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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缇夏捂住嘴,但还是发出了低低的惊叫——
  
  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身体。
  
  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的尸体就平放在房间的正中。清冷的光线中,他们的皮肤像炭火烤过一般乌黑,水泡遍布全身,留下脓液干枯的痕迹。各种生活器物整齐地摆在他们的周围,似乎是殉葬的祭品。其中的一堆,是一些新做好的小衣服。
  
  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缇夏赶紧关上门,飞快地向木屋跑去!当她跑到木屋门口,屋内传来家具翻倒的声音,伴随着伊莲恩的一声尖叫。
  
  “伊莲恩!”
  
  缇夏撞开房门冲了进去,就见屋内桌椅翻倒,佝偻的老人用尽力气将伊莲恩顶到墙壁上,在伊莲恩的挣扎中,老人手中的剪刀偏离了方向,仅划破了伊莲恩的衣衫。
  
  缇夏箭步冲过去,双手扯开老人,稳稳扶住了伊莲恩。
  
  “你干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老人。老妇坐在地上,仍握着剪刀,眼睛浑浊,然而目光并不迷乱。
  
  “我认识你的脸,芙罗奈的皇女。”
  
  缇夏屏住了呼吸。伊莲恩在她臂弯中抬起头,惊恐而迷惑。


  
  “我认识你,在你七年前即位时,我和人们一起在广场上欢呼,期待那个像天使一样美丽的小女孩儿能带给我们和平安详。此后,每年的祭典我都会去,为你和芙罗奈祈求安宁和快乐……但是看看吧,你都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伊莲恩茫然道。
  
  “正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老妇人怒斥,“你根本不知道,在你悠闲地吃着茶点逛花园时,多少人正因你的漫不经心而丧命。”
  
  见老人艰难地爬起身,缇夏立即将手按到斗篷下的匕首上。但老人只是蹒跚着走到壁炉边,拿起那件浅蓝色的小衣服。
  
  此时,她又恢复了一片淡漠的神色:“现在就算杀了你,事情也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会和家人在另一个世界里,等着神对你的审判。”
  
  老人拿着衣服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屋子的后院升起冉冉火光——老人点燃了家人们世代居住的小屋,带着给孙子的最后一件礼物,走进了那只燃烧着的灵柩。
  
  “她……她疯了……”伊莲恩喃喃地望着火光。
  
  “不,她只是无法承受太重的悲伤。”缇夏低声说,“这个村子对你充满敌意,我们得赶紧离开。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通知克雷修。”
  
  然而,她和伊莲恩还没跑出村子,就发现逃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夜色中,村人们无声无息地聚拢过来,围住了她们。所有人都没点灯,然而后院熊熊燃烧的火光却映出他们或冷漠或敌视的脸,映出镰刀和斧子上的微光。
  
   “传说我们敬爱的女王陛下私自出逃了,我还以为是谣言呢。”为首的中年男子说道,他那粗壮的身体堵在女孩们逃走的道路当中,“您在旅途中下榻松木村,真 是我们的荣幸。我是村长萨姆,现代表所有的村民欢迎你们……如您所见,我们只有一半人能来迎接您,其余的都躺在病榻上,或者在坟墓里。”
  
  “你们想怎么样?”缇夏警惕地问。
  
  “达莎奶奶刚刚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因为过于悲伤才会做出惊吓您的举动。”中年男子望着屋后的大火,叹了口气,“愿她此刻已和家人团聚。而我们只想挽留陛下,不要这么快离开。”

  
  他挥挥手,几个高大的男子走过来,剥夺了女孩们的武器,绑起她们的双手,将她们带进一间地窖。
  
  缇夏还没来得及站稳,地窖的门就被轰然锁闭,将光线和人声都隔离在外。空气中浮动着浓稠甜腻的味道,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很久,她都没有听到伊莲恩的声音。
  
  “伊莲恩,你没受伤吧?”她试探着问。沉默继续着。过了好一会儿,缇夏正想着明天会受到村民们怎样的招待,才听到伊莲恩幽幽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被这些人怨恨?我并未做过伤害他们的事,就连继位本身,也并不是出自我自己的意愿。”
  
  因为你从未正视过身为一国之君的自己。
  
  缇夏犹豫了一下,决定追问下去:
  
  “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天……”伊莲恩的声音轻柔而遥远,仿佛从记忆的彼岸飘来,“我失去了一切。
  
  “我与异母姐姐思琳亚是芙罗奈皇室仅有的后裔。在父王的宠爱下,我曾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十二岁生日那天,克雷修成为了我的侍卫。


  
  “从见到他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上那个清秀沉默的青年,而他对我的任何任性所为都一一容忍,我曾很自信地想,他是喜欢我的。
  
  “一次路过皇家花园时,我偶然听到洛林在向父亲进言。他极力劝说父亲改变芙罗奈自我封闭的状态,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谏言,是让我与当时建立流亡政权的海革森王朝继承者结婚,由芙罗奈帮他夺回王位,再合并两国版图。
  
  “父亲不愿用我的幸福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拒绝了他的谏言。而他仍然不肯放弃,还说:‘如果您认为伊莲恩公主不适合这样的政治联姻,那思琳亚公主怎么样?’父亲听后,不置可否。
  
  “从那时起,王家要改换继承人的流言就不胫而走。朝臣日益分裂成两派——支持延续传统的保守派,和支持联姻的变革派,两派各支持一个继承人。
  
  “在我十四岁那年,随着父王的突然离世,两派斗争到达了顶点。那是一段让我不愿再回忆的日子,几乎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中,担心刺客、担心投毒、担心各种暗杀,我想,姐姐思琳亚一定也遇到相同的境遇。我再也无法忍受,所以对克雷修说,请他带我离开。
  


  “他一口答应了。可让我惊奇的是,我们离开王宫的那一夜,思琳亚竟然独自在城门口等我,要求和我们一起走。”
  
  “你同意了?”缇夏问。
  
  “……是的。我们虽然已有芥蒂,但我还是幻想我们姐妹能逃出权力纷争的圈囿。”伊莲恩顿了顿,“不,也许我只是在害怕,害怕一个人面对出逃所要受到的谴责……
  
  “以我们的身份,通过唯一的隘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循着古籍中关于‘天之阶梯’的叙述,我们一路北行,希望在极北神殿中找到通向外界的道路。”
  
  “我们在追兵抵达前顺利进入了塔拉兰,三个人一起踏入了神殿。可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克雷修暂时离开我们,去寻找天之阶梯时,和我一起等待的思琳亚忽然转身,举起匕首刺入我的胸口。我永远忘不了她当时的表情。她微笑着说——
  
  “‘伊莲恩,你曾赢得了父王和克雷修,但今天的这个赌局,你输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她对我,只有怨恨。”

  
  “愤怒和绝望支持着我站了起来。可能是我血流如注的样子太恐怖,她惊恐地后退,却被藤蔓绊倒,后脑正好撞在一块尖利的岩石上,血和脑浆迸裂出来。然而我也再没有力气去确认她的生死,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缇夏惊讶地望着伊莲恩,然而,黑暗的地窖中,只能隐约看到她的侧脸:
  
  “你姐姐她……死于意外?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伊莲恩垂下眼帘,似乎在避开缇夏的目光,“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已是王城寝室的天花板了。洛林恭敬地禀报说,他已经开始着手筹划我登 基的种种事宜。我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冷淡地说,我被发现时已重伤垂危,和姐姐的尸体一起被遗弃在神殿里,而克雷修却失去了踪影。我告诉了他思 琳亚的死因,他沉沉叹了口气,然而此后,与第一皇女有关的一切再没被人谈起。”
  
  “于是你猜想,克雷修找到了天梯,独自从密道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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