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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第七章

  娘让我去识字,目的是能让我与爹在纸上说话,可我却固执地坐在村口等爹,我要与爹面对面亲口说。可是,四季的匆匆更替,青草由绿变黄,我每一天等待的希望都变成了失望。爹又毫无音讯了。我仰头望着天上的小鸟和匆匆奔走的白云,它们是我孤独时唯一的陪伴。爹是什么样子呢?顺着起起落落的山峰望出去,我好茫然,好失望。娘抽不出专门的时间等爹爹,可是娘的目光常常定格在村口处,我们的眼睛都等困了,心都等灰了,还是等不回爹来。
  
  忽一日又见信使策马而来,送来一个通知,说爹和许多干爹都成了抗美援朝的志愿军,开往朝鲜去参战,途径石家庄,一家可派一个人前去探望,而且各家都到祖坟上挖一些土带给他们。这个消息又把梨花庄的人轰动了。大伯说,这又不回来种地咧?又要去打仗?打仗打上瘾了?此话一出口,全家人都沉默了,从北打到南,又从南打到朝鲜……大伯黑洞洞的眼睛布了一层未知的恐怖!唉,二狗就这打仗的命,这一出去……还要一把祖坟上的土?
  
  这个问题使许多人纳闷,要土做甚呢?
  
  有人说,想家了,他们都想家了。
  
  对!是这个意思。
  


  天胜娘和其它的干娘都来讨主意,问大伯我们家派谁去。大伯说,是呀,谁去呢?
  
  谁都想去。我八岁了,我知道大人们在讨论什么问题。我说我要去见爹,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爹哩。娘瞥了一眼大伯把我拉在一边,好像没有大伯的指派,我是没有权力报名的。从大伯的表情上看出,我还小,我根本不在大伯的候选之内。娘,女人家,大伯说出门不方便。那就是三叔和他自己了。有人提议:得有个识字的人,不然东南西北也找不见。这一下提醒了大伯,候选人就定成了三叔。
  
  娘给爹做下的鞋,一年两双,八年十六双鞋全给爹抱走了,还抱了她纳下的鞋垫儿,每一双鞋垫都有两朵绽放的黄菊花。娘摸着这些东西,在心口窝上捂了整整一个夜晚。然后交给了三叔。又去祖坟上挖了一锹土,照爹的意思拿了去。
  
  隔日三叔领了十六个志愿军家属,坐着区公所指派的两辆胶轮马车在村口出发了。天胜哥满面灿烂地去见他爹了,可我却没有这个机会。我跟着跑了很远一段路程,终于被弥漫在了尘埃里……
  
  三叔走后,娘又成了一桩木头,常常一个人坐下来半天不做一点儿事,就是做事儿也是六神无主,我完全看得出娘忐忑不安的情绪……我已不再等爹了,我知道爹又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打仗。据说那里有一条“三八”线,越过去就出了国。我开始等三叔,好像三叔可以把爹的一切带回来!我找了一块适宜安置自己也便于观望三叔的坐处静静地坐着等,阳光从远山上升起来放射出一片虚线,那雾蒙蒙的光芒中有我的安慰。我想,设若我变成一只小鸟啾啾地展着小翅膀飞翔在爹的脸前叫,爹会知道那是我吗?夕阳西下的时候悲从中来,小小的我最懂失望的滋味。我总是在天色很晚的时候才被娘强行拽回家里。夜晚我做着寻找爹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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