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节 现任老婆与前前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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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电视台做访谈节目,主持人总问起我前女友的问题,估计是这个问题有看点,有收视率。但是我从来没说过,我不能为了他们的收视率,得罪了我现任媳妇儿。而且前女友有圈儿内人士,万一在电视里说错什么话,对人家也不好。
我四十多岁才成婚,不明真相的人就猜测了——方清平那方面有问题?要不就是性取向有问题?我可以负责任地跟您说,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什么问题。以后就不敢保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呀。
那些年我也交了不少女朋友,质量不敢说有多高,但是数量肯定不少……哎,这就要得罪前女友了,我应该说质量都挺高。
我可不是花心,我从来没琢磨过怎么勾搭女孩子,之前几位女友都是误打误撞到我怀里的。为什么总换呢?首先因为事业不稳定,四十岁之前,我做过演员、做过编剧,挣钱忽多忽少,得给父母那边,自己花钱又没有节制。这个月天天下馆子,下个月一天三顿在家吃芝麻酱面。曾经有一年春节,我刚给父母装修完房子,兜里就剩一千块钱,过了个年。这种情况怎么养活媳妇儿、孩子呀?
有人说了,有个媳妇儿管着就好啦!现在的女孩儿,有几个会过日子的呀?我那时候是过得下去就过,觉着俩人待在一起累了,就分手。一直到四十岁,出了点儿小名儿,感觉后半生有保障了,生活步入正轨了,这才想到,我该有个家了。心想事成,就有了我现在的老婆。
圈中女友
以前交的女友都是圈里人,有演员,也有从事文化产业的“女强人”。找圈里人有个好处,就是相互理解。
不少演员都有不着调的毛病,我也这样。兴致来了,深更半夜的兴许打电话约哥们儿出去喝几杯。想静一静了,几天不出屋,躺在床上看书、看碟。有时候来感觉了,抛下女友,单独一个人背上包就走,找个中小城市住几天,体验一下儿淳朴的生活氛围。
找个圈里的女友,她对这一切都挺理解。
你们俩一起参加朋友的聚会,她不会因为你多喝了两杯,就板起面孔,使劲儿瞪你,甚至对给你倒酒的人说:“别给他倒了,他身体有病。”她能理解喝酒的乐趣,这种酒局她也经常参加,偶尔也来几杯。
你晚上出去聚会了,她不会一个又一个电话催你,因为她也去找朋友聊天去了。
她还可以充当你的免费经纪人,利用她的关系帮你找活儿干。遇到某些问题需要决策的时候,她会以局外人的身份,用圈里人的眼光帮你分析利弊得失。
她还可以做你的艺术顾问,对你的作品提出建设性意见。
我说了这么多好处,为什么没找个同行结婚呢?
现任老婆
2011年夏末,我跟最后一个圈中女友分手了。我是酒腻子,她也爱喝两口儿。按理说俩人志同道合,应该挺幸福。问题是都喝多了的时候就不幸福了,俩人一块儿撒酒疯儿,家里比二人转剧场还热闹。
我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我都四十一了,我得找个老婆,过安稳的日子了。”找什么样儿的呢?不能找圈里人。我太不靠谱了,必须找个靠谱儿的,才能过正常日子。
我跟付强聊天的时候透露出这种想法,付强把我的意思告诉了相声演员李增瑞老师,李增瑞老师又告诉他的老伴儿。
我管李增瑞老师的老伴儿叫婶儿,她是个热心肠。据她自己说,经她介绍结婚领证的夫妻,已经够十对儿了。后来有六对儿又离婚了,还剩下四对儿。她跟我现任岳母是朋友,就把我现任岳母的女儿、我的现任妻子介绍给了我。
我活了四十多年,以前的女友都是自由恋爱,都没有成功。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通过媒人介绍,就成了。说明什么呢?我自己不靠谱儿,所以挑的女友也不适合自己。
我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亲,是在北四环的一家咖啡厅。第一次见面印象不错,虽说比不上影星、模特儿,但是我跟她站在一块儿,也可以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四十多岁,长得像五十多的。她三十多岁,长得像二十多的。我们俩结婚之后,上苏州旅游,去饭馆吃饭。老婆点完菜,服务员问她:“你爸爸吃什么呀?”把我们俩当成了父女。
我母亲住院的时候,我第一次带她去病房,同房的病友跟我妈说:“你孙女不错。”又把她当成了我闺女。
我们第一回见面就聊了挺长时间。都是北京胡同里长大的,又都生长在南城,有的是共同语言。俩人没有陌生感,也不用装腔作势,在一块儿感觉不累。
相处一年,我们俩就领证结婚了。女孩子都希望有个体面的婚礼,留作永久的回忆。我这人爱跟哥们儿喝酒,但是不爱张罗跟应酬。而且我作为表演嘉宾参加过很多场婚礼,目睹了操办婚礼的种种苦与累,所以不想举办婚礼。她没有任何意见和不满,全听我的。
她跟我结婚的时候,我经济上还没有翻身。住的是老式居民楼的房子,用的是90年代初的家具,她没有丝毫怨言。她的父母也很体谅我,要拿几十万作为嫁妆钱。我当时就拒绝了,我没给丈人家里彩礼,怎么还能要人家钱呢?
后来我买新房的时候,手头一时倒腾不开,老丈人又帮我借了百十万,解了燃眉之急。
从买房到装修,我没有操过一点儿心,都是老婆一手操办。我住在丈人家的旧房里,写东西、排段子,等到新房里连被褥都置办好了,我直接拎包入住。
媳妇儿一直管着我喝酒,让我减少了很多快乐。但是要没有她管着,估计我的身体早就垮了。
有时候我犯酒瘾了,就会把手机一关,找酒友痛饮一番。这时候我老婆就急疯了,担心我喝坏了身体,担心我喝多了躺在大街上,出什么意外。她偷着记下了所有酒友的电话号码,四处询问我的下落。
一旦知道我在哪儿喝酒,不管多晚,她都会开车去接我。把我接回家,为我端上解酒的饮料、酸奶,怕我伤胃,为我熬小米粥喝。
要是打听不到我的下落,她会开着车,到我常喝酒的几个饭馆儿转悠。
就为了让我戒酒,媳妇儿什么办法都用上了。听说有个偏方是活黄鳝泡酒喝能帮助戒酒,她就泡了让我喝。有位“高人”给她出主意,说我之所以酗酒是因为身上有东西,那个东西在喝酒,建议她做“酒供”,就是每天烧十瓶二锅头,敬我身上那个“东西”,她就真的坚持做了十天。
我犯酒瘾的时候,她就请假在家看着我。怕我偷着喝酒,她把家里的料酒都倒掉,把所有银行卡跟钱都藏起来。
在媳妇儿的不懈努力下,我现在的酒瘾越来越小了。
现在我的收入不错了,但是媳妇儿还保持着简朴的生活习惯,不怎么买奢侈品。她想趁着我身体还行的时候多攒点儿钱,等岁数大的时候就没什么压力了。她现在还坚持朝九晚五上班,她怕万一哪天我病倒了,家里没了收入。
媳妇儿跟我父母的关系非常好。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她隔三岔五地去陪母亲聊天儿,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母亲每天还给她打一个电话,电话里也能聊半个钟头。
我跟母亲之间有些隔阂,媳妇儿很理解母亲,总是在我面前说母亲的好,缓解我们多年积累的恩怨。
母亲去世了,我没有掉泪,媳妇儿哭成了泪人。母亲的丧事大主意我拿,所有的琐事都是媳妇儿操办的。
如今爸爸和我分开住,媳妇儿隔三岔五就把父亲接过来住两天。我跟父亲之间没太多的话可说,媳妇儿逼着我陪父亲聊天,带父亲出去逛。
现在媳妇儿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我养好了身体,早日生个孩子,抱着孩子到母亲坟前,告慰九泉之下的母亲。
前前前女友
再跟您秀幸福,估计您该说我酸了。
换个话题吧,说说我的前前前女友。其实用三个“前”都少了,她是我在部队宣传队认识的。
二十多年过去了。
说说她的故事没关系,她不会看到这本书的。
因为她早就疯了。
部队演出队的生活清苦而快乐。就跟出家差不多,世间的种种烦恼基本骚扰不了我们。哥们儿在一起打打闹闹,还有女孩子在旁边嘻嘻哈哈。部队不允许男兵跟女兵搞对象,可和尚都免不了犯戒,何况俗人?
这天集合,团长身后跟了个女孩儿。演出队不乏漂亮姑娘,都是浓妆艳抹型的。这个女孩儿很清纯,有点儿像章子怡。也许我在心中把她美化了,她肯定没有章子怡那么好看,要不然就被张艺谋挑走拍戏去了。
她梳着齐眉的短发,军装号儿大了,套在身上晃里晃荡的。满脸的羞涩和紧张,低垂着眼睛,不敢看我们。队长介绍,“这是咱们团新来的古筝演员,叫‘云’。”
我马上想到了天边的云。那时候空气质量好,能看到云外边的青山,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山上的房子。我想,山的那边肯定有座宁静的小城,城里有条青石板的小街,小街上有个深深的院落,那就是“云”的家。
第一次见面,心就跟着她跑了,这可能就叫一见钟情吧。以后每次演出队集会,还有早、中、晚三次到饭堂吃饭,我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往她那儿瞟。
平常我利用一切机会向她靠拢。她在宿舍练琴,我会凑过去,“嘿,会弹《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吗?”她刚来部队有点儿认生,羞涩地笑一下儿,就弹了起来。那是一首当年的流行歌曲,经她用古筝弹出来,别有韵味,令人神清气爽。
她去街上买东西,我会跟出去,陪着她逛南口的商场。她人生地不熟的,有了我这个向导,自然方便很多。我喋喋不休地展示自己的口才和幽默,她的话不多,会开心地笑一下儿,算是对我的赞许。
慢慢的,我发现在饭堂吃饭的时候,她的眼神也经常往我这边扫了。我当时长得还不像现在这么喜剧,被评为演出队第二美男,她对我也产生了好感。
时机成熟,我就开始暗送情书。我们那时候的年轻人,流行看美文、情诗之类的东西,我那岁数又是情感丰富的时候,写的东西自我感觉不错。还记得我写给她的一首小诗——
凌晨
乱糟糟的站台
终于发现了你
正匆忙地向每个窗口张望
列车缓缓开动
我的泪夺眶而出
感谢你
在我无可奈何地来到这陌生世界时
以无限柔情与抚爱
温暖了一颗孤寂的心
列车飞奔……
我的这些情书打动了她,她终于答应跟我单独约会了。
演出队不让战士谈恋爱,我不怕被发现,但是她害怕。她家长费了挺大劲儿,才把她从那座小城市,弄到北京的演出队,她太害怕让部队轰回去了。所以我们每次的约会,都是地下活动。
我们每周有一天到市里上课的时间,这一天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为了掩人耳目,我们俩单独行动,坐火车到了市里,再到约定好的地方汇合。
白天我们家没人,我俩会到楼下的自由市场买点儿熟食、小菜、包子之类的,到家里改善伙食,我还会喝口小酒……
然后我就带着她在北京城闲逛。她第一次离开老家那个县级市,对北京城感觉很新鲜。我对北京城熟得不能再熟了,带着她去后海划船,去石景山游乐场坐过山车,去动物园批发市场淘衣服……
好景不长,半年之后,我去了南京前线歌舞团。她因为身体的原因,提前复员回了老家,我们只能书信往来。
现在的人很少写信了,视频聊天多直接?但我认为,写信别有一番情调,信中的二人世界,像散文诗一样美丽。
那时候我一个人在南京,什么朋友都没有。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到街头的长途电话摊儿跟她通电话聊天。在电话里聊天,比面对面聊,距离心灵更近。
听她聊着她每天的故事——去同学的摊位帮着同学卖衣服,到街头的照相馆照艺术照,拽着家里的大狗逛街……
我的心又飞向山那边的小城,沿着城里的石板路,去找寻“云”的家……
我离不开北京的卤煮火烧跟爆肚儿,离不开二锅头,在南京忍了半年,终于下决心放弃了干部的身份,复员回了北京,到了燕山石化艺术团。
“云”把她新拍的艺术照夹在信封里寄到团里。团里的孩子们出于好奇,拆开信封看了照片儿,他们都羡慕我找了个漂亮女友。
她终于耐不住思念,从老家追到了北京。这下儿问题来了,父母不愿意让我找个外地的女友。姐姐一家住在父母家里,也确实没地方让她住。我在燕山住的是单身宿舍,也不可能带家属。我刚从部队转业,手头又没钱租房。
她就在我家附近,和一个女孩合租了一间地下室。每天晚上到一家中餐馆弹古筝伴宴,挣钱养活自己。
我家在北四环,单位在房山,回趟家得好几个小时。我每周往家跑两趟,回来跟她团聚。她室友不在的时候,我就在她的租住房里听她弹琴。我的欣赏水平有限,听不懂“高山流水”之类的曲子,就让她把当时流行的通俗歌曲弹给我听。
她的室友要是在,我待在租住房就不合适了。我们俩就在街上闲逛,直遛到两个人都睁不开眼睛了,再各自回家。
后来她弹琴的那家餐厅停业,她没有了收入,又去塘沽演出了一段时间。她不让我过去看她,我隐隐约约感觉那不是正规的演出场所,也许跟色情沾点儿边儿。当然了,她在里边就是弹古筝。
后来就出事儿了。有一天她回到北京的租住地,发现合租的女孩带男朋友来睡了。因此,两个人发生了冲突,女孩儿一刀扎向她,她用手抓住水果刀……她再也弹不了古筝了。
冲动是魔鬼,毁了“云”的一生。如果“云”忍一忍,扭头出去,把房子让给女孩儿,或者女孩没有使用暴力,那么“云”依旧是那么美丽。
为了自己和他人的幸福,一定要学会克制。
“云”的妈妈是当地的头头,开着车来到北京接她回去。看到手上缠着纱布的“云”,还有满脸愧疚的我,她妈妈什么也没说,含泪帮云收拾行囊,装上汽车。“云”两眼发直,呆呆地看着母亲忙碌。
望着车子远去,我什么话也没说。“云”来投奔我,我没照顾好她,已经没有脸向她母亲说一个字了。我知道她妈妈恨死我了,已经懒得骂我了。
后来,我鼓足勇气给她家打过几个电话,接电话的都是她家人,她的家人冷冷地告诉我:“她精神状况不好,你不要再打扰她了。”
我给她写过几封信,如同石沉大海。
终于有一次拨电话,是“云”的声音。我激动不已,述说着离别的思念。但是我发现电话那边的“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还“呵呵”地傻笑。我心想,她肯定是不想搭理我了,用这种方法摆脱我的骚扰。
从此,我就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后来,我又交了新的女友。
这段时间,我跟着廉春明老师一起写电视剧,终于挣钱买了房子。我总在想,这时候“云”要是在身边该多好,她就不用住地下室了。
有一年初春,我跟廉春明老师给北京台写“3·15”晚会,住在翠微宾馆。我突然接到她妈妈的电话,说“云”要来北京看我。我心里激动得不行,当时我就产生了一个很见不得人的念头,“跟当时的女友分手,把‘云’娶过来”。
她母亲接下来的话,让我的理想破灭了:“她因为手指受伤之后,屈伸不利,弹不了琴啦。她因为这受了刺激,神经出了问题,想见见我,医生说对她心情的好转有帮助。”
我惊呆了!“云”疯啦?山那边宁静的小城里,那个弹古筝的清纯女孩儿,她疯啦?
我欲哭无泪,独自在屋里愣了多半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我曾经跟“云”在一起的情景。
我独自沿着长安街向西山的方向走,走了很远很远,我想走到山的那边,去“云”的家坐坐。
她妈妈来电话了,说“云”在楼下。我在酒店大堂转悠了好几圈儿,也没找到。她妈妈不愿意见我,独自在酒店门口。我找到她,“云在哪儿?”她指给我。
我惊呆了。
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两眼发呆,手里捧着杯饮料,憨憨地傻笑着。
“为了治病,她吃了激素,所以胖了几十斤,希望你能接受。”
“云”看到我,没有惊喜,没有抱怨,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傻笑。
她在我房间过了一夜。听着沉沉的鼾声,我的心凉到了极点。我感觉身边躺的,是从来不认识的人。我不敢碰她,也不想碰她。我后悔见她,我极力想忘掉我们俩的这一次见面。
我心中的“云”,永远地住在山那边的小城里,石板路旁的小院中。
我心中的“云”,永远是那个害羞地、拘谨的、清纯的女孩儿。
我心中的“云”,已经被风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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