有关他的丰功伟绩早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传闻说当安全局局长H.J.梵登堡——这个六尺五寸高 的男人——知道他手底下一个叫鲍曼——代号为“零”——的特工在马德里的所作所为时就嚷道:“我的上帝啊,这个鲍曼是他妈个什么号人物啊?情报特工,狗 屁。简直就他妈像是个黑暗王子。”

  
  26
  
  第二天早晨8点30整,泰勒来到FBI华盛顿总部大楼,惊讶地 发 现罗素和维嘉尼两个人正跷着二郎腿坐在他锁住的办公室门外,每人身边堆着三摞高高的卷宗,上面涂满了各种颜色的荧光笔记号。此时,两个人都是蓬头垢面,睡 眼惺忪。就连维嘉尼一向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现在也是眼皮耷拉着一副睁不开的样子。
  
  “天哪,”泰勒说,“你们好像没上床休息过吧。”
  
  “嗯……”维嘉尼的声音里面明显带着一丝怨愤的情绪。
  
  “你办公室的门锁了,”罗素声音嘶哑地插了一句,“希望把卷宗堆在这里没问题。”
  
  泰勒赞许地瞟了一眼搁在那里的三摞档案说:“老天,我没想到你们真把我话里的一字一句都听进去了。”他摇摇头打开办公室的门,“谁要咖啡?”
  
  待三个人都坐定后,罗素说:“从最明显的开始吧。除去死掉的和在监狱的,其余的大部分都是阿拉伯人。不过,大部分名声在外的恐怖分子现在都年事已高了。”
  
  泰勒颇受鼓舞地点点头。


  
  “阿默德•贾布里,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首领和总指挥,叙利亚军队前上尉,民族主义者,巴勒斯坦强硬派。他和他的组织——”
  
  “贾布里在叙利亚情报部门也算是一号人物。”泰勒插了一句,“继续。”边听边闭着眼睛仰靠在椅子上。维嘉尼和罗素被卷宗夹成三明治似的坐在对面。罗素陈述的时候,维嘉尼就仔细地盯着大腿上放着的一叠纸,时不时地做着笔记。
  
   “好了,接下来当然是阿布尼达,”罗素继续他的报告陈述,“号称撒布里阿班那第一人,1974年与亚希尔•阿拉法特决裂并建立法塔赫革命会。凶残兼具智 慧,也是最狡诈的幕后操纵者。初步估计已经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在他手上了,其中有三分之二是巴勒斯坦人。曾对不下20个国家的恐怖事件声称负责,其中包括 1986年伊斯坦布尔犹太人大屠杀以及1985年发生在罗马和维也纳的恐怖袭击。这个人从未被逮捕过,曾在利比亚住过一段时间。现在他和他的组织主要停留 在贝卡谷地。你知道吗?没人有他的照片。”
  
  泰勒摇摇头:“天生的恐怖分子,彻头彻尾的恐怖主义倡导者。从不给人干。继续。”
  
  这时维嘉尼从手里的档案抬起头说了一句:“事实上,他也拿钱替人干。”
  
   “除非他愿意杀这个人,”罗素说,很不耐烦地瞅了她一眼,“不管怎么说,这都不像阿布•尼达的做派。我倒是对阿布依•布拉很感兴趣,又叫莫罕莫德•乌马 里。‘五月十五’组织的头目,气压炸药和塑料炸弹方面的专家,可能也是当地最职业的炸弹制造者了。还有一个依马得•穆哥尼亚,1988年科威特航班劫机事 件的主要策划者,黎巴嫩真主党分子。”
  
  “这里存在一个问题,”泰勒吹了一口气说,“这几个人当中没有一个跟德国扯得上太大关系。我不排除他们的可能性,但是考虑他们还太早。维嘉尼,你的主要嫌疑人有哪些?”
  
  她挺了挺背,呷了一大口咖啡,然后用力张了张眼睛:“我抽烟不反对吧?”
  
  “我还是希望——”罗素开口说。
  
  “不反对,”泰勒说,“你的确得抽一口了。”
  
  维嘉尼抽出一支万宝路,点燃后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口。罗素一脸非常不顺眼的表情,把自己本来靠着她的椅子拉开了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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