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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悬疑推理 > 我们把守护忘记了 > 第 3 章 贰章 归根:母亲在前,父亲随后
第7节 连连追问:两天,就再坚持两天下篇

  父亲连连追问了好几声,每一声追问都像在用刀子扎所有人的心。
  
  民间的丧葬习俗讲究很多,而且说法不一。我不太懂,于是对哪一方善意的提醒都不敢怠慢。中国人讲“祭如在”,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对死去亲人的祭奠,其实体现的是一种哀思,一种表达。尽管有一大堆繁冗的形式,在今天看来是迷信,有些甚至演变成了闹剧,但最初的形式总还是源于并依附于内容的,这使我对“形式”大都也恭而敬之。我所有的诚意、所有看来迷信的做法,都是出于对母亲——真切的爱!不是别的。
  
  传说有一天,世尊佛陀路过路旁一堆颜色发黑的枯骨,曾躬身顶礼膜拜。众弟子不解。世尊于是对弟子说:因那是一堆女人的枯骨。
  
  “何以见得一定是女人的骨头呢?”阿难问。
  
  佛陀告阿难说,女人用奶水哺养孩子,养一小孩就要吮食八石以上的奶水,而奶乳是由母亲的血变成的,形容怎么会不消瘦憔悴?因此女人死后,其骨骸颜色较黑,分量上也轻得多了……
  
  佛陀又依次颂扬了作为母亲十重难报的恩德,曰:“怀胎守护”、“临产受苦”、“生子忘忧”、“咽苦吐干”、“回干就湿”、“哺乳养育”、“洗濯不净”、“远行忆念”、“体恤子女”、“究竟怜子”……


  
  引得众弟子纷纷悲伤落泪。
  
  到医院开死亡证明,挑选、放大遗像,联系殡仪馆,通知亲友,确定时间、人数、车,买黑纱、蜡烛、冥纸,等等……在失去亲人的巨大哀痛的同时,你还必须把这一切做得有条不紊,谓之“料理后事”。
  
  母亲一生也没机会在生活中充任主角,终于在她死后被动地做了一次。母亲这辈子,先后依附于她的丈夫和儿女,从经济到家庭地位一直都是。在我们这个家里,父亲“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十分顽固,以至连过生日这样的事,我们都习惯于赶在父亲的正日子,顺便给母亲一起过了。母亲从来不提,我们也慢慢忽略了。想来真是愧对母亲!
  
  照片也是——父亲像样的照片还能选出几张,母亲的就很少,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母亲病后,脸部歪得有点变形,更少照相,除了十几年前换发身份证时照过一张,就再没别的了。遗像最后选用的是她二十年前面容较为周正的一张“近照”。要是她知道现在有这么多人郑重其事地为她忙碌着,母亲心里一定会过意不去。
  
  所有这些都是在瞒骗父亲的前提下,偷偷摸摸进行的。
  
  民间有“倒头香”的说法:即从亲人故去的那一刻起,在逝者头顶方向焚香祈祝逝者平安,傍晚掌灯时分还要在灵前点起蜡烛,为死者照路(黄泉路)。据说蜡烛一直要点到出殡那天,长明不灭。
  
  父亲既不知情,怎么可能在家里为母亲摆设一个小小的灵堂?
  
  当天傍晚,我匆匆买了水果、香烛等祭品,在妻子暂时租住的东直门的房子里,腾出一张写字台,点上香烛,履行了简单的祭拜仪式。
  
  照片是一张很小的一寸照。昏黄的烛光在母亲的像前摇曳——不能相信,母亲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遥对那个几乎辨认不清的模糊的身影,默默呆坐了很长时间。
  
  父亲第二天还是得知了真相。是老家的堂兄婉言相告的。据说父亲当时的表现比我们想象的都平静。当听到我们把母亲后事的每个环节都办得妥当,特别是听说母亲走得很安详时,父亲老泪横流,竟连说了几个“好”字。
  
  既然用不着再瞒他什么,我们索性堂而皇之地把供桌设在了家里,显得比较正式一点。
  
  父亲的情绪忽晴忽雨,让人琢磨不定。白天还好好的,入夜,父亲径直从卧室跑到客厅,哭天抢地地——

  
  “老伴儿啊!老伴儿!你等着我!”
  
  头往硬邦邦的桌角上撞,一下,一下。
  
  烛台倒了,蜡油溅得满墙都是。
  
  后来我们发现,父亲的莽撞行为虽说是真情所致,但也不乏表演的成分——做儿女的这样褒贬老人确是不恭,但他的哭声大多是干打雷不下雨,本身就让人起疑。而且,人越多越劝不住。他知道桌子角硬,舍不得真玩命,点到即止。父亲像孩子一样撒泼耍赖的,只为赢取别人的注意和劝慰——真叫人又气又同情。
  
  父亲在家连续折腾了几天。直到母亲火化、下葬以后,父亲的病情却真的发展到无法控制了。保姆在家时,几次打电话给我和姐姐,说父亲成天喊,看见神啊鬼啊的都过来了,他用刀子把自己的手指划破,挺深的血口子,将血含在嘴里,喷得满屋子都是——说是辟邪。母亲的遗像被喷溅的血渍浸成红色。
  
  母亲善良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家。
  
  母亲的眼里也浸出了血色。
  
  看来,父亲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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