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节 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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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的随想
耿 立
一个不能生长杂文的土地是不幸的。
鲁迅的杂文在世间活得比鲁迅长,这是鲁迅的悲哀。
对于一个时代来说,杂文有时就等于一个十字路口的纠察。
杂文的分量有时比重金属还重,那是直面人生的重,是血的重,是不舍不忍,是慈悲是拳拳,是老拳是赤儿,清人胡文英在《庄子独见庄子论略》中写道:庄子眼极冷,心肠极热,眼冷,故是非不管;心肠热,故悲慨万端。虽知无用,而未能忘情,到底是热肠挂住;虽不能忘情,而终不下手,到底是冷眼看穿。这话给杂文最合适,写杂文的人心肠极热是因怀有悲天悯人之心,但笔端的冷酷犀利,则是感到人间的耻是自己的耻,于是就引起对人世间种种荒唐与罪恶的最大的仇视最大的鄙夷最恶毒的诅咒,那是对黑暗世间的控诉。明面上似是无情,其实内在的质地却有着温柔与宽仁,有着羞涩与腼腆。
只要大地上有苦难有哭声,有不义有种种的欺诈种种的下作,那就会有杂文,人间的黑暗有多远,杂文的陪伴就有多远。
杂文不但关注人们的物质生活,更关注人们的精神生活,有时精神的欲求比物质更强烈,一个民族的精神空间是超过一个国家的国土面积的。
一个杂文家,是外科医生,也是精神病科医生,杂文疗救肉体也疗救心灵和良心。
杂文是我们时代的警告,是信号,有我们国家和民族前行的印记和踉跄,是存照,是历史图景,这种资料殊难保存,但它能给我们帮助,虽然有时我们觉得这种帮助在精神上令人难以接受,但一个健康的民族是不会拒绝这种帮助的。
人不能苟活,杂文也是,有多少独立就有多少杂文的声音,如果有一天杂文暗哑了,那独立的世界就崩塌了。
人有时应该沉默,杂文也是,当面对着夕阳的晚霞,那时的杂文是沉默的鼓掌。
只要人们能在阳台的躺椅上自由阅读杂文,那这日子还是可以的。
我们知道,杂文并不是孤零零地在世间存活的,它是与丑恶并生的,它不是荷花,但和荷花一样处在污泥之中,杂文和丑陋是最近亲的关系,也是天然的邻居。但人们在杂文中找到慰安,在杂文里有支持。但有杂文的时候,恶并不敢肆无忌惮,反之,无杂文的时候,恶却在十字街头行走。
杂文不是蜜糖,如果杂文的质地发生了变化,变成蜜糖,人们却会把杂文投掷在身外,谎言和杂文不兼容,谎言最窒息杂文的喉咙。
胆怯和虚假,色厉内荏和暴力往往合谋把杂文杀死。
杂文不能不关怀历史不能不关怀现世,杂文不能不对社会和自己的同胞发声,杂文是一种分担。
杂文是民族的一种特殊的记忆,谁敢说我与世间的一切丑事无缘,那杂文也会这样表白。
杂文是最没力量和最有力量的,当杂文站起来的时候它最有力量,当杂文倒下去的时候,它最没力量。
杂文是文学里的另一种语言,不是方言。杂文拒绝冷漠,杂文拒绝沉默。
狄更斯在《双城记》的开头说:“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我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这是一个杂文的时代,这个时代有时让人觉得有无限期待,有时又让人陷入无限的纠结。杂文就是这种纠结的产儿,在这个时代,杂文应该是担负起一种力量的文体,在各种价值碰撞的时代,给人以力量,给人以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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