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第三章

激动惊喜之余,晓玲纠结万分:花八万块办个婚礼,高兴一天真的值当吗?她打心眼里不希望关一禾为了买自己一天的开心就付出这么高的代价,况且,两人还有八十万要赔、孩子要生、婆婆的养老房要买……一伸手,哪哪都需要用钱,相对于婚姻,婚礼又算得了什么呢。但晓玲又不想扫关一禾的兴。

从婚纱店出来,晓玲整整一路都在合计,到底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下午,关一禾出去健身了,晓玲看关一禾的手机在桌子上,就想给婚庆公司打个电话,检索了半天没找到婚庆公司的电话,10086的电话这时却打进来。晓玲以为是服务评价,就直接接听了,没想到是婚庆公司找关一禾要钱的。哼哈了几句,晓玲大致明白关一禾付了一个5%的定金,剩下的还没付,她便干脆直接告诉对方:“剩下的钱我们不准备付了,你们要价太高了。”

“您哪位?我找关先生。”

“我是关太太。”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晓玲感到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得拼命拿出那副腔调,“咱们解除合约吧。”

“关太太,您二位要求的时间紧,任务重,肯定价钱要高。”

晓玲不知道怎么接:“反正我们是不会再给钱了。”

“没见过你这样的!好吧,那大家你好我好,我给你们算便宜点,您今天再付我四万五,我把事情给您办漂亮。”

可晓玲连四万五也不乐意掏:“没钱,反正就是没钱了。”

对方还要说什么,晓玲赶紧挂了电话。此时的她一身是汗,心脏突突突跳得特别快。她刚刚意识到,自己把婚庆公司炒了,明天的婚礼要自己搞了,不然就只能让所有宾客喝西北风去了。

晓玲忽然想到还有事忘了问,又打回婚庆公司:“我们之前印的宾客贴,你得还我。”

这次轮到对方强硬了:“您带着尾款来取吧。”

宾客贴被婚庆公司扣下了,现场的司仪、摄像、摄影都要重新找,晓玲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人生中最没规划不经判断的一个决定,但是她一点都不后悔。她先是在电脑上用自己和关一禾的结婚证做背景,设计了宾客贴,又在小区打印社紧急用牛皮纸打印了,居然效果还可以。接着她又拐弯抹角地从自己同学套朋友的圈子里找到一个电影学院学摄影的,谈好了婚礼摄像的价钱,顺便请这位摄影帮自己找了一个学电影美术的跟妆,学导演的主持。等这几项安排妥当,晓玲到健身房找到关一禾,通知他这个大变故。

关一禾的第一反应是生气,自己安排了一个星期的事情,晓玲居然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推翻重来。他在跑步机上,拉着脸不说话,埋头猛跑。晓玲赶紧赔不是,并表示自己对关一禾之前所作的一切已经非常感动了,只是不想在婚礼上再浪费更多的钱:

“我是不想你因为我这么累。”晓玲无奈地说。

关一禾听见这句话心软了,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自己还能生什么气呢,女朋友是别人的好,老婆还是自己的亲。

“我不受累,你就要受累了,明天事儿不会少的。”关一禾的脚步慢了下来,“如果婚礼有瑕疵、差池,你会不会觉得不完美?”

晓玲认真地想了想:“跟你在一起就已经很完美了,婚礼只是个形式,并不重要。”

第二天清晨,关一禾一大早就去接刘淑敏了,刘夏也被安排到机场去接西安晓玲家来的亲戚。晓玲徒步走到自己定的家前方五百米的酒店去换衣服、准备,来帮忙化妆的女孩刚上大学二年级,年轻的脸上抑制不住对婚礼的憧憬。是的,年轻的姑娘只憧憬仪式,从未想过热闹繁华背后可能是人生的转捩点,不管你受不受得起。

庄惠芬一到酒店就撇下其他人,直奔晓玲,她打心眼里不喜欢婚礼惊喜,但她尊重女婿的选择。当务之急,她要藏起女儿的鞋,这样接新娘的时候才能让女婿找得久一点,讨一个好的彩头。

新娘房里,画好妆的晓玲显得娴静又端庄,庄惠芬看见穿婚纱的女儿忍不住落泪了,虽然这一天来得如此匆忙又波折,但它总归是带着喜庆来了。

就在这种感人又温暖的气氛中,摄影大哥就扛着机器进来了:“玲姐,今天的账跟谁结啊?”

晓玲着急忙慌地掏钱包,才发现自己穿着婚纱:“跟我结,我这就给你找钱去。”

庄惠芬赶紧从自己兜里拿出钱包递给女儿,晓玲把摄影的钱给了,对方数了一遍,按亮了机器开始拍摄。各种怪异的恨不得趴地上、躺床上的角度看得庄惠芬糟心,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婚礼惊喜不会搞成婚礼惊吓吧。

答案是会的。比如晓玲的舅舅一家从西安开车来,三个小时前就到了进京收费站被告知没人接之后,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往城里开,至今还在西直门盘桥,刘夏只好组织自己的电动车小分队前去接表嫂的舅舅。酒店里也混进了不少蹭饭的,还没开席冷盘已经被吃了个七七八八。关一禾赶紧叮嘱刘夏,来的全是亲戚,没有朋友,不认识的一律撵走。

这样鸡飞狗跳到了中午,终于仪式在屋顶花园开始了。幸好晓玲请的小司仪还挺会热场,婚礼的气氛渐渐就上去了。而当晓玲说出那句“我愿意”时,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一大早就出发赶路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的宾客,此时都盼望着赶紧开席吃饭。

所以,双方父母上台新人改口叫爸妈这个仪式,庄惠芬和刘淑敏一合计,决定改在家里进行。席间,两个妈妈的眼角都有点湿,但两人都攀比着,希望不要在仪态上输给了对方。刘淑敏的方便面头造型显然在气势上压过了庄惠芬的简单短发,但庄惠芬的五彩斑斓虎皮鹦鹉外罩又比刘淑芬的贵丽牡丹花上衣更胜一筹。

晓玲和关一禾轮番敬了一圈酒之后,都感到了疲累。关一禾右手牢牢地拦着晓玲,希望能给她一点支撑。两人回到父母那桌,敬双方父母,刘淑敏赶紧拉把椅子让儿媳妇坐下:“孩子,赶紧吃几口菜,别饿着。”

把改口的仪式临时改期,此时却让两个新人感到称谓上的不便。晓玲和关一禾交换一下眼神,举起一杯茶,双双跪在了父母面前,改口叫爸妈。关一禾向岳父岳母大人表示,一定会照顾好晓玲。庄惠芬忍耐已久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晓玲一边给母亲擦眼泪,一边自己也哭了起来,全场人唏嘘不已。但不论如何,叶晓玲和关一禾总算是一起走完了结婚这条路。

周一一早,关一禾正式离职。这件事虽然已经在丰盛内部准备了很久,但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关一禾真的赔了公司八十万离开,关一禾的去向成迷。据公司最靠谱的八卦小王子安思危的线报,关一禾绝对是高就去了。

只有晓玲知道,关一禾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去了做了某大券商的高层,他去了一个叫伟业的小券商,做了个所谓的“副总”,实际上办公室还没有他在丰盛的一半大。她不想参与任何讨论再为关一禾制造话题,她在等待着关一禾为她揭开谜底的那一天,让她可以大方地作为关太太,在丰盛继续战斗下去。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一天来得那样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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