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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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时,我小心翼翼往下摘颈上的挂饰,细绳嵌进了肉里,疼得我两眼泪。胸罩的右肩带和肩粘住了,我试着用湿毛巾往开化,母亲说你干啥呢,我说擦擦汗,浑身湿透了。母亲说还以为你如今担不动了呢!
假如我在外面干了什么道德败坏的事,村里人会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这个社会就这样了。但如果我说话时不小心说了一两句普通话,村里人会说我活不 下了,和他们还拽文呢。如果我说我现在担不动一担水了,村里人会不咸不淡地说,你从小就是喝墨水的哪像我们是喝黄河水长大的,那意思,就是你忘本了!
第三天,就剩母亲看电视的问题了。几年前,我给母亲换了21寸的电视,装了锅盖,母亲认识了政治局常委,还知道了天下发生的天灾人祸,把电视剧诠释得 比电视剧本身还有意思。最近,农村电视升级换代,母亲的电视看不成了。据母亲说,原来是晚上有影儿,白天没有;后来请人摁了摁,变成了晚上没有,白天有影 儿了。眼下,白天晚上除了雪花,什么都没有了。
电视于母亲,就是个伴儿。很多时候,电视开着,母亲睡着。关了电视,母亲就醒了,还问怎不演了。咨询了县广播局的同学,说是农村电视也要数字化了,相 关设备大概还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到。母亲看我有点犯难,就说又不是吃饭,不能看就不看吧,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但语气里满是惋惜和无奈。
我又打电话给电力部门的朋友,说我走之前无论如何得解决母亲看电视的问题。朋友想了想,说那先买个小锅盖吧,也能看58个台。母亲在旁边听见了,高兴地说,58个台啊,管够了,有几个能看就行。
锅盖买回来了,几个人折腾了半天,调信号的,找位置的,架天线的,就是不出影儿。电话咨询过几次,无果。又全部拆下来拿到县城,请教专业人士,到别人 家的房顶上看过,感觉有了十分的把握。再次折腾一番后,忽然出画面了,我惊呼了一声,随之一片雪花。母亲出来进去失望地叨叨,这是怎回事,怎回事嘛,为甚 别人家的都能看。侄儿拿着锅盖满院转来转去,找方向找位置,我趴在窗台上盯着电视看信号质量数据,实在没辙,就一次一次开关电视机和机顶盒。
天眼看就黑了,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心想最后开关一次机顶盒,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啪啪,蒋雯丽笑颜如花,《幸福来敲门》了。母亲大喜过后,又说画面暗,再调亮度,边调边安顿母亲晚上看电视一定要开灯,要不坏眼睛。母亲把电视当灯用,一个人看电视从来不开灯,说是省电。
又要离开了。
很小的时候,每一次和母亲分离,都哭得气短声咽,揪着母亲衣襟的小手,任谁也不能扳开。使的吃奶的劲儿里,全是不舍。再大一些,泪往肚里咽,心却是空的无法言说。
现在,当我们一事无成人已老时,每一次离家又是泪别,只不过是换成母亲拉着我们先落泪,我们哄劝,许些很少能兑现的诺言,比如过一段时间就回来看您,我会天天给您打电话的……
逃离。每一次回家从心有准备开始,先是满满的期待,再是豁出去的心态辗转各种交通工具,然后尽可能帮助母亲完成几个小小的心愿,然后逃离。逃离的心情很复杂,刚找到儿时的一点感觉,被大城市挤压的心才有了一点点舒展,远方的牵挂又像怪兽的魔爪将你一把攫紧……
生活就是这样,从此地逃往彼地,又从彼地逃回此地。逃来逃去,无处可逃。
“尽力了,但我看不见希望。”谁说李叔同出家没有原因?
人生的悲苦在于生,死了,也就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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